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奇美拉
【1】
再正色去听，那顾客刚才的一番‘挑衅’心声又消失了。然而这两个人明明面上就是很普通的买卖关系，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这时那驼峰老板终于注意到了登水子，张了张嘴，接着说道：“小姑娘，椒盐脆饼今天卖完了，现在这边腾不出手，还是等明儿...”
“老师傅，我可以来帮忙吗？”登水子先闪到那烤箱后面：“嗯...师傅是想把里面的零件拆出来更换吗，”说着她看见了地上一盒金属质的工具箱。
“哦，对对，”
“嗯...是为什么打不开？”
“就是因为中途打不开。”话音刚落，登水子又听见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个小女孩懂什么啊，怎么在我做生意时来捣乱。
一边想着，那旁边的顾客又‘响’起一道声音：“这样假装拿不出来，就可以多赚油水了。”
“有没有可能只是门上的电磁铁出了问题？”
登水子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尽管轻易地会各种超能力，但是也正因此，他们动脑筋的能力比原来世界的人弱很多，比如饮食欠缺常识，煮饭要放盐，生冷食物不能吃，各种忌口等，一有什么疑难杂症动辄用解咒语、促细胞再生术解决。在寻常百姓眼中，这些机器也是用魔法运作的，连发热管、温控调节和通风装置、定时器都不会区分。
本来她知道自己没必要管这些的，可是刚才那两人的心声...
登水子接过工具箱，从中拿出螺丝刀，旋开了门板，终于从里看见了半截烧焦的电磁块；过了一会，当她拉开这烤箱的门，从里取出那些夹着煎蛋、山芋、蔬菜的贝果堡时，一股发酵的甜味飘入了鼻腔，却见那师傅正在向自己道谢。
登水子和那赤膊的光头顾客走在路上，她一口一口吃着这贝果汉堡的面包，一边留意到旁边那个背沙袋的光头顾客耳廓是尖的：
“您是精灵族？”
“嗯，”那顾客点了点头：“小姑娘呢？”
“我，巫师。”登水子暂且编了一个看上去可信的说辞。
“哦？瞳仁透视力残缺嘛。既然视力正常，问题还不算严重。”那个顾客说着边扬了扬手上的贝果：“为什么你要出手帮忙？”
“额...我听说刚才那个厨师是个骗子，就不想他因为那么简单的问题就不了了之了。要是付了钱却没拿到想吃的，损失的是顾客。”登水子想来想去只能又临时编造了一个。
话音未落，却见身边的顾客忽然停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他歧视奇美拉的？”
啊？
登水子重新想了想刚才读心的不妥之处，这两人说的话与实际想的截然相反，可她明明只是来练习夏衲持枢的。
“嗯，没准是叔叔误解了吧，刚才经过我这修一下，也许下次您来找师傅他就能及时修好了，再说了，只是烤箱故障说明不了什么，哈哈。”
“只是？”那个顾客重新用十分冷的目光从上往下盯着登水子：“那为什么，我每次来邻坊镇买面包，都会遇上这种出故障的事？”
“可能是，您没有向他们描述清楚要求？还是说他们都是不会用烤箱的笨蛋？”
“你当我是傻子吗？”那顾客脸上掠过一丝怒意，盯得登水子浑身发毛：“唉，忘记你应该是个小孩子吧，今天我就不教训你了。”
直到那背扛沙袋的精灵远去，登水子才注意到他背后拖着的一长条尾巴。想着刚才这顾客说的话，手里的贝果又不香了。
等休沐日结束，去问问教授们‘奇美拉’是什么吧。
【2】
“就是‘同时持有两个种族以上特征’的族系的意思。”阿里丝多戴着一副黑眼镜，看样子就像瘫坐着的算卦的，只是手的数量多了一些。两只手持报，一只手喝茶，另一手递给登水子一个杯子：
“给，上好的山楂决明子。”
周一这天的课余时间，当登水子得知缇娅去参加了赛事时，转而找到常识教授排忧解惑。
在工作室的鸟语花香里，登水子坐着板凳，捧过杯子，轻轻抿着那杯里微苦的温热：
“嗯...可是嵌合人不也是同样的意思吗，何来歧视一说？”
“不一样。”这阿里丝多从案板上收起报纸，从沙发椅里直起了精瘦的背心衣，一边伸出长似竹竿的手，从书架上摸了一本彩图册：
“我们是以‘动物’的外貌出生的，每个嵌合人都有两样东西，‘原灵’和‘显灵’。这‘原灵’是动物面，‘显灵’是人面。正常情况下，这显灵附带的灵元会随着魔法的修为增加，用来制衡原灵。”
登水子翻着这本彩图册，看见标题为‘现代医学解剖’，半信半疑地翻开，每翻一页嘴巴张得越大：
