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归来
我对沈荣的故事感到愕然，不知当时的他，得知真相后是愤怒还是悲哀。我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还有人和沈荣一样，为了所爱之人努力，却因此影响了生死后事。
“此事成了他的心结，他用当时近乎所有的产业买回了他娘的身契，也买断了和过去亲人的所有往来。”
“难怪如此。”
“这到底是他的私事，是我多言了。”顾沄亭说。
“你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我知道他的意思，便扯开话题问道，“你来柳城多久了？”
“就在你之后几日。”
“那时间也不长，沈荣能和你说这些，看来是拿你当知交挚友了。”
顾沄亭笑了下说：“你也也一样吗？”
“我？”
“水息姑娘也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相信她。”顾沄亭说。
“我那都是拿命换来的。”我淡淡说道。
当初结识水息时，也是历了几番生死的。她的，我的，也有人没能活下来。
“他是真的喜欢。”顾沄亭突然说道。
“什么？”
“沈荣是真的喜欢水息姑娘。”
“沈荣是真的喜欢水息姑娘。”
“我知道，他能为水息做到如此，必是真心。”我说，“但我总是担心，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沈荣的一时冲动。”
“他愿意为她生死。”
“可他们不过几面之缘。沈荣单凭一首歌，一支舞，就舍得花重金拍下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女子，总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明白，”顾沄亭说，“起初我也认为沈荣的行为轻率了些，但后来他与我说，水息身上有一种柔弱与刚强的碰撞，很像他的母亲，他就是被这种感觉吸引了。后来随着两人的相处，他感到水息姑娘的真诚和善良，那是他渴望的，也是他一直在追寻的。”
我想着顾沄亭说的话，似是有了一些头绪。
“沈荣说当他越了解水息姑娘，越能体会到她的纯真，便越爱她一分。他想要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护她一生。你与水息姑娘相处的时间更长，这种感觉，你也有吧。”
“你说的对，水息身上是有这种力量，相处越久，越能体会。”我笑了下说。
那是一种简单平静的力量，和她在一起总能净化掉心中很多复杂的不好的情绪，得到安宁和纯粹。
“或许是怜惜吧。”顾沄亭说。
也许吧，初时相见，确有怜惜之情。
我转念问道：“你会因为怜惜爱上一个人吗？”
“会。”
“原来你喜欢弱者。”
顾沄亭摇了摇头说：“不，我喜欢强者。尤其是，神秘莫测的强者。”
我看了他一眼，未再言语。
我因不放心水息，丫鬟叫了用饭也未去。顾沄亭倒是去了，可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我看着他拐进院前的小路，一袭白衣在微风中摆动，秋水为神玉为骨，本该是幅很美的画卷，可偏偏有东西煞了风景。
只见他一左一右提着两个食盒，风吹起他的头发，拂到眼前挡了视线，他也无暇顾及。
顾沄亭拿出食盒里的东西，是几道点心和一壶茶。他把盘碟依次摆在我身边，进屋取了两个茶杯，也坐下了。我喝了一口茶，觉得有些涩口便没有再喝，只挑了些点心慢慢吃着。虽不觉得饿，一下一下也吃了不少。
顾沄亭又起身走开了，我眯着眼看着他没有多问。伸手摸向盘碟，才发现最后一个点心也吃完了。
吃完东西后泛起了一丝困意，我靠着门栏阖眼歇着。不知何时顾沄亭回来了，我听到他坐下身时关节发出的声响。
“你是多久没练功了，骨头都松了。”我有些调侃道。
他轻轻一笑，侧身看向我，同时摊开手掌。掌心握着花瓣，是杏花。
“府里有几株老杏树，长了好几十年了，花期倒是没见短。”顾沄亭说着，将手中的花瓣撒在茶壶里，提起茶壶转了转，倒出一杯递给了我。
我接过杯子，还未入口便闻到淡淡的花香。杏花清雅的香气带着微微甜意遮住了原来的苦涩，一杯入口，满是芬芳。
“吃饱喝足，得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又要睡着了。”我说完放下茶杯，走到院子中央，舒展起四肢。
我看到阳光下自己的影子，不长不短。很久以前，有个人教过我根据影子的长短来判断时间。此刻应是未时将过，不至申时，教我的那人已经快要离开一天了。
我孤身站着，凝望着院前的小路，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在那里。
世间之事或许就是这般巧合。突然间扬起一阵大风，我被吹得眯起了眼。想往回走避避风，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大风吹落了披在肩头的衣服，无声地掉在地上。
“霓裳，进屋去。”我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带着疲惫。
他终于回来了。
风仍未停，我侧着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顺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我身上，还一并系好了绳结。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前面，我便自然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跨过门槛我往屋里一看，却没见顾沄亭。
