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雁乱求医
雪雁大嚼着米花，一本正经的训着蒋玉函。是大米爆的花，本来想做成糖米团的，还没来得及找到蜂蜜，就被找上门的雪雁端在了怀里吃。
“让您读书的，不是让您做这些事。”
蒋玉函垂手听训，还不时的问一下口感：“怎么样？有没有硬芯？甜度呢？我暂时找不到好糖霜。”
咽了嘴里的米花，雪雁想了想：“好像小姐房里有糖霜，我回去问问春纤姐姐，她管着膳食呢。刚才说到哪了？”
“嗯~~~好像是不该荒废学业吧。我没荒废啊，你留的作业我是写完了的。”蒋玉函进了隔间拿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雪雁：“这就是八股文吧？挺新奇的，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它的文体该怎么写。”
“这么快就写完了？”雪雁认识字却不认识文章，一脸狐疑的看着那几张字。
“我也不知道写的对不对，你带回去给她看看。对了，有西瓜吗？”
“什么瓜？”
“哦哦，寒瓜或是胡瓜。”蒋玉函也不确定现在是叫哪个名字。
“寒瓜！”雪雁确认了名字：“您又想做什么？”
“把它榨了汁来喝，再掺点柚子、薄荷，味道更好。有冰块吗？要没有我就造点冰出来。我想想啊，好像是用硝石隔水法。”
雪雁哈了一声，兴奋的问道：“先生会做冰饮？”
“冰什么饮？”轮到蒋玉函吃惊了。
雪雁放下怀中的米花，认真的跟蒋玉函讲解起来：“江南一代有元朝流传下来的冰饮，就如先生所说的一样，各种果子切丁，榨汁，再扮入煮过的牛乳，用冰镇着，酷暑时节喝上一杯，真是清凉可口。”
蒋玉函扭头看小红：“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红点点头：“京城里有冰窖的人家也会做。只是府里上有老太太，下有宝玉都耐不得寒，所以没人敢做。”
“还有冰窖？”
“有啊，朝廷每年暑热时还赐冰呢。”
蒋玉函拍了一下脑门，直呼自己鼠目寸光。
忘了汉人是农业社会顶峰的人，甭管在哪个世界，论到种地和吃食，冠绝人巅。
“行了，我知道了。也省的我装神弄鬼的制冰了。小红，能找来一块冰吗？我给你们做冷饮吃，学会了这手，咱们开个铺面卖它去，一夏天能挣一年的钱。”
小红嘿嘿一笑，扔个俏眼给蒋玉函：“现在知道奴家的作用了，铺子归我，我给公子分一半。”
雪雁撇撇嘴，却也知道，阖府里能拿出冰来的人，小红算一个。谁让她爹娘是府里的管家呢，她回去撒撒娇，这事就算成了。
“好，一半就一半，你去准备吧，我让她们都来学学，也省的去外面雇人了。”
小红知道说的是藕官她们，笑着点头同意了，飞跑着回家去找大人要冰。
雪雁叹口气：“先生！怎么又分了心呢！刚说让您好好温书的，又想着去卖了冰饮。”
蒋玉函拉把椅子坐她对面，决定好好和雪雁谈谈这里面的事。
“雪雁姑娘，小戏子是给了林姑娘对不对？”
雪雁点点头。
蒋玉函伸出手指头给她算账：“既然是归了林家，那月钱谁出？总不能再要贾家出吧。林姑娘手里能有多少？就算有，也不能这么坐吃山空对不对？”
雪雁想说其实一辈子衣食无忧来着，话到了嘴边，换成了另一套说法，她想看看面前这位蒋先生的心性。
“如今我们小姐用的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钱，确实是难了些。”
都是贾家借的她的钱，说是贾家的也没大错。
蒋玉函哪知道林黛玉的家底去，他按着书里的说法，判断着林黛玉没了钱，最起码是没了多少钱。
都知道，大观园是用林家的银子修起来的，以至于贾琏感叹，再能找到这么一二百万的银子该有多好。
贾家不是没钱，他们有的是产业和铺面，只不过账面上能用的活钱，真没那么多。再加上一家子挥霍无度，赚的往往不够花的，又修了一座省亲的园子，可不就给掏空了家底吗。
这也是蒋玉函一说方药能赚钱，贾家不顾后面有多少坑，也硬着头皮往里面跳的原因。寻常的买卖，实在是难以为继他们的开销，不开源真的很难。
蒋玉函真心替黛玉着想，也有替自己谋一份家业的心思，与雪雁一一分析着自己赚钱的办法。
“丹药就是能赚来一座金山，咱们也决计的不碰。这一点林姑娘与我想到了一处去，我拿也是拿了薛家药钱的一成。还是那句话，不能坐吃山空，总要有个收入养活自己，否则被别人说嘴，也不好听是不是？”
雪雁使劲的点点头：“不错！尤其是你拿钱的那家人，表面装着富，内里贬低着姑娘，就连府里的三个姑娘，她都不放在眼里。”
蒋玉函不接话茬，小姑娘们斗心思的事，男人别掺和。
“我先要来朝廷该给林家的地，恰巧我有了玉米的种子，还有番薯和番茄。凭这几样，我能让咱们自给自足。”
“种地可以吗？”
“放心，天下我不敢说，京城里谁要是比我还熟悉这几样物事，我蒋玉函白活了那一世。”
雪雁没听明白蒋玉函的意有所指，还是问她想问的事：“蒋先生，我家小姐要是哪一天破落了，你还会跟着她吗？”
“这叫什么话，我不是答应你接她回老家吗。除非你们小姐一定要嫁给贾宝玉，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接回老家了呢？”雪雁紧张的盯着蒋玉函：“我们都是女人家，回了家里，没个男人帮衬，也很难过活的。”
