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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序

    开篇一.

    又是突如其来的坠感。

    像是触动了某处机关,一块结实的铁板猛然挣开了束缚,咚地一声合了起来!

    而头顶的灯光突然消失,我仿佛陷入了一个无休无尽的黑洞。

    周围没了一切影像,只剩耳边轰鸣的风声。视力的缺失加上不断向下滑落的失重感,我的四肢渐渐失去了控制,双手也下意识急促地上下摆动,拼了命想抓住些什么。

    我应是掉进了一个山谷的罅隙,顺延着往下生长的倒藤或许就在身边,只要找到技巧就能抓住它们,然后借力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陷阱。

    但不断的翻旋让我渐渐失去了平衡感,绷直了的虎口使劲朝着两侧抓拽,仍然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推移,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开始被空气摩擦身体引发的灼热也缓和了下来,但真实的挤压感让我意识到自己仍在匀速下降,头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推动,脖子疼痛得近乎撕裂。

    我只能大声嚎叫,但嘶哑的声音扩散开后久久都激不起一丝回响。

    我需要一根绳子,我需要一根绳子!

    我呼哧喘着粗气,慢慢把双眼合了起来。自己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迫使着我,“找到它,找到它……”

    我开始专注,五感逐渐丧失,附着在肌肤上的空气也凝固了,慢慢过滤掉了蔓延在每个细胞之中无孔不入的恐惧。

    我的脑子里开始形成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我置身于内,还有一座飘着的房子,它六面都被透明的玻璃密封着,没有任何出口,也看不出焊接的痕迹。

    里面除了墙角立着的一管白炽灯,正中间的地上还有一个不断膨胀的白气球。

    而房子的外头,是一团黑压压的浓云,它无边无际,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迅速地朝着四周弥散开来。

    我的头上有着数以万计的漂浮物,如同一座顷刻碎开的山体,崩解出了数不胜数的棕褐色的巨石。它们旋转着,碰撞着,却迟迟没有落地。

    而浓云吞噬的速度极其之快,那些同我一起荡在半空中的石块正慢慢被它包围,继而消失,所到之处无一幸免。它越飞越低,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让我顿觉窒息。

    这里没有水也没有引力,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气压轻轻把我托起,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房子,深深憋了口气,没多想便使劲蹬开双脚朝它游去。

    随着气球越来越大,我降落到了房子的面前。

    我蹲下来,轻轻叩了叩玻璃。它坚如磐石,传出了沉闷而轻微的噔噔声。

    这恐怕是唯一的避难之地,我环顾四周,试图找出被忽略的视角,或许在某个还没察觉的地方,那里就藏着一个可以让我钻进去的漏洞。

    但一切显然是徒劳,我前前后后翻了个遍,这个悬浮的长方体竟没有任何反光之处,甚至顺着透明的晶体还能清晰地看到朝我不断奔腾而来的滚滚浓云。

    此刻白气球也在鼓胀着,开始触碰到了房子四角的临界点。那管白炽灯也被它深深裹了进去,由内泛起了些许暗黄的柔光。

    我慌了,使劲拍打着墙体,对着这座冰冷的建筑寻求着卑微的救助。

    “有没有人啊~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啊~!!”

    我背脊冒出了冷汗,随着浓云越逼越近,视野开始模糊,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浑浊,一些细小的颗粒趁机钻进了我的耳朵和鼻子里面。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得如此之近!

    那是从没有过的惶恐,我像是被塞进了一张被吸干空气的保鲜膜,肺部被来回擀成了一团纤维。想张口却不能呼气,嘴里填满了细碎的石子,吞也吞不进去,吐也吐不出来。

    大脑持续缺氧让我的身体开始麻痹,扑腾了几下,我便像一条扔下锅的鱼般没了声息。

    我到底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的脑子中一直在发出这个讯号,随着意识慢慢流失,这个讯号也渐渐被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感觉到了一丝温热。

    细细绵绵的,像是夏日清晨第一缕打在身上的阳光,柔软而暖和。悬在空中的双脚似乎找到了落脚点,我的脚尖轻轻往下试探,那是一种冰冷的触感。

    嗅觉开始恢复了,鼻腔里的颗粒也被一一抽离,恍恍惚惚间,我感觉自己踏在了厚实的大地之上,那股来自土壤的安全感一时间渗透了全身。

    没等完全睁开眼,一束强烈的光线便直直打在了脸上,让我倍感晕眩。我赶紧把眼睛捂上,突然听到了咚咚咚的弹击音,像极了打水漂的浮石弹射在水面上的响声,从大变小,由近至远。

    在短暂地适应后,我透着指缝,再次打开了眼。

    在面前的是那管白炽灯,它非常刺眼,像一块打开封印的能量源,那道摧枯拉朽的光芒甚至让我的身体随之发烫,汗如雨下。

    我摸索着找到与之对角的地方靠了下来,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位置。

    四面都是浅灰色的烟气,它们一边试图向我靠近,一边却不得不朝外散开。而那咚咚咚的声音,竟是被烟气淹没的巨石,像是失去了重量,如泡沫般绕着我来回滚动。

    定睛一看,原来那个白色的气球还在不停地胀大,它一直在抵抗那形同鬼魅的浓云。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角逐,白气球宛如一道肆意生长的铜球把浓云驱散得七零八落,那些曾经翻江倒海的石块也随着力不从心的云烟开始落荒而逃。虽然一直在变大,但越来越清透的胶体却更加地严丝合缝。

    此时我的视野开始宽阔,不自觉地扫了一眼周边,六片玲珑剔透的玻璃严严实实地把我护在了气球的正中央,俯身摸了摸脚下,那是冰冰凉凉,实实在在的质感。

    原来我刚刚穿透了玻璃,来到了这个密封的空间。

    我不会穿墙之术,房子也没有任何损坏,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一个劫后余生的人哪还有精力去探究这本不属于人世间的迷题。

    而更出奇的是,那个不断胀着气的白色圆球,竟然也突破了这个牢不可摧的房子,在它之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浅白色的屏障。

    开篇二.