转身往院中看去，只见顾沄亭正在院子中央，半蹲着身子，轻抚着落在地上的青衫。
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朝我看来，我看清他的神情，眉宇间的寂寥和落寞看得我心中一顿。直到顾沄亭走近，脚步声打断了我的空白。
收回思绪，我紧了紧披风，关上门，转身进屋。
“解开。”青冥坐在床前，背对着我说道。
我走上前一看，水息正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外在的束缚。我心下明了，侧过身，给身后的顾沄亭让出路来。
顾沄亭在水息灵台处轻点一指，解开了禁制。他刚收回手，青冥便抓起水息的手腕，从袖中抽出什么，对着那点朱红一划而下。血自腕间流出，我才看清青冥拿着的，是琥珀石。
暗红的血液自石口的小洞流入石身，本是橘红色的琥珀石瞬间变成了一片鲜红。
等到血液充满石身，青冥在水息腕间一点，止住了血。
他起身走到院中，举起琥珀石对着阳光轻晃了晃，随后拿起地上的茶杯，倒尽杯中之水，倒出血液。被倒出的茶水弄湿了地上的青砖，我仿佛闻得到那阵幽幽的杏花香。
青冥用的琥珀石，是碧月宫的圣物。也叫百毒珠，是世间罕有的解毒神器。只要将中毒之人的血装入琥珀石，辅以碧月宫心法，琥珀石便能生出与原毒相克之物，以毒攻毒，以解毒。
青冥将血水倒尽后迅速收起了琥珀石。血水经过化解，变成了一种黑色的液体，那便是新毒。
“这下有救了！”我看着杯中缓缓流动的液体，抑制不住兴奋之情。
“只怕未必。”顾沄亭说。
我诧异，抬头看向他，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青冥。只见青冥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
青冥沾上杯中的一滴黑液，在桌上画出一道弧线。弧痕印在上等的白色石桌上，逐渐变浅。
青冥如此画了几道，只见每一道弧线的末端竟都是不同的颜色。或蓝，或绿，或棕，或紫，唯独不是黑色。这一杯看似发黑的液体，原来只是各种不同颜色混到极致，成了黑色而已。
而琥珀石的净化功能，只有在液体变成黑色时才能生效。换言之，琥珀石生不出解药。
“怎么会这样？”我问道，“世间之毒必有相克之法，难道不是毒？”
“不，”青冥终于开口了，“是毒，但解不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琥珀石解不了的毒。”
“这人连我，连琥珀石都算了进去。”
我看着青冥，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其它的讯息。而青冥只是朝我摇了摇头，我看到他眼眶下隐隐泛着的黑青，沉默不语。
四下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此事成了他的心结，他用当时近乎所有的产业买回了他娘的身契，也买断了和过去亲人的所有往来。”
“难怪如此。”
“这到底是他的私事，是我多言了。”顾沄亭说。
“你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我知道他的意思，便扯开话题问道，“你来柳城多久了？”
“就在你之后几日。”
“那时间也不长，沈荣能和你说这些，看来是拿你当知交挚友了。”
顾沄亭笑了下说：“你也也一样吗？”
“我？”
“水息姑娘也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相信她。”顾沄亭说。
“我那都是拿命换来的。”我淡淡说道。
当初结识水息时，也是历了几番生死的。她的，我的，也有人没能活下来。
“他是真的喜欢。”顾沄亭突然说道。
“什么？”
“沈荣是真的喜欢水息姑娘。”
“沈荣是真的喜欢水息姑娘。”
“我知道，他能为水息做到如此，必是真心。”我说，“但我总是担心，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沈荣的一时冲动。”
“他愿意为她生死。”
“可他们不过几面之缘。沈荣单凭一首歌，一支舞，就舍得花重金拍下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女子，总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明白，”顾沄亭说，“起初我也认为沈荣的行为轻率了些，但后来他与我说，水息身上有一种柔弱与刚强的碰撞，很像他的母亲，他就是被这种感觉吸引了。后来随着两人的相处，他感到水息姑娘的真诚和善良，那是他渴望的，也是他一直在追寻的。”
我想着顾沄亭说的话，似是有了一些头绪。
“沈荣说当他越了解水息姑娘，越能体会到她的纯真，便越爱她一分。他想要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护她一生。你与水息姑娘相处的时间更长，这种感觉，你也有吧。”
“你说的对，水息身上是有这种力量，相处越久，越能体会。”我笑了下说。
那是一种简单平静的力量，和她在一起总能净化掉心中很多复杂的不好的情绪，得到安宁和纯粹。
“或许是怜惜吧。”顾沄亭说。
也许吧，初时相见，确有怜惜之情。
我转念问道：“你会因为怜惜爱上一个人吗？”
“会。”
“原来你喜欢弱者。”
顾沄亭摇了摇头说：“不，我喜欢强者。尤其是，神秘莫测的强者。”
我看了他一眼，未再言语。
