第五章 墨柳
我握着茶盏，抿了一口茶问道：“蕊红是你弄伤的？”
墨柳不屑地挑眉：“我需要这么做？”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要知道事情原委，你什么时候愿意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可是答应了凤娘的，这是反悔，不怕她责罚？”
“你觉得呢？”我放下茶盏笑道。
墨柳没有答话，起初还对着我的眼神，后来目光开始闪躲，别过头不再看我。我盯着她直到见她耳根有些发红，才收回视线。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茶盖碰到杯口，发出的一下下的“扣扣”的声响。
“她是自己掉下来的。”墨柳忽然抬头说道，“我本打算给她金子，让她把机会让给我，没想到她说什么也不肯。后来是蜻蜓说她有办法，我原也没当真，哪想蕊红竟然摔伤了。肯定是蜻蜓弄的，蕊红最近明里暗里找了她不少麻烦，蜻蜓不希望她好也是正常。”
她又补充道：“反正这事不管是不是蜻蜓，或是别的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蕊红不是和蜻蜓交好的吗？”
墨柳冷哼一声：“在这阁里谁会与你真心交好？都是要踩着别人上去的，今天为了争个客人，明天为了点花销，下绊子耍阴招的大有人在。她们也只是看着关系不错，私下如何，谁知道呢。”
我问：“是蜻蜓主动来找你的？”
“对。”
“你就没有疑心过？”
“我疑心她做什么，本就没指望她，她爱怎么弄是她的事，与我何干？”墨柳皱眉道，“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把蕊红弄伤了，倒是解了她自己的气，把我拖下水，成了替她背黑锅的人，我还恼着呢。”
“你为何要抢蕊红的名额，你们不是不争了吗？”
“她倒是想，但也清楚自己那点本事。既争不过我，又有凤娘从中调和索性给彼此个脸面，我也懒得同她计较。”
“话虽如此，可她相争的心思不减，对你也是一种威胁。”
“若有相争之心的就是威胁，只怕我的威胁都要多到城外去了。你不会以为我是怕她影响到我，故意弄伤她的吧？”墨柳见我没有说话，有些急了，“公子言，你都答应了凤娘，有些名气的姑娘迟早都是要表演的，我就是想做第一个罢了。她若不肯拿了钱让开，我找凤娘便是，没必要对她下手，我墨柳还不是如此下作之人。你若不信，大可以找蜻蜓来对质，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我看着她笑道：“我相信你。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还是不信我。”墨柳冷哼一声道。
我笑了笑，问出最后的问题：“你不需要靠我提升名气，又不惧与蕊红相争，那为何非要抢这个第一，是为了面上好看吗？”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肯为我弹曲。”墨柳直视着我说道。
我一愣：“怎么会这么想？”
“你还问我怎么会？你当真不知，当真半点感觉都没有吗？”墨柳似乎有些生气，“公子言，请你好好想想，自打你进了这挽凤阁，我明里暗里请了多少次，就为求你一琴一曲。可你呢？眼里只有水息！”
我正欲开口，又被她打断。
“为了她，你不息三番四次和凤娘对着干，阁里的人都说你是疯了，背地里还有人说你是看上了她。你替她躲过花魁赛，我还以为真是如那些人所说，可你到底还是把她送了出去。如今她已有恩客，我以为你总该想到我了，结果呢？你却要为蕊红抚琴！公子言，我墨柳的身家本事，难道还配不上你一琴一曲吗？”
我看着一脸恼怒的墨柳，心下又好笑又无奈。随即站起身，作了个揖说：“墨柳姑娘言重了，在下绝无看低姑娘之意。能得姑娘高看，实为在下之幸。”
墨柳怔怔地望着我，问道：“你对水息也是这般？”
我也是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墨柳就行。”墨柳飞快地转过头，拿起桌上的茶盏却也不喝，只是握在手心。
“好。”我笑着问道，“你想我弹哪支曲子，墨柳？”
“我还没想好，晚点再告诉你。”墨柳说。
“可要尽快，我怕曲子生，来不及准备。”
“不会来不及，这曲子你一定知道的。”墨柳笃定道。
墨柳说要准备表演的服饰，回房去了。我卷着袖口心想：又说没想好，又说一定知道。这个墨柳，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临演前半个时辰，我收到小厮交来的书信，没有署名。抽出一看，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越人歌”。这首曲子出名得很，我确实知道。
