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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冲喜

    说来奇怪,许是孔苒在来时再三叮嘱之效,灵儿对孔母并不认生,任由老太太将她的手牵过,和孔苒的叠在一起摩挲。好巧不巧,又将二人的神情俱看在眼里,孔苒自然是满面羞惭,灵儿则是脸上涌出两团红晕。孔母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口里不停的含混着吐个“好”字。

    当晚就在家中留宿,又向老家奴桐叔细问一遍前事。心道此地不宜久留,虽说此前的案件时效将尽,却难免为官时积攒些仇家小人;还得另寻个地界,隐姓埋名低调行事才是。又听说孔荏带家人去了湖州,于是便携了几人并些家私,也悄悄的往那边去了。

    动身前,却又生出一事。因灵儿在路上间时有呕吐,本想问些医药,但看其病灶时有时无,面色精神又无碍,料是慢性病症,于是拖了下来,想要到家时再医治。如今又要启程,路途遥远,于是便让桐叔引荐个医师来看。

    桐叔毕竟常在市井间走动,眼力自与孔苒不同。听孔苒说了一遍,心头一动,再看女子的身形,分明是有些喜相。倒先瞒了孔苒,只叫了平日相熟的一个稳婆到家中来看。

    孔苒看到老妇人前来,也未多问。不一时,便听屋内妇人高喊了一声“有喜了”,唬得孔苒一惊,抽身来看,却见妇人喜滋滋的推门闯出,与孔苒撞了个满怀。

    “哪里来的老妈子!这般凌乱张致!”孔苒见状,已是心有所觉,恨恨的骂道。

    妇人吓得一激灵,忙从嗓子眼里抠出声道:“官人勿怪,小的是给大人报喜来了。”

    “喜从何来?”孔苒道。

    “自然是夫人有了喜事。”老妈子解释道,“这才一时高兴,有些失态…”

    饶是孔苒再不愿意相信,眼下却已是十分明白。只听了妇人前半句,整个人便如同被从头到脚泼了盆凉水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再听不到妇人后面说的什么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冷不禁手臂处传来一阵滑腻。原来是灵儿挽了他的胳膊,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孔苒莫名间有些心痛,将灵儿轻轻推开,转向稳婆道:“不知已有了多久身孕?”

    “看情形,约有五六月光景。”妇人道。

    “好了,你下去拿些赏银去罢。这里的消息,休要透露半点。给桐叔带话,怀孕之事暂不要告诉老太太。”孔苒告诫妇人道。

    妇人忙告退去了老家奴处。

    此是一件烦恼。待得出发之后,却又多一件烦恼。

    孔母初见灵儿时,并未发觉有恙。孔苒又不让她乱走,因此俱不知道她的情形。却禁不得途中日久,有些接触,老太太渐渐瞧出些端倪,叫来孔苒问话。孔苒因家中有变,早先想法恐怕难以实行,母亲又以其为夫妻,更则灵儿有了身孕,故此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老母实情。如今既要说话,不如先探了母亲的口风,再作决定。

    “灵儿,她,她这里,是不是有些…糊涂?”孔母见了孔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径直问道。

    “禀告母亲,灵儿是因前些日子受了惊吓,料想修养一阵,就当好转。”孔苒遮掩道。

    “这个就先,先不论。你们可已有夫妻之实?”孔母又问。

    孔苒沉默不语。

    “我看她,她对你倒是…喜欢的紧,”孔母道,“你是家中长子,娶妻尤要慎重。我虽然眼看没有多少日子,也不愿,愿你,你草率行事,委屈自己。”

    “母亲,是您多心了。”孔苒听出母亲厌嫌灵儿的话头,忙止住道:“我们自然是彼此合意。您也休说丧气话,待得到了地方,我还有一桩喜事相告。”

    “那便好,那便好。”孔母欣慰道。

    孔苒原本的打算,是将灵儿先收养在家中,先作调理。若有改善,便该继续交往,愿成夫妻倒好。就是不愿,哪怕日后寻个本分婆家,随她一份嫁妆便了;若是不见成效,也不过多养一个闲人吃饭。如今她却有了喜事在身,不过几月间就要临盆,一切就当从短计议才是。最好的结果,便是她能恢复神智,自然一切全凭她自己做主。若是依然如此,便只能先与她过门,护得她的周全。

    心下计较这一回,孔苒并未发现,自己竟已然忘却了当初携这女子的初心,乃是要找到她与灵物间的秘密了。

    一月行程之后,终是抵达湖州。孔苒一面安排了桐叔去找孔荏的下落,一面租了一处宅邸安顿。料想孔荏等人躲避追捕,定也是变换了姓名的,寻找怕是不易。当下也不耽搁,便领了灵儿去各处问药。

    不曾想灵儿这边还没进展,孔母却因此前舟车劳顿染起病来。起初只是发烧,后来渐渐人事不知,又过几日,只见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医师也逐次减了药方,最后连方子也无了。孔苒与桐叔二人急得乱转,却是毫无办法。

    “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桐叔见孔苒焦躁,小心说道。

    “现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孔苒遂道。

    “还望东家勿怪。”桐叔掂量一番后道:“老夫人本来间身体不好,自从见了东家后精神才好转些。如今发这一番急病,或是心头多了什么烦恼,或是路上惹了什么邪祟,却也难说。要说心病,奴才知老太太最挂肚的便是东家的终身之事,如今夫人既有孕在身,吃许多药也不见效,反要伤了胎身;不如就此操办了东家与夫人的婚事,为她二人皆可冲喜,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就有了邪祟也可保叫它消了!”

    孔苒一听,半晌无言。对于桐叔所谓的冲喜,他心知是不值一提的旁门小道。他就是先生职业,怎会不知晓这些在世俗间彰显的形迹实际上都另有法门,示人的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老太太病入膏肓,已是大限将至,神仙也难救。灵儿的脑病,也是伤的极深,远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