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白衣天使

    亲爱的——依云：

    你说你不喜欢听肉麻的昵名，所以我在“亲爱的”后面加上了你的名字，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亲爱的。

    还记得那天，我当着台下所有的人，和你对视。你感动了，脸有些红晕，我看到你的眼睛红了，你这时鼓起的小酒窝，大概是为了不让眼泪落下吧。我深情地看着你透彻明亮的双眼，然后用手轻轻地触碰你的半边脸颊，拇指擦拭眼角边就要落下的泪珠。我慢慢地靠近你，然后深深地接了吻，突然传来台下的人热烈地鼓掌声和雀跃声......

    那是我们在经历过这么多分分合合的磨难最后终于携手步入婚礼殿堂。你说那是你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我说遇见你那是我三生有幸。说好的要一起白头偕老，看遍这个世界的黄昏与黎明，对不起，是我失约了，请原谅我不能再保护你和皓皓了。

    从我们结婚到现在，你一直在同一所初中任职英语老师，我也一直在同一所医院做医生。我们工作都还顺利，你从一个普通科任老师做了班主任，我从一个普通医生做到了主任。不得不说起我们的相识时间——高中。

    高一的时候，物理真的让你头痛，公式总是记错；还有你总是分不清减数分裂和有丝分裂，你总是特别害怕老师点你回答问题，而老师恰恰“看上”你，你知道我生物一直很好，那次我坐你旁边，生物老师问你，原核生物的分裂方式是什么。你愣住了，不知所措的时候，把头转向了我，我注意到了，但是我并没有看你，而是看着老师大声说：“二分裂。老师，她上一节课请假了，不知道这个知识点。”帮你解脱困难。不过那次很像其他人都知道了我喜欢上了你。他们私底下问我，我却说：“是也不是。”你很喜欢化学实验，但自从遇到很繁琐的计算后，你不再这么喜欢它了。那次你生病发烧后回来，错失了三节化学课，那会化学讲到元素周期表，你背不下来，所以那天下课，其他人都去自由活动了，我看到你还在和化学斗争中，我把我的笔记本拿过去给你，并且我认认真真地讲了里面的内容。那个傍晚，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世界安静的只听见你的心跳声。

    后来，面临选科，我不说你也知道我选理科。那天下午课间我在走廊看看风景休息。但你还是走过来问我：“你选什么科？”我说物化生。然后你小声地说“好可惜，不能......和你一个班了......”我愣了一下，转向你。然后你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以后没人可以问问题了。”我说：“高二可以常来问我，文科数学不会很难，用心学就好了。”我说完你就笑了。你还问我，我生物为什么这么好。然后我说因为一个人。你问是谁，我说以后告诉你。高二那年就这样，你常来找我问数学题，你那时进步很快。

    挺对不起的是，高三那年我突然转学，走时我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删了，包括你，也没来得及给你任何交代。在突然离开你的那几年里，我很舍不得你，但是我迫不得已。随着事务地繁忙，时间渐渐让我就要忘了这段感情，但我没有爱上任何人。后来你到了一家成人英语机构上班。好巧不巧，就这样，命运让我们再一次重逢。那天你看到我很是惊讶，你很像上来拥抱我，可是你没有，你却哭了，你问我这些年都去哪了，你说你找了我很多年。我看着你内里再一次颤抖，我低声地说一句对不起。

    我等你下班，你点了两瓶威士忌，然后我们聊了一个晚上，你说你高三那年很努力地学数学，最后考了一百一十多。然后你继续分享你大学遇到的许多快乐的事。你说你大二那年那部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上映了，你和朋友一起去看，后来你想到了我，哭了。说着说着，你大口大口地喝着威士忌，然后又流出了眼泪。我并没有喝几口，我陪着你笑，你哭的时候我递给你纸巾，我看你迷迷离离的样子就要倒下了，我轻轻地抚摸着你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你在喃喃自语，我的耳朵贴近你的脸，你说：“我喜欢你......六年了！”我莞尔一笑，小声地说“傻瓜，我也是！”