没多时，突然一个丫鬟找来，说是墨柳那边出了岔子。她并不知水息出演时的云雾是我施法所为，还以为是凤娘偏心没给她准备，正赌着气。寻了凤娘也无果，便找到我这儿来了。我无奈摇摇头，只好再往那边赶去。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快出来吧，可要赶不上了。”
走到墨柳门前时，几个小厮正敲着房门哀求着。
“下去吧，这里我来便可。”
得了我的命，小厮掉头就走，一边抹汗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拿出收在怀里的诗，指间一挥，将它变成一朵芙蓉花的样子。指尖一捻，芙蓉花慢慢升起，穿过紧闭的房门飘进屋内。
不过片刻，房门便开了。
“你怎么把它弄进来的，房门明明是关着的？”墨柳惊奇地问道。
我看着锦衣装扮的她，笑着说：“不过一些小戏法，也幸得你聪慧，看懂其中含义。”
墨柳一扬脸，遮不住脸上骄色说：“夸我的话，我当然要看懂。”
我送进去的芙蓉花，意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回之一笑：“琴已备好，走吧。”
前堂宾客满座，我坐在帘后静心抚琴。虽没有水息那晚的神秘梦幻，但墨柳原先的盛名，加之妙曼轻盈的舞姿，胜人的绝色容颜，轻易征服众人，博得一堂喝彩连连。
曲至一半时，我看到了倚在廊边的水息，她一个劲地往台下张望着。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一位年轻公子身着华袍，挥着扇子与她遥遥相望。想必这就是水息的恩客沈荣，我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也不自觉笑了起来。然而这笑意还未持续多久，手下便是一滑，险些弹错。
因为我看到那华袍公子的身边，还有一人，青衫一袭。隔着纱帘，我似能感觉到他看向我的目光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台上的花娘还在低吟浅唱，我在琴声转息间扬指，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我与他隔着摇曳的纱帘四目相触。
时隔几月的再次相逢，忽然让我想起，那日他也是这般静静看着我，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中，仿佛要看尽一生的时光。
墨柳不屑地挑眉：“我需要这么做？”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要知道事情原委，你什么时候愿意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可是答应了凤娘的，这是反悔，不怕她责罚？”
“你觉得呢？”我放下茶盏笑道。
墨柳没有答话，起初还对着我的眼神，后来目光开始闪躲，别过头不再看我。我盯着她直到见她耳根有些发红，才收回视线。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茶盖碰到杯口，发出的一下下的“扣扣”的声响。
“她是自己掉下来的。”墨柳忽然抬头说道，“我本打算给她金子，让她把机会让给我，没想到她说什么也不肯。后来是蜻蜓说她有办法，我原也没当真，哪想蕊红竟然摔伤了。肯定是蜻蜓弄的，蕊红最近明里暗里找了她不少麻烦，蜻蜓不希望她好也是正常。”
她又补充道：“反正这事不管是不是蜻蜓，或是别的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蕊红不是和蜻蜓交好的吗？”
墨柳冷哼一声：“在这阁里谁会与你真心交好？都是要踩着别人上去的，今天为了争个客人，明天为了点花销，下绊子耍阴招的大有人在。她们也只是看着关系不错，私下如何，谁知道呢。”
我问：“是蜻蜓主动来找你的？”
“对。”
“你就没有疑心过？”
“我疑心她做什么，本就没指望她，她爱怎么弄是她的事，与我何干？”墨柳皱眉道，“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把蕊红弄伤了，倒是解了她自己的气，把我拖下水，成了替她背黑锅的人，我还恼着呢。”
“你为何要抢蕊红的名额，你们不是不争了吗？”
“她倒是想，但也清楚自己那点本事。既争不过我，又有凤娘从中调和索性给彼此个脸面，我也懒得同她计较。”
“话虽如此，可她相争的心思不减，对你也是一种威胁。”
“若有相争之心的就是威胁，只怕我的威胁都要多到城外去了。你不会以为我是怕她影响到我，故意弄伤她的吧？”墨柳见我没有说话，有些急了，“公子言，你都答应了凤娘，有些名气的姑娘迟早都是要表演的，我就是想做第一个罢了。她若不肯拿了钱让开，我找凤娘便是，没必要对她下手，我墨柳还不是如此下作之人。你若不信，大可以找蜻蜓来对质，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我看着她笑道：“我相信你。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还是不信我。”墨柳冷哼一声道。
