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新元乱事纪 » 第十一章 云间飘游

第十一章 云间飘游

    拉夫领的罗布长裙女人也没过多卖关子,肥厚的手撑在驿站门旁边,她的圆脸恰好隐蔽于宽沿帽子下,右手斜跨着一个手提包:

    “我是缇娅,找我有什么事吗?”

    登水子不敢相信似地多瞄几眼她的那双像红宝石似的眸子,眼睫毛边还涂着暗红眼影,散发着一股陈旧香水和汗水糅杂在一起的气味:印象中当时在荒漠石窟里遇到的那个缇娅,眼睛颜色要更殷红些,当然也有可能是环境过于昏暗的原因。

    “什么,你声音那么洪亮,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吧!”小华发出了煤气罐炸鸣一般的尖叫:“怎么过了一两天就变成这样了?”

    “那是因为当时变装,你一个单眼丑八怪真是没眼见,”这‘缇娅’不屑地‘哼’一声,用手拢了拢被风吹到脸上的灰卷发。

    登水子回想起‘霍门’先生在调查局发大火的缘由,将剩余的疑问咽下去,转而递出匿名信:

    “这是,缇娅写的吧。”

    “哦哦,是我写的。”

    “被退回了,嗯,既然您承认了,可以写一份致歉信吗?”

    这体态丰盈的女人也没推脱,她好像料到了被退回这事,从驿站货架上腾出空间,笑盈盈地从手提包里取出新信纸,货架上摊开,再来一只尖端带毛刷的羽毛笔,浸入墨瓶,将黑色填入羽毛笔中空的部分;接着她将两肘平放于货架边缘,深吸几口气,念诵内容,羽毛笔在这朗读声中霍霍摆动:

    致尊敬的女王陛下:

    我作为莫尔城的孩子,谨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祝福。首先我想向您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您一直都是和平的象征,您的言行举止无不彰显出您对国家和臣民的热爱。

    此前发言皆为我不知调查局细节引起,现得知确无危害调查员安全问题,故写此信致歉,如有疑问,可再请我多做阐释。

    自,兰庭镇125号业主缇娅

    登水子听见这繁琐的敬语,脑袋又开始变得晕乎乎的,接过写好的致歉信;正要走时,‘缇娅’又叫住她:

    “你是见习调查员吗?”

    “是,怎么了?”

    “轰隆”

    乍一听这闷响还以为是从她抹着红膏的嘴唇间发出的,然而再低头去看抖动了一下的地面,脚边不远处出现一条圆弧形的凹痕;又一声‘哐’响,登水子终于注意到了,这圆脸女人在身后拍掌;凹痕迅速发展成一面闭合的圆,将地面上的还站着的人‘陷’下去!

    “呼呼呼呼呼呼”

    耳边风声不断,衬衫领被吹得翻起来不住拍打她的脸;登水子只感觉她在一片蓝白色的空间里飞速下坠————地面上居然是城市,而她现在正从天空上面朝着地面落下去!登水子闭紧了眼,等了许久还没等到落地,因为尽管风从四面八方来,她的位置仍然位于比大气层稍微高一点的位置上;天边仅有的几片遥远的云位置也不见变化;整片空间中只有她在被风吹着翻滚,在这呼呼声中勉强辨识出一种声音:

    “喂!我们怎么进来的!”

    小华这颗球更夸张了,被风吹得像泄了气的气球似地到处乱跑,登水子挥舞了半天手还没抓到它:

    “我不知道啊!”

    尼尔科夫两手各持一杯橙汁绿野仙踪和冰柠檬奶茶,来到驿站门前左顾右盼,最终目光落在旁边整理货架的灰发胖女人:

    “一个呆毛头、扎低马尾的女生,您见过吗?”

    “啊,没有的。”胖女人笑了笑,拉低了帽檐,

    尼尔科夫正准备走,余光瞥见这货架下方的堆垒纸皮盒之间,一张地图纸;与此同时,机械狗也从驿站门边探出头,顶着木制发条,两只贴片眼空洞洞地呆滞着。

    他捡起地图纸,凑近机械狗的鼻子边;狗子闻了闻,忽然对着女人的背影“汪”、“汪”吠叫几声。尼尔科夫卷起地图,严肃地端详着侧过头的,宽檐帽下的圆脸:

    “这张地图是您的吗?”

    “哎,我想起来了,她往驿站里走了,”女人调整了挎着手提包的手势,继续朝街上走;

    正当她把头转过去时,尼尔科夫将两杯饮料放到货架上。倏地一回头,手臂扭曲起来,表面浮现出细胞壁似的纹路,旋转着朝着女人伸去。

    这张圆脸还没回头,胸前手臂先拢起来,即将合掌的双手僵滞住了;拉长的手臂不是朝她身上刺,而是先包裹住她的肘关节;

    女人脸一黑:

    “呔!”

    只见她突然地一跃,双脚在腾空时,鞋底对拍两下!

    这事件的突然,尼尔科夫甚至来不及发现地面上的圆弧线,转眼间也从地面上消失,裹住肘的形变手也因为支撑不住断开,地面上的‘手臂’先飞旋一会,表面的纹路迅速地干瘪成一层皮;

    “呼呼呼呼呼呼”

    “哇,怎么是你!”

    有新来的人重重在旁边跌了一下,紧接着登水子被这道冲力掀飞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这一下终于也离小华近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空中飞了!”

    “这个高度,就算——我有能力——也不能——幸免于难啊!”

