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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皎云教

    【1】

    这红木工厂的劳动者们,大抵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以及像她这样的劳改青年。由铁架支撑的帐篷车间夜晚由喧嚣的风声围绕,工人们从烘干房、木工车间、组装车间以及打磨车间里三三两两地走出,进入净化中心做定期检查。

    每次去黎塞尔都得捏一把汗,因为她用的蓝血是自己从这净化中心的血样室偷来的,之所以能到现在都不露馅都要归功于厂长‘老雁’对于工人监督的睁只眼闭只眼。真是的,那粗脖颈的女人老喜欢以‘乖宝宝’来称呼他们这些年纪参差不齐的工人,听了总得心里犯恶。

    那些伐木工人相比她志趣真是低得多,文化水平也高不了多少,顶多懂得如何区分红木的五属八类,以及如何讨好雁姐,时不时打听劳动改造的期限。毕竟是低脑力的活,工资也顶多满足温饱的程度,那老雁却在每天早晨向他们吹嘘工厂在外的销售市场,以此鼓励他们维持纪律。这剩余价值早都被老雁和更上头撞得盆钵体满了。

    不急,也就三年的时间,这期间如果不出意外,黎塞尔都可以时不时地挑个夜晚遁出。

    自上次伊比利亚肉脯厂事件已然过去了一周多。礼拜日前夕,黎塞尔无视了工人们对家庭的讨论,从车间回住宿点的路上不忘恭恭敬敬地向沿路遇到的长辈们问好。当她再次回到那逼仄的空间时,脱下了身上一层假皮,重新用针管抽取了一些蓝血,滴入调试好的荧光剂。

    过了一会,却见那水逐渐混浊起来,最终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黑墨。

    黎塞尔重新拿出了对照表,最终目光停留在了‘白血球—血色素—血糖’一栏。

    她的白血球数量远远超过正常值,凋亡反应启动过于频繁,生理各个指标都已经超出了海佛列克极限。得出的结论是:较为危险,需及时就医——

    “啪”地一声,黎塞尔摘掉了手上的针管,骂骂咧咧地扔掉了检测物,并且扎起了垃圾袋,转而将其装进口袋,准备出门找个无人注意的地方埋掉。

    红木厂里也有闲书角,用来提升工人知识水平。想找到先天秒秘并不难,其上记载了各种天生的灵元力。从前黎塞尔只有隐身这个技能,只要有意去想就能触发。偷面包那会,基因的变化觉醒了魂系魔法,反而不能单凭意念汇聚灵元了,发动幻身咒才行。

    想到这,黎塞尔左看右看,再次确认了门外没有监视单位,用杖尖在半空中依序摹写下DisillusionmentCharm。只见这些发着光的白字停留了一会,接着晕染开,抽丝剥茧地粘附到黎塞尔的皮肤上,于是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与其说透明,不如说是染上环境的颜色而变得不易察觉。

    过了一会,随着杖尖朝地上一顿,体表开始褪色,重新从环境的隐匿中显露了出来。

    很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2】

    季月底的礼拜日,黎塞尔用新攒的积蓄去水晶镇买了五个烤肉包下肚,接着溜进车站去了,找了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施展幻身咒,混在人潮中进了一所学院。

    这个学院以四尖塔环绕着一座圆穹窿顶楼,外形有几分像蛋糕奶油。学生中间有七成穿着黑色的学院服,彩色衣穗像彩虹一般点缀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

    黎塞尔颇带惆怅地感慨了一下所见所闻。这所谓为了给城邦培养优秀人才的学院,简直跟个监狱似的,环境也太安详了。从这18层楼里来回走了几趟,只有二楼前五间教室没人,其它的都有零星几个学生在那开小社团。光站在旁边看着下面那自称教授的长者嘴巴叨叨个不停就头疼得很,黎塞尔没听多久就溜走了。她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来受罪的。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个性格中规中矩的猫儿少女脸上。对方正和几个学生玩着制作陶瓷的手工。黎塞尔找到了此行的目标,随着记忆空间的扫清,黎塞尔蹲点了几分钟,记下了此人的姓名跟说话语气,又裁下了她的一撮毛发。

    嗯...既然今天进展顺利,接下来就去丙中洛吧。

    在学院外,黎塞尔找了一个空荡的废弃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晶瓶之类,依序加入幽灵蛸粉、万用石、太阳草、淀粉溶液,再添上几根麦色发丝。随着药水升温沸腾,黎塞尔也抱起手,在旁边打转,一边时不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就在那浅青色的液体停止了抖动,浮上几颗泡沫时,黎塞尔法杖一顿,从环境的保护色里伸出手,仰头吞进药水的苦涩。

    就在这幻身咒解除的一瞬间,黎塞尔也从外貌上完全转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现在动身去丙中洛镇。

    在火车上,黎塞尔不经意地轻轻晃着腿,嚼着果酒瓶的吸管。时不时有些过客不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目光,但那些眼神是蔼然可亲的,而不是衔悲蓄恨的。

    这地方位于西南部,有点儿偏僻,却比她想象中的热闹。

    从车站起就随处可见的五彩风马旗,道听途说去了最近的街市,在那往来人流的藏青石板路口鼎力着一座高约三尺的香炉。其上立着数根红蜡烛,烟火里萦绕着一种令黎塞尔有些头晕目眩的香气;她嫌弃地捏了捏鼻子,向最近一间制糕坊走去。

    “你说托钵修会啊?这个就在前面路口,看见青铜女神像就到了。”

    黎塞尔边走边含着一串敲糖,将它拉成丝状,再重新绕回竹签,如此往复。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个随处可见的单纯小女孩。

    原来这皎云教还有另一个称呼,托钵修会。从前温妮莎说过皎云教的教众都以托钵乞食为生,也许是社会化的原因,现在不见讨食者,反而骑楼里售卖炒饭的居民多的是。

    从他们中间,黎塞尔看见了许多穿着黑色教袍的教士,他们胸前都别着金色十字架,仪态也比寻常居民更稳重些。终于绕过了一个街口,黎塞尔仰头朝着一座高约三尺的塑像望去。

    那是一个头戴橄榄枝的女人,通体青色,仪态生动,却见她穿着一袭束腰连衣裙,裙摆末端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条固态的河流;右手托裙纱,左手高举一天平。因为底座的原因,黎塞尔看不清那天平上雕塑的物品,直到她登上附近的二层,才发觉那天平里的分明是一颗拳头大的心脏跟脑子。

    这着实有些诡异,可从周围居民那洋溢着喜悦跟幸福的面庞来看,这皎云教既然能成为莫尔城的主流,想必是个正面的存在。

    “快去,早会要迟到了。”黎塞尔听见一对父子如是说道,于是她跟随着匆忙的脚步来到了那高约三十六尺,顶端树立着个铁十字架的钟楼前。青砖砌成的石柱共同支撑着拱形圆顶,其上有栩栩如生的云海浮雕。

    就在她跟随着前者脚步踏过门槛的那一刻,从那沉重的铜制门框后面传来了阵阵如洪钟一般的人声,像雷鸣一般从那斑驳不清的会场里同声一辞里窜出:

    “无尽的祥光,盛世的圣父,至高无上的摆渡翁啊!求祢垂怜,除免世罪,倾听我们祈祷!坐圣父之右的往生,求祢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