我笑了笑，问出最后的问题：“你不需要靠我提升名气，又不惧与蕊红相争，那为何非要抢这个第一，是为了面上好看吗？”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肯为我弹曲。”墨柳直视着我说道。
我一愣：“怎么会这么想？”
“你还问我怎么会？你当真不知，当真半点感觉都没有吗？”墨柳似乎有些生气，“公子言，请你好好想想，自打你进了这挽凤阁，我明里暗里请了多少次，就为求你一琴一曲。可你呢？眼里只有水息！”
我正欲开口，又被她打断。
“为了她，你不息三番四次和凤娘对着干，阁里的人都说你是疯了，背地里还有人说你是看上了她。你替她躲过花魁赛，我还以为真是如那些人所说，可你到底还是把她送了出去。如今她已有恩客，我以为你总该想到我了，结果呢？你却要为蕊红抚琴！公子言，我墨柳的身家本事，难道还配不上你一琴一曲吗？”
我看着一脸恼怒的墨柳，心下又好笑又无奈。随即站起身，作了个揖说：“墨柳姑娘言重了，在下绝无看低姑娘之意。能得姑娘高看，实为在下之幸。”
墨柳怔怔地望着我，问道：“你对水息也是这般？”
我也是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墨柳就行。”墨柳飞快地转过头，拿起桌上的茶盏却也不喝，只是握在手心。
“好。”我笑着问道，“你想我弹哪支曲子，墨柳？”
“我还没想好，晚点再告诉你。”墨柳说。
“可要尽快，我怕曲子生，来不及准备。”
“不会来不及，这曲子你一定知道的。”墨柳笃定道。
墨柳说要准备表演的服饰，回房去了。我卷着袖口心想：又说没想好，又说一定知道。这个墨柳，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临演前半个时辰，我收到小厮交来的书信，没有署名。抽出一看，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越人歌”。这首曲子出名得很，我确实知道。
没多时，突然一个丫鬟找来，说是墨柳那边出了岔子。她并不知水息出演时的云雾是我施法所为，还以为是凤娘偏心没给她准备，正赌着气。寻了凤娘也无果，便找到我这儿来了。我无奈摇摇头，只好再往那边赶去。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快出来吧，可要赶不上了。”
走到墨柳门前时，几个小厮正敲着房门哀求着。
“下去吧，这里我来便可。”
得了我的命，小厮掉头就走，一边抹汗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拿出收在怀里的诗，指间一挥，将它变成一朵芙蓉花的样子。指尖一捻，芙蓉花慢慢升起，穿过紧闭的房门飘进屋内。
不过片刻，房门便开了。
“你怎么把它弄进来的，房门明明是关着的？”墨柳惊奇地问道。
我看着锦衣装扮的她，笑着说：“不过一些小戏法，也幸得你聪慧，看懂其中含义。”
墨柳一扬脸，遮不住脸上骄色说：“夸我的话，我当然要看懂。”
我送进去的芙蓉花，意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回之一笑：“琴已备好，走吧。”
前堂宾客满座，我坐在帘后静心抚琴。虽没有水息那晚的神秘梦幻，但墨柳原先的盛名，加之妙曼轻盈的舞姿，胜人的绝色容颜，轻易征服众人，博得一堂喝彩连连。
曲至一半时，我看到了倚在廊边的水息，她一个劲地往台下张望着。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一位年轻公子身着华袍，挥着扇子与她遥遥相望。想必这就是水息的恩客沈荣，我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也不自觉笑了起来。然而这笑意还未持续多久，手下便是一滑，险些弹错。
因为我看到那华袍公子的身边，还有一人，青衫一袭。隔着纱帘，我似能感觉到他看向我的目光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台上的花娘还在低吟浅唱，我在琴声转息间扬指，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我与他隔着摇曳的纱帘四目相触。
时隔几月的再次相逢，忽然让我想起，那日他也是这般静静看着我，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中，仿佛要看尽一生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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