    尼尔科夫在狂风呼啸中像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飞旋着,极力发出声音才能把风声盖过去:

    这边登水子摇了摇头:

    “我——到现在——都还没降落——”

    说话间腰上一紧,原来是一捆藤蔓,刚想说从哪来的,只见这藤蔓与对面的植物少年上臂连接着,接着这条‘绳索’往回缩,最终另一条还没形变的手‘啪’一声抓住登水子的手腕,成功拉近到能听清楚说话的距离:

    “等等,什么能力?”

    两手接触的一刻,稍烫的手温让登水子手抖了抖,然而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惊险的环境和对面高度畸变的手臂上;

    “它是木质化,就是能把手变成能远距离延展的植物,哎没吓到你吧?”

    “没事啊啊,”

    登水子皱着眼皮,这狂风吹得她满面通红,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手上抓握着几团因为翻滚揉乱的云:

    “话说——到底我们什么时候能落地——”

    “万一永远落不了地怎么办呢——”

    尼尔科夫也一筹莫展地,黑袍掀起来几乎把脸挡住,于是松了松系带,不想这外衣被风一刮,也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整团头发被吹得跟鸟窝似的;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四下瞟了瞟,最终落定于抓住的手腕上:

    “怎么了?”

    “小登,你手上是不是抓着什么?”

    登水子稍微张开一点手,露出半截细丝揉成的絮团:

    “额……我刚才抓到的,因为真的和毛团一样,”

    登水子正面朝下,稳固住平衡,才在尼尔科夫这只手松开的短暂一瞬间将捏着的絮团小心地递过去;

    这是一小团‘云’,还真有触感,是由丝线盘成的。

    尼尔科夫不敢相信似地揉了揉这几团薄荷糖一般大小的云,看着它们那一捆捆丝线的样子,忽然他注意到什么,一抬头往天边看,很远的地方也有几团像这样的云朵。

    接着他伸出已经藤蔓化的手,朝那远处的云伸去;竟然直接抓住了那几团好像根本‘抓不到’的云?

    “哇——”

    从登水子和小华的视角看来,尼尔科夫那截伸了两米长的藤蔓式手臂伸出老远,径直把天穹边缘的云给拉了过来;随着这云的接近,它的体积也变得比一座山还大,大到尼尔科夫和登水子小华仰着头都看不见它的最高处;

    这时尼尔科夫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微型云朵:“都这么离谱了,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域。”

    “什么天域?”

    “是一种结界的名称,总之不是真实世界。”

    说着尼尔科夫又揉了揉这面墙似的云的质感,组成它的丝线更密集了,有点像海绵,奇怪的是它好像并不会随着狂风的呼啸而抖动,于是登水子和小华捏住了它,终于能够歇息。

    手部仍然是没有攀爬该有的压力:这个‘高空’好像不存在重力。

    还没歇几口气,这云又凭空消失了,然而这时登水子和小华都由绳索一样的藤蔓连接着,没有因为风力被吹太远;

    “啊,抱歉,我刚才松手了,”

    尼尔科夫挥了挥重新变回五指的手:“不过这样一来,我确定了件事,这里的云不符合现实规律,只有一直用‘手’保持连接才能保持大小。”

    “好像是这样,”

    登水子在空中调整为一个‘坐’的姿势,她的右手揪住了被刮晕的小华:

    “可是这周围看来看去能摸到的只有云了。要是出不去,我们可能会饿……”

    “切莉塔夫人说过,任何结界都是有破解办法的。”

    尼尔科夫眯着眼瞅瞅下方城市缩影,再看看澄净蓝幕上正明媚的太阳:

    “这样,既然下不去,我们去上面瞧瞧?”

    五只手指各自伸出可盘旋扭动的细丝,将天边五朵最‘远’的云慢悠悠聚拢,过了几分钟,将第二朵云拉到第一朵上方时,登水子和小华发现离太阳更近了,仔细眯着眼,有些看不太明晰的‘黑子’在‘太阳’上跃动;

    拉扯了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时,三‘人’距离太阳更近了,这时发现一些反常的地方:

    整片天空,以三‘人’为参照点就像个圆弧形的弯曲面,那太阳也好像一张圆形的‘贴片’,因为它没有球形该有的空间感;这还不够,距离还不够近。

    登水子思考着接下来还得怎么办;尼尔科夫的声音从偌大的海绵状云上响起了:

    “小登和小华抓住云,我要松手了——”腰间的藤蔓松开,尼尔科夫的左手五指也开始藤蔓化,抓住了最下方的云,朝原来的位于最上方的‘云’叠去。

    这次登水子和小华顺着云边缘爬到这新堆上来的云上面,她看着这云中依稀可见的因为视觉错位像长柱似的‘藤蔓手’:

    居然没有掉下去?

    一直保持对云的‘连接’,就能保持大小;还能静止。

    终于达到触手可及太阳的高度了;尼尔科夫还不敢懈怠,松不开手去观察太阳;于是登水子到近处去‘观测’,这太阳也就一面转弯反射镜那么大,像块滚熟的蛋黄,在‘天穹’这一大片蛋清上突突地跳动着‘气泡’,其中带着黑色淤青的毛细血管肉眼可见;透过它的光亮,登水子隐约看见外面好像有‘别的空间’?

    “等等,”

    尼尔科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刚才那个老太婆狡诈多端的,就这么出去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啊?啊?”

    登水子即将伸手摸索的动作停了下来:

    “原来她是坏人?”

    “是啊!你和小华应该也是被她丢进来的。”

    “嗯,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就这么出去的话会被发现的吧?不采取一些措施吗?”

    登水子思考片刻,从手环里掏出电击枪。

    圆脸女人平静地坐在车厢窗边,嘴边哼哼着歌谣。

    哐哐哐。

    一群士兵自车厢头冲过来,围住了她。歌声仍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