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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当我醒来,再次听到了尖锐的风声。

    微微打开眼,仍然一片黑暗。我感觉又回到了原来坠落的那个黑色空间,喊了几下,依旧没有回声。

    但那失重感消失了,我的手拽住了来自上沿的一根物件,吊在了半空之中!

    这像是根绳子,莫非我之前的祈祷起了作用?

    我使劲往下拉了拉,还算牢固,但如若不赶紧想个办法爬上去,说不准下一秒我就会失去力气,坠崖身亡。

    我弓起膝盖往前踢了几下,没有动静。但跟着惯性,我整个人逆时针转了好几圈,这突如其来的位移狠狠揪了一下我的心脏,紧攥着的右手突然打滑,手中的绳子也跟着往上窜了半寸。

    硕大的汗珠正一滴滴从我额头上滑落,生命如此脆弱,与你悠然自得地行走在杳无人烟的大马路中,或是躺在自家那张软玉温香的大床上简直大相径庭,这种随时都能死掉的危机感如同催命符般,让我不得不审视自己所做下的每一个决策。

    我再次绷直了右臂,在确定没有任何滑动之后,我借着往上的力稍稍把自己的右身拉了起来。我的左手也在半空中颤巍巍地挥动,在摸到右手手背的那一刻,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上一跃,左手瞬间搭在了右手之上。

    黑暗的恐惧和身体的疲乏让我的关节开始发麻,成败在此一举,我深深呼了口气,开始扭动着我的腰臀,咿呀,咿呀,几个回合之后,整个人像荡秋千一样朝着前方缓缓甩去。

    “嘶嘶……哐……”

    一些碎石向下陡落,我的身体前后摇了几下,开始不再晃动。

    此刻我的左脚终于踩到了岩壁之上。

    这一个动静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肩胛骨因为长时间的拉扯变得极其脆弱,只要稍微动弹便是钻心之痛。

    但强烈的求生欲绝不允许我掉以轻心,没有做多停留,我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朝着上方摸索着裂隙,趁着完全失去心智之前,一步一步攀爬上去。

    我从没经历过如此力竭,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像机械般来回重复着求生的动作,也许在真正面对绝境的时候,肢体会喧宾夺主成为大脑的主导,你认为大脑在此时依旧能下达着各种指令,其实那都是来自身体的警告和威胁。

    约摸半刻钟,我左手摸到了平地。瞬间像打了一剂肾上腺素,我下意识锁死了自己的左臂,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松开了手中的绳子,心中开始倒数,三,二,一!

    我的两手死死扣住了那一块坚硬的岩地,顺势一鼓作气,向上用力一撑,双肘便搭了上去。

    最后缩脚一个侧翻,整个人像滩烂泥般躺在了地上。

    我长吐了一口气,大脑也开始恢复机能。这里是龙潭虎穴,这里是刀山火海,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迟早会在不经意间葬送自己的性命。

    我的身架散得七零八落,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长时间没有喝水,我的嗓子火烧火燎,加上过度劳累,我的心跳加速,大腿也开始痉挛,这是脱水的症状!

    如果我不赶紧找到水源,那没等我找到出口,必定会先一步休克在路上。

    想着想着,脚趾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蚊虫的叮咬,我还没来得及起身查看,后背也开始陆续发疼,紧接着贯穿全身,就像躺在针毡上般,一点一点扎破我的皮肤,直捣神经。

    我终于遭不住这番折磨,昏死过去。

    又是那个渗人的房间。

    我开始怀疑,是否在我每次晕倒之后,都会被动地进入另一个时空。但不管在哪,本体都会亲临其境,感官是互通的,记忆也是连贯的。

    因为我的全身还残留着上一秒躺在岩地上,万箭穿心般的痛感。

    那人仍在清洗着地面,但随处可见的血迹像在这屋内活了起来,面积越擦越大,最后透过床头那盏微光,四周好像孕育出了一个血红色的影子,它拔地而起,像数十根扭动的触手在墙上诡异地舞动,直至完全掩埋住我头顶上的天花板。

    他嘟囔着,幽幽的声音像是来自更深的地底,身上的伤痕似乎也在开口说话,一字一顿,让人不寒而栗。

    我立起耳朵,终于听清了一句话。

    “我杀人~很多,如果~如果你~你害怕,就~就先把眼睛闭上……”

    我怔住了,不知他在自言自语,还是向我倾说。

    我怕的不是杀戮,而是他对杀戮的轻蔑。

    我抬起脚转身想要跑,却发现被定在了原地,脚下像是栓了一副沉重的镣铐,我用尽全力都无法挣开。

    那人起身了,从房子的内室拖出了一个红色的大麻袋!

    他正面朝向了我,但披头散发的头颅却像是一个大窟窿,看不清五官。他瘦骨嶙峋,凸起的骨头显得是那么地突兀,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捅破他的肌肤。

    我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从未近距离感受到如此乖戾的杀气!

    我看不出兴奋,也看不出害怕,他的身后仿佛站着无数只怨灵,换作常人可能早已被侵蚀魔化,但从他的走动当中,我感觉到更多的是从容不迫,是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他只管拖着,拖得非常吃力,瘦弱的身躯一直在打颤,每个步伐都迈得无比沉重。

    而麻袋一路上磕磕绊绊,拖行过的地面都被涂上了一道道斑驳的血痕,那轨迹歪歪斜斜,还没凝固的血液时不时从麻袋并不严实的缝隙之中分泌出来。

    走到正堂,他默默蹲了下去。嘴里又在说着我听不清的话语,有如一连串婉转悠长的梵文。

    那把砍刀被他放到了跟前,这是一把上了年纪的钝刀,刀口上有着不规则的齿锯,但不难想象它往日的锋利。

    他缓缓打开了袋口,把手伸了进去,像是在找着什么。

    袋里的东西像是黏在了一起,每一次翻动都带着嘶嘶的声音,时而还伴随着咯咯的响动。而他的右肩在每一次停顿后都会开始抽搐,显得异常费劲。

    终于停了下来。

    他慢慢抽出自己的右臂,血也顺他的手腕,沿着肘部滴在了地上。

    我不敢看,但我又想看。

    但还没等他把东西拿出,那个洞口呼地一声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我的视线还没完全移开,瞬间就被吸了进去。

    我又开始旋转在那条隧道里,身边时不时还飞过一道道光怪陆离的彩束。

    而我的耳中,再次闯入那个来自地狱的声音。

    “你~快点儿~跑,我~我很快~很快就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