    结婚六年以来，我们相处地一直很好，一直就在半年前，疫情爆发了，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吵架。你在网上教学，而我还是要去医院，你一直都很担心我的安全。不过就在我们吵架的前两天，那晚我一如既往地下班，回到家吃到你做的我最爱的鱼香肉丝。说你傻得可爱，鱼香肉丝里没有鱼可是你就是爱放鱼下去，但由于大部分市场都关闭了，今晚的鱼香肉丝里没有鱼。今晚就要说晚安，你在给皓皓读睡前故事，我在床上等你一起休息。这时，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接到上级的命令，疫情的加重，后天要赶往前线支援。我犹豫了很久，我知道这件事你不会同意的，但......这是我的职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生命垂危。对不起，冉冉，我只能这样做了。你哄完皓皓入睡之后，就走过来。

    这个世界还是你最了解我，你看着我的眼神恍若不安，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你说：“看着你最近很累，我挺心疼的。”你却说：“我没什么呀，轻松得很，还有时间陪皓皓，倒是你一天早起贪黑的。工作超上心，但是我不想你因此生病，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我是医生，我还能不注意身体健康嘛。你也不用瞎操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很爱美吗，就怕你又多一根白发。”我笑着回答。

    “好啦，我差点忘了刚刚在厨房给你准备的一杯牛奶，有点烫，这会应该适合，你胃不好，快去喝了后，早点睡吧。”熄灯后，我们进入了甜甜地梦乡。

    到了第二天晚上，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我回到家说话的语气很冲，很难听，你问我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困难，我否定了你所有的关心，说你什么都做不好，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你身上，那晚我们吵得很激烈，你屈服了，你在房间里哭，我把皓皓吓哭了。他哭着叫我不要再生气了。我偷偷地和皓皓道歉了，哄好了他，告诉他：“爸爸明天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需要离开你们一段时间，但妈妈不允许爸爸离开，所以爸爸和妈妈吵架了。”皓皓问：“为什么你要去帮他们？”我说：“因为爸爸是医生，医生的使命就是救死扶伤。在爸爸很小的时候，你奶奶因为一场严重的病，把她从爸爸身边带走了。爸爸真的很想奶奶，爸爸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像奶奶一样被疾病带走。所以替爸爸保守这个秘密，等我到了那边，再告诉妈妈，好吗？”皓皓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我和你分房睡觉，你去陪皓皓了。

    我们之间一直都有一个约定——当天发生的矛盾当天解决，当晚发生的矛盾，第二天内解决，不许冷暴力，不论谁主动。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轻轻地拖着行李离开家，其实你早就想好第二天晚上要和我道歉，但是你一直等不到我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你很着急，皓皓发现了，他应该把事情告诉了你。那天凌晨，我到了前线医院，打开手机，发现你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十多条信息，我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我托我的同事让他告诉你一声：“我平安到了前线，勿念。”然后狠心把手机关机了。

    每天送进医院的病人有上百人，我忙得焦头烂额，甚至经常几天几夜不休不眠，有一次和几个同事累得直接倒地睡下，其他同事吓得狂拍醒我们。在这两个月内，我的同事告诉你我的身体状况——一切安好。一个月后我感觉你逐渐适应了，有次我叫同事给你打视频电话，然后我出现在了镜头里，你看到我高兴得哭了。自那以后，我才敢开机，我才敢单独和你讲话。可是天总是爱和我开玩笑，撑到第三个月，我得了胃溃疡，很严重，我被转出去急救，那几天我没有和你联系，你着急地找回我同事，我却坚决让我同事说我太忙了来不及回复你。

    我抢救了很多人，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现在病毒来攻击我了，我确诊了，雪上加霜。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因为还有你和皓皓。我坚强的意志一直在和病毒拼个你死我活。然而身体总是不乐观，还加重病情。我开始担心，于是我提前写下这封信。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就不在了。我用毕生最后的力气，写完这封信。并托于同事，一定要在疫情好转之后再给你。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生物这么好是因为谁吗？高一那年没告诉你，现在告诉你还不算迟。因为我的妈妈，在我10岁那年，她得了直肠癌，我眼睁睁地看着在痛苦中挣扎，最后是疾病带走了我心爱的妈妈，我却显得格外地无能为力。这是后来我为什么选择医生这个职业，因为我不忍心看到像无数个妈妈这样的画面重演。很遗憾我救的人不多，也没能陪你一直走到最后。我不是一个负责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请原谅我自私地离开，对不起。

    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等皓皓长大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你记得告诉他，不要像我一样，做出这么冲动的决定。我秦哲这辈子，只爱两个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你。我遇见的人不多，唯有你让我心动很久很久。

    一个用青春投入教育，一个把生命献给抗疫。

    ——一个很想陪你走到最后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