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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魔

    “也有道理。”余莽被刘保宽慰一番,又生出些美梦来。等那陈石到案,失物俱齐,黎大人必然喜悦。如今他的护从又被我拿了,入京还有许多路途,却不正是我的空缺?其时在太师面前一说,给我划个官职,还不是提笔一挥的功夫!到那时我还受这里什么鸟气,说不得还要回来让他们都瞧瞧我的风光!

    想一时,激动欢喜不胜。猛然间,一道灵光在心头乍现!贼肏了!我管那黎大人知不知这贼子怎地!如今别人都不知这里情形,我就把他杀了,一了百了!我就必得着这番造化了!

    霎时间想的魔怔,也不与刘保商量,便向后厨提了一把案板刀出来。悄悄走到大汉背首,运力在肩,一刀斩在脖颈。

    大汉一时被砍翻在地,大声哀嚎不已。原来这菜刀并不利索,握处又短,势又不够,只嵌入了脖子寸许。头没砍断,刀却飞了出去。刘保看到余莽凶恶,又见地上许多鲜血,早已身软发颤,张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余莽见他叫喊打滚,恐动静大了被人知道,连忙四处寻找失刀。闪转间才发觉带了腰刀在身,一时激动间竟没留意。便抽了刀身出来,瞅准要害,奋力一斩,那贼寇的头才脱落下来,骨碌碌翻滚了几圈才止。

    “弟妹莫怪,”余莽见妇人闻声来了厅堂,强定心神向她安抚道:“这个匪徒适才想要发难行刺,被我等就地正法了!”

    刘保见此,也只好堵在惊魂未定的妇人面前,将她劝进屋内。顷刻后,复出来与余莽说话。

    余莽方才将行动的由头告知。

    刘保自从知道了两位僧人得手之后,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的病症有望,忧的是陈石若是归案,东西已是遗失,黎大人那边余莽却是糊弄不过。更糟的是余莽又被僧人发现,两相已会面。陈石若是招认了被僧人劫掠的经过,余莽纵使再愚笨,也当知道了我和僧人之间有些勾搭交易。

    到时若他翻脸,我便没什么道理。虽顾于亲戚面上,也难保这个莽夫不会对我姐弟使坏。他又有吏职在身,我也只好受气。如今倒好,他既杀了黎大人身边的人在此地,我必要明褒暗贬,拿捏他一番痛处。就叫他日后知道了我利用了他这一回,也不敢恼我。

    “姐夫大智慧。”刘保顷刻间打定主意,向余莽称赞道,“竞有如此的魄力胆识!比刘某的纸上谈兵却要高明百倍了。”

    “贤弟果真如此想法?”余莽杀了恶人之后,心下才后怕。一怕刘保责难,二怕这里事发。听到刘保言语,压力顿减,接着便道:“如今要紧还是处理了尸体罢!刚刚动静不小,不知是否被邻里间发觉。若是惊动了官差,却又麻烦。”

    “姐夫稍安。”刘保道,“附近都是生意上的油条捞客,并不做那等越界之事。再要说动静的话,从姐夫被打出去便有了。那僧人你也见到,并不是凡俗间的高手可比,也不在人间走动。那贼寇更不用说,自己从远道跑上来门来送死。这些没来历的,我们也是从未见过的。”

    余莽听言,揣摩了一番之后刚要开口。

    “姐夫只管离开,”刘保又道,“善后的事交我处理即可。这种情况,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包括你我二人在内。”

    “这…”余莽自觉有些不妥,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怎么?莫非余都头还信不过刘某不成!”刘保语气生硬的说道。

    “那就劳烦贤弟了!”余莽见刘保不悦,也没功夫细想,只得拱手谢道。

    “姐夫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便不留姐夫了。”刘保道。

    “正是,正是。”余莽忙起身作辞,走之前还不忘看了眼地上的尸首。

    回官衙的小路上。

    天色渐黑,此时的余莽已新换了一套衣服装束,埋着头行走。

    若是眼熟的人细看,便知余莽走的并不十分如意,身子也不稳当,倒像伤动了筋骨一般。原是余莽被僧人隔空拍了一掌,当下吃痛,后来稍缓,只没在意,不想因贼首涂不令动了一番手脚心神之后,那痛处便蔓延开来,急急的像要发病。

    一阵阴风吹来,余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衣服。却没兆头,脑海里忽现出那已死的涂不令的倔强神色和惨嚎样子来,一幕幕的驱散不去。因这余莽,虽是城中都头身份,为人却素亲和,处理的大多也是寻常百姓间的琐碎案子,并没几宗生死厮杀、血肉飞溅的要案。且不论抓人抗敌,又有人马相随,也有由头号令,并不为私愤私利做些暗里勾当。再有,对敌的行当又与行刑不同。战场间刀剑互搏,使鬼头刀的怕是连个小兵也敌不过,但说到法场用刑,善战的将军也未必能有使鬼头刀的三分从容。

    今日余莽却生揽了这刽子的活儿做了,于情不该,于理不轨。回头重梳一遍,才觉这几日的行为里颇多匪夷之处。刘保到底瞒了什么秘密,那僧人又是何许人也,贼首又与那位失主大人有何干系?为何自己放着缉拿贼寇涂不令的白白赏银不要,反将他剁首藏尸?猛然间,前日陈石胞弟和他婆娘遇害的景象也向余莽袭来,更添一番迷乱。

    没主意乱想一遭,精神身上都觉十分不好。悔愧淤堵难禁,也不欲管那陈石的下落,掉转方向,先投家中奔去。

    待得到家,已是天黑时分。婆娘与他开门,见他脸色不对,走路又踉跄,似乎有些忍痛。忙搀扶余莽到房中床上休息,褪去鞋袜外衣,盖上铺被。油灯下见他脸色愈发惨白,吃了一吓,再摸身体,却是手脚冰凉,似那铁器一般。

    妇人心头猛然一沉,头颅轰鸣不已。待得小心问他话语,只是干瞪着眼不答。妇人又稍坐了些时候,才能起身走动。急忙拿了些茶水汤汁来喂,言语开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