这不同族系的五脏六腑、器官位置、乃至骨头数量的差距还真是不小，泰坦的心脏比其他族系大两倍，兽族的骨骼数量更多，更不用说有翅骨、尾骨这事，有个泛称菌族的每条肢体都额外长了一个小脑袋。要不是已经见识过了许多超自然族系的存在，登水子会把这当成怪奇图鉴。
“嵌合人在出生前，原来身上可能就有几十种不同族系的遗传信息，随着他们的成长，最终在五六岁左右，会有一种遗传信息会保存下来，然后这个孩子自主地成为那个族系的成员。”
“但是奇美拉不一样，尽管只是多了几种族系的特征，‘原灵’的数量也成倍了，相应地就需要更多‘显灵’去镇压。显灵有一个相应的量化单位是溶质率，数值与文化、性格、地位也有关，但不是全部决定因素，这些社会人却很习惯谣传这些莫须有的，才会产生那么多没必要的误会跟恐慌。”
“不过，有一点你做的好，”这阿里丝多的黑墨镜转向登水子：
“要不是你今天‘帮’那个厨师修好了烤箱，说不定今天那小伙就要把他告上法庭了。”
“啊...啊，”登水子从犹豫中缓了过来：“那要是，‘原灵’镇不住会怎样呢？”
“往轻的说，会失去思考能力，变成动物，往坏的说，会死。”
“啊。”登水子如鲠在喉，小手捧着的茶杯微微发抖：“这么危险，那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共场合是吧。”阿里丝多叹了一口气：“他们占了全莫尔总人数的百分之五，再怎么说也需要养家糊口，一边承受着来自现实的压迫，一边为了获取生存资料又不得不向压迫他们的人卑躬屈膝，奇美拉承受的诅咒远比我们这些正常人多得多。”
登水子内心五味杂陈。
她真的想把莫尔城视为宜居童话小镇，没想到这些祥和的表象下面却有如此难以言明的潜规则。而且，经过读心，尽管自己不太愿意承认，嵌合人的礼节只是表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黑暗甚至恶毒的想法。
她还是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你没事吧，哦哟，小心啊。”直到阿里丝多的墨镜眼凑过来，登水子才想起手里的茶杯差点倒了这事：
“话说，教授觉得学会读心是好事吗。”
“好事啊，甄别真假的能力。”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因为这个能力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好，昔日的好朋友没有我想象中的友好，比如那个厨师，要是我不知道存在歧视，就会觉得他是个慈眉善目的叔叔了。”
想起缇娅、尼尔科夫、弗丽可她们，这些人都是在学院里朝夕相处的朋友，要是自己因为用了夏衲持枢发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比如他们其实在嫌自己说话含糊、只会拖后腿怎么办。
既然这样，关系越亲密，越是不能轻易读心。
“那你是更愿意什么都不知道活在谎言里，还是知道些真相并为此做些什么。”
“嗯...还是知道真相更好吧，”登水子为难了一阵，最后坚定地说道：“我也不想整日不明不白地活着，起码多知道些东西总归是有好处的。”
“好孩子，”阿里丝多摸了摸登水子的头，又接过她喝空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洗了洗。
登水子嘴张了张，她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是不是谁都口是心非，可看着这教授忙碌的样子，她还是停止了倾诉。忽然从旁边的龟背竹后面探出一张黝黑的女人脸：
“哎，转校生你在这啊。”她一脸严肃地盯得登水子有点背后发毛：
“艾琳老师，怎...”登水子欲言又止，怀里一沉，差点没站稳，定睛一看，却是26份盖着火印的白信函。
“你，待会把这叠通知书抱去05班，就说下一周，学院安排01-05的132名学生去蒙特韦德云海线，进行入学以来第一场‘修学旅行’。”
再正色去听，那顾客刚才的一番‘挑衅’心声又消失了。然而这两个人明明面上就是很普通的买卖关系，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这时那驼峰老板终于注意到了登水子，张了张嘴，接着说道：“小姑娘，椒盐脆饼今天卖完了，现在这边腾不出手，还是等明儿...”