我因不放心水息，丫鬟叫了用饭也未去。顾沄亭倒是去了，可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我看着他拐进院前的小路，一袭白衣在微风中摆动，秋水为神玉为骨，本该是幅很美的画卷，可偏偏有东西煞了风景。
只见他一左一右提着两个食盒，风吹起他的头发，拂到眼前挡了视线，他也无暇顾及。
顾沄亭拿出食盒里的东西，是几道点心和一壶茶。他把盘碟依次摆在我身边，进屋取了两个茶杯，也坐下了。我喝了一口茶，觉得有些涩口便没有再喝，只挑了些点心慢慢吃着。虽不觉得饿，一下一下也吃了不少。
顾沄亭又起身走开了，我眯着眼看着他没有多问。伸手摸向盘碟，才发现最后一个点心也吃完了。
吃完东西后泛起了一丝困意，我靠着门栏阖眼歇着。不知何时顾沄亭回来了，我听到他坐下身时关节发出的声响。
“你是多久没练功了，骨头都松了。”我有些调侃道。
他轻轻一笑，侧身看向我，同时摊开手掌。掌心握着花瓣，是杏花。
“府里有几株老杏树，长了好几十年了，花期倒是没见短。”顾沄亭说着，将手中的花瓣撒在茶壶里，提起茶壶转了转，倒出一杯递给了我。
我接过杯子，还未入口便闻到淡淡的花香。杏花清雅的香气带着微微甜意遮住了原来的苦涩，一杯入口，满是芬芳。
“吃饱喝足，得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又要睡着了。”我说完放下茶杯，走到院子中央，舒展起四肢。
我看到阳光下自己的影子，不长不短。很久以前，有个人教过我根据影子的长短来判断时间。此刻应是未时将过，不至申时，教我的那人已经快要离开一天了。
我孤身站着，凝望着院前的小路，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在那里。
世间之事或许就是这般巧合。突然间扬起一阵大风，我被吹得眯起了眼。想往回走避避风，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大风吹落了披在肩头的衣服，无声地掉在地上。
“霓裳，进屋去。”我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带着疲惫。
他终于回来了。
风仍未停，我侧着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顺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我身上，还一并系好了绳结。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前面，我便自然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跨过门槛我往屋里一看，却没见顾沄亭。
转身往院中看去，只见顾沄亭正在院子中央，半蹲着身子，轻抚着落在地上的青衫。
他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朝我看来，我看清他的神情，眉宇间的寂寥和落寞看得我心中一顿。直到顾沄亭走近，脚步声打断了我的空白。
收回思绪，我紧了紧披风，关上门，转身进屋。
“解开。”青冥坐在床前，背对着我说道。
我走上前一看，水息正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外在的束缚。我心下明了，侧过身，给身后的顾沄亭让出路来。
顾沄亭在水息灵台处轻点一指，解开了禁制。他刚收回手，青冥便抓起水息的手腕，从袖中抽出什么，对着那点朱红一划而下。血自腕间流出，我才看清青冥拿着的，是琥珀石。
暗红的血液自石口的小洞流入石身，本是橘红色的琥珀石瞬间变成了一片鲜红。
等到血液充满石身，青冥在水息腕间一点，止住了血。
他起身走到院中，举起琥珀石对着阳光轻晃了晃，随后拿起地上的茶杯，倒尽杯中之水，倒出血液。被倒出的茶水弄湿了地上的青砖，我仿佛闻得到那阵幽幽的杏花香。
青冥用的琥珀石，是碧月宫的圣物。也叫百毒珠，是世间罕有的解毒神器。只要将中毒之人的血装入琥珀石，辅以碧月宫心法，琥珀石便能生出与原毒相克之物，以毒攻毒，以解毒。
青冥将血水倒尽后迅速收起了琥珀石。血水经过化解，变成了一种黑色的液体，那便是新毒。
“这下有救了！”我看着杯中缓缓流动的液体，抑制不住兴奋之情。
“只怕未必。”顾沄亭说。
我诧异，抬头看向他，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青冥。只见青冥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
青冥沾上杯中的一滴黑液，在桌上画出一道弧线。弧痕印在上等的白色石桌上，逐渐变浅。
青冥如此画了几道，只见每一道弧线的末端竟都是不同的颜色。或蓝，或绿，或棕，或紫，唯独不是黑色。这一杯看似发黑的液体，原来只是各种不同颜色混到极致，成了黑色而已。
而琥珀石的净化功能，只有在液体变成黑色时才能生效。换言之，琥珀石生不出解药。
“怎么会这样？”我问道，“世间之毒必有相克之法，难道不是毒？”
“不，”青冥终于开口了，“是毒，但解不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琥珀石解不了的毒。”
“这人连我，连琥珀石都算了进去。”
我看着青冥，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其它的讯息。而青冥只是朝我摇了摇头，我看到他眼眶下隐隐泛着的黑青，沉默不语。
四下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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