    慢慢地,那些浓云开始在我的四周打转,我抬头一看,白气球竟然已经摆脱了浓云的禁锢,宛如一架冲破云霄的飞行机体,硬生生地从这场巨大的浩劫之中冒出了头。

    我的上方开始显现出一道微光,而此时房内的白炽灯也开始虚弱下来。我欣喜若狂,那肯定是逃离的出口。

    没过多久,气球的顶端像是摸到了微光的边缘,我能感觉到它停止了膨胀。

    许是之前巨大化的缘故,所在的玻璃房子竟离着那微光有三四公里之远。但因为失去了所有的参照物,那如米粒般的光源在我眼中又是那么地触手可及。

    这时房子动了起来,它摇摇晃晃地开始上浮,朝着那抹微光缓缓飘去。我脑子随之清醒,周围的事物也开始变得熟悉起来。

    我叫陈封,带着使命而来!

    呼吸越来越顺畅,房子的转动让我的身体变得轻盈,眼前像走马灯般闪过了很多画面,灰暗逼仄的床角,沾染血渍的麻袋,和一双死不瞑目的,恶狠狠的眼睛。

    我的血液流得很快,那气球同时像在吸食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我变得愉悦,巨大的满足感把我的脑子填满,手臂上错综复杂的毛细血管也开始发光发亮。

    那微光随着直径逐渐地扩大,亮度也提升了不少,才过了十几分钟,它就已如一个足球场般大小。

    而此时我才发现,那光亮从一个偌大的洞口投射而出,我趴在玻璃边上,那场面何其壮观,天下也被我尽收眼底!

    我再次看了看脚下渐行渐远的浓云,它的颜色愈发浅淡,而白气球此间更像是一个巨型的透明星体,巍然伫立在浩瀚无边的黑色空间之中。

    突然,房子开始急剧震动。我失神打了个趔趄,朝着另一头的角落滚了过去。顾不得腿脚的疼痛,我火速爬起,还没等缓口气,竟发现身边的光线开始扭曲起来。

    我摊开双手,手掌也跟着变形,五指不断地伸长,缠绕,打结,毛孔里还冒出了腾腾热气,那热气越来越具象了,化作了一条又一条五彩斑斓的怪光,朝着四面八方喷射而去。

    我呼吸再次堵塞,肩上像被吊着千斤重的秤砣往下按压,躯体被死死扼在了地上。而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在前后翻滚,宛如吞下了一个搅拌机,“哇——”地一声,我不堪重负,朝跟前吐了一地。

    我死撑着口气睁开刺痛的双眼,一切仍在天旋地转。我爬向那管白炽灯,脑海中仿佛接收到了一个指令,驱使我向它挪去。

    现在的它已是风烛残年,只剩下忽暗忽灭的闪光。在我抓到它的那一瞬间,身体的疼痛变得不再那么剧烈,一股电流嗖地一下唤醒了我的整条经络。

    灯光被扑灭了,我的掌心除了厚实的玻璃触感,还残留着它的余温。我倏地往上一看,不禁惊掉了下颚!

    如今投射下来的光束俨然望不到边际,活脱脱一个方形的小太阳,光线的扭曲折射出千奇百怪的光影,那巨大的洞口像是一张贪婪的大嘴,如吃面条般滋溜滋溜吮吸着舞动的气球!

    而气球顶端的结构不断被压缩,像是一条没有骨架的蠕虫拼了命地往里钻,那动势如河水般汩汩流动。我离洞口越来越近,如瓮中之鳖般,眼看着就要随同房子被一齐吞食进去!!

    我死咬着嘴唇,心中默念慈悲,最后恐惧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我走进了另一个弥散着恶臭的房间,地上洒满了凌乱的物件,四处倒下的桌椅昭示着不久前此地正在经历着一场殊死搏斗。

    一个背对着我的身影正在不停走动,他显得异常疲累,手中拿着一块猩红的抹布,边角还在渗着血。我想靠近他,但房内一股强大的磁场伴着腥味化作一双双无形的手把我拒之度外。

    他跪了下来,狠狠抓着抹布在地上来回擦拭,嘴里还念念有词。

    气氛变得愈加压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双肩随着嘤嘤的抽泣声微微抖动,他打着赤膊,黝黑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道抓痕,有些伤口还开裂了,那鲜血就任凭它往下流淌,直至浸湿整整一圈勒紧着的裤头。

    而在不远处的床头,搁着一个灯盏,我方才看到两堵紧挨着的墙壁上也满是溅开的红色液体,昏暗的灯光不知是否被鲜血染上了颜色,竟也开始扑闪着幽暗的红光。

    在他的脚下,横卧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骨刀!

    “啪——”

    没等我多想,巨大的爆破声突然炸开,一个凭空出现的洞口突然把我拽向了另一个黑色的隧道,而这强烈的拉扯感瞬间把我从晕厥的边缘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