“老师傅，我可以来帮忙吗？”登水子先闪到那烤箱后面：“嗯...师傅是想把里面的零件拆出来更换吗，”说着她看见了地上一盒金属质的工具箱。
“哦，对对，”
“嗯...是为什么打不开？”
“就是因为中途打不开。”话音刚落，登水子又听见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个小女孩懂什么啊，怎么在我做生意时来捣乱。
一边想着，那旁边的顾客又‘响’起一道声音：“这样假装拿不出来，就可以多赚油水了。”
“有没有可能只是门上的电磁铁出了问题？”
登水子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尽管轻易地会各种超能力，但是也正因此，他们动脑筋的能力比原来世界的人弱很多，比如饮食欠缺常识，煮饭要放盐，生冷食物不能吃，各种忌口等，一有什么疑难杂症动辄用解咒语、促细胞再生术解决。在寻常百姓眼中，这些机器也是用魔法运作的，连发热管、温控调节和通风装置、定时器都不会区分。
本来她知道自己没必要管这些的，可是刚才那两人的心声...
登水子接过工具箱，从中拿出螺丝刀，旋开了门板，终于从里看见了半截烧焦的电磁块；过了一会，当她拉开这烤箱的门，从里取出那些夹着煎蛋、山芋、蔬菜的贝果堡时，一股发酵的甜味飘入了鼻腔，却见那师傅正在向自己道谢。
登水子和那赤膊的光头顾客走在路上，她一口一口吃着这贝果汉堡的面包，一边留意到旁边那个背沙袋的光头顾客耳廓是尖的：
“您是精灵族？”
“嗯，”那顾客点了点头：“小姑娘呢？”
“我，巫师。”登水子暂且编了一个看上去可信的说辞。
“哦？瞳仁透视力残缺嘛。既然视力正常，问题还不算严重。”那个顾客说着边扬了扬手上的贝果：“为什么你要出手帮忙？”
“额...我听说刚才那个厨师是个骗子，就不想他因为那么简单的问题就不了了之了。要是付了钱却没拿到想吃的，损失的是顾客。”登水子想来想去只能又临时编造了一个。
话音未落，却见身边的顾客忽然停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他歧视奇美拉的？”
啊？
登水子重新想了想刚才读心的不妥之处，这两人说的话与实际想的截然相反，可她明明只是来练习夏衲持枢的。
“嗯，没准是叔叔误解了吧，刚才经过我这修一下，也许下次您来找师傅他就能及时修好了，再说了，只是烤箱故障说明不了什么，哈哈。”
“只是？”那个顾客重新用十分冷的目光从上往下盯着登水子：“那为什么，我每次来邻坊镇买面包，都会遇上这种出故障的事？”
“可能是，您没有向他们描述清楚要求？还是说他们都是不会用烤箱的笨蛋？”
“你当我是傻子吗？”那顾客脸上掠过一丝怒意，盯得登水子浑身发毛：“唉，忘记你应该是个小孩子吧，今天我就不教训你了。”
直到那背扛沙袋的精灵远去，登水子才注意到他背后拖着的一长条尾巴。想着刚才这顾客说的话，手里的贝果又不香了。
等休沐日结束，去问问教授们‘奇美拉’是什么吧。
【2】
“就是‘同时持有两个种族以上特征’的族系的意思。”阿里丝多戴着一副黑眼镜，看样子就像瘫坐着的算卦的，只是手的数量多了一些。两只手持报，一只手喝茶，另一手递给登水子一个杯子：
“给，上好的山楂决明子。”
周一这天的课余时间，当登水子得知缇娅去参加了赛事时，转而找到常识教授排忧解惑。
在工作室的鸟语花香里，登水子坐着板凳，捧过杯子，轻轻抿着那杯里微苦的温热：
“嗯...可是嵌合人不也是同样的意思吗，何来歧视一说？”
“不一样。”这阿里丝多从案板上收起报纸，从沙发椅里直起了精瘦的背心衣，一边伸出长似竹竿的手，从书架上摸了一本彩图册：
“我们是以‘动物’的外貌出生的，每个嵌合人都有两样东西，‘原灵’和‘显灵’。这‘原灵’是动物面，‘显灵’是人面。正常情况下，这显灵附带的灵元会随着魔法的修为增加，用来制衡原灵。”
登水子翻着这本彩图册，看见标题为‘现代医学解剖’，半信半疑地翻开，每翻一页嘴巴张得越大：
这不同族系的五脏六腑、器官位置、乃至骨头数量的差距还真是不小，泰坦的心脏比其他族系大两倍，兽族的骨骼数量更多，更不用说有翅骨、尾骨这事，有个泛称菌族的每条肢体都额外长了一个小脑袋。要不是已经见识过了许多超自然族系的存在，登水子会把这当成怪奇图鉴。
“嵌合人在出生前，原来身上可能就有几十种不同族系的遗传信息，随着他们的成长，最终在五六岁左右，会有一种遗传信息会保存下来，然后这个孩子自主地成为那个族系的成员。”
“但是奇美拉不一样，尽管只是多了几种族系的特征，‘原灵’的数量也成倍了，相应地就需要更多‘显灵’去镇压。显灵有一个相应的量化单位是溶质率，数值与文化、性格、地位也有关，但不是全部决定因素，这些社会人却很习惯谣传这些莫须有的，才会产生那么多没必要的误会跟恐慌。”
“不过，有一点你做的好，”这阿里丝多的黑墨镜转向登水子：
“要不是你今天‘帮’那个厨师修好了烤箱，说不定今天那小伙就要把他告上法庭了。”
“啊...啊，”登水子从犹豫中缓了过来：“那要是，‘原灵’镇不住会怎样呢？”
“往轻的说，会失去思考能力，变成动物，往坏的说，会死。”
“啊。”登水子如鲠在喉，小手捧着的茶杯微微发抖：“这么危险，那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共场合是吧。”阿里丝多叹了一口气：“他们占了全莫尔总人数的百分之五，再怎么说也需要养家糊口，一边承受着来自现实的压迫，一边为了获取生存资料又不得不向压迫他们的人卑躬屈膝，奇美拉承受的诅咒远比我们这些正常人多得多。”
登水子内心五味杂陈。
她真的想把莫尔城视为宜居童话小镇，没想到这些祥和的表象下面却有如此难以言明的潜规则。而且，经过读心，尽管自己不太愿意承认，嵌合人的礼节只是表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黑暗甚至恶毒的想法。
她还是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你没事吧，哦哟，小心啊。”直到阿里丝多的墨镜眼凑过来，登水子才想起手里的茶杯差点倒了这事：
“话说，教授觉得学会读心是好事吗。”
“好事啊，甄别真假的能力。”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因为这个能力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好，昔日的好朋友没有我想象中的友好，比如那个厨师，要是我不知道存在歧视，就会觉得他是个慈眉善目的叔叔了。”
想起缇娅、尼尔科夫、弗丽可她们，这些人都是在学院里朝夕相处的朋友，要是自己因为用了夏衲持枢发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比如他们其实在嫌自己说话含糊、只会拖后腿怎么办。
既然这样，关系越亲密，越是不能轻易读心。
“那你是更愿意什么都不知道活在谎言里，还是知道些真相并为此做些什么。”
“嗯...还是知道真相更好吧，”登水子为难了一阵，最后坚定地说道：“我也不想整日不明不白地活着，起码多知道些东西总归是有好处的。”
“好孩子，”阿里丝多摸了摸登水子的头，又接过她喝空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洗了洗。
登水子嘴张了张，她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是不是谁都口是心非，可看着这教授忙碌的样子，她还是停止了倾诉。忽然从旁边的龟背竹后面探出一张黝黑的女人脸：
“哎，转校生你在这啊。”她一脸严肃地盯得登水子有点背后发毛：
“艾琳老师，怎...”登水子欲言又止，怀里一沉，差点没站稳，定睛一看，却是26份盖着火印的白信函。
“你，待会把这叠通知书抱去05班，就说下一周，学院安排01-05的132名学生去蒙特韦德云海线，进行入学以来第一场‘修学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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