蒋玉函犹豫了一下，补天石幽幽的说道：“她家还有百十亩地呢。”
“不是都给卖了吗？”
“那是林家祖坟的地，谁敢买？”
“那我还得管着她一辈子？”
“呸！你想的美！我只能答应你那些地归你一半，你三妻四妾的做着乡绅地主，照看一下她们就承你情了。”
“好！”蒋玉函振奋了精神对雪雁说道：“我就在你们附近安家落户，彼此做个近邻，相互的照应一世可好？”
雪雁悠悠的看着蒋玉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蒋玉函伸出手去：“来！击掌为誓！只要林姑娘肯离了贾府，我必照应她回归故里，直到她穿上嫁衣的那一天。”
雪雁怔怔的看着蒋玉函的那只手，忽的伸手出去与他拍在一起。
啪的一声，雪雁喘了口气，语带颤音的说道：“先生记得誓言就好，若果能成，雪雁此生必报先生的大恩。”
蒋玉函连说言重了，雪雁收拾好东西，告辞回去了潇湘馆。
先把文章给了黛玉看，又找春纤要来蜂蜜搅合着米花，不一会儿潇湘馆里连婆子小丫鬟们都又吃的香甜。
黛玉照例让紫鹃和春纤去给各处送一些，只留下个心思不定的雪雁，问着她：“你是怎么了？回来就神不在属的样子？可是那边有了什么事？”
雪雁摇摇头，挨近了黛玉，瞧瞧屋里屋外都没了人，悄声的和黛玉说道：“小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一辈子只跟定了你，好也罢，歹也罢，咱俩永不分离。”
黛玉奇怪道：“自然是如此的，你又说起这些做什么？”
雪雁鼓足了勇气说道：“今日雪雁跟那蒋玉函多说了几句话，他答应了我，只要小姐肯回姑苏，不在留恋贾家。他守着咱们过活做个邻居。”
林黛玉登时脸就红了，指着雪雁说道：“你你你，简直魔怔了不成！他是他，我是我，就算回了姑苏，我又怎么能强求一个男人守着我过活！”
雪雁噗通跪倒磕头：“小姐，你把我许给他吧！他有了我，怎么就不能守着小姐了。小姐嫁人，我求着他跟了去，做小姐的娘家人。”
林黛玉心一酸，哭了出来：“你的心我是知道的，但也不能有病乱求医啊。雪雁，他自有他的抱负，我借林家一角屋檐替他遮风挡雨，是盼着日后凭着这份善缘，好能在我身故时，有人能扶灵送我陪伴爹娘。你真以为我还能出的去贾府吗？我直跟你说了吧，嫁不得宝玉，我就是一个死字。”
“他有什么好？”雪雁泪如雨下。
“不是他好不好。”林黛玉搀起来雪雁对她说道：“是我走不得。我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辛，关联着天下的板荡。嫁给了宝玉，还能是个善局，除此之外，他人必受我的牵连而不得善终。你莫要问，我也不会说。你只要知道，我进贾府的第一天起，就是这个结局了。”
雪雁悲声哭了起来，痛惜为什么要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有这种的境遇。
窗外，有欢声笑语传了进来，林黛玉让雪雁避一避，各处吃了她送的吃食，必定要派人过来答谢，不好让她们看到雪雁在哭。
而自己，林黛玉抹了抹眼泪，随便她们看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都知道自己爱哭的名声。
起身躺在了榻上，背冲着外面，不想见人。
贾宝玉的声音忽然也传了进来：“妹妹的吃食还真是奇特，我要知道蒋玉函会做这些，早就让他做了。可恨他一直藏着不肯露。”
薛宝钗的声音随即响起：“许是人家藏拙，逢得明主才肯报效犬马。”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刺痛了林黛玉的心，也不起身，喊着紫鹃：“紫鹃，我今儿乏了，不见客。问问宝二爷，他何时去温书，我家犬马都能知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别连犬马都比不过。”
门外一片的肃静，薛宝钗红了脸，知道自己失了言。
史湘云想说几句，贾探春拦住了她，与大家伙说道：“既然她不舒服，我们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史湘云哼了一声，当先转身就走，三春随后，薛宝钗跟着出去，只留下个贾宝玉不知所措。
紫鹃叹口气，对袭人说道：“领宝二爷先回去吧。温不温书的姑娘也管不了，只是二爷可要记着，您昨天可是答应了老太太和太太的。”
贾宝玉好生的不自在，任由袭人将他也带走。
紫鹃关上了潇湘馆的院门，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清冷与寂寥。
到了晚间，三春聚在迎春的缀锦楼说话，又收到了紫鹃送来的冷饮，紫鹃笑着说道：“我们姑娘给三位姑娘赔个不是，不是冲着姐妹们。”
探春不让她说下去了：“且住，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用不着再描一遍。本就不是林姐姐的错，她也不必赔什么礼。倒是这东西难得，怎么来的？”
“三姑娘还真是大气魄。这玩意是我家清客做的，白日里那些也是。给姑娘们尝尝鲜吧。”
贾探春拿过一盅来，饮了一口，满意的说道：“每日里都有这些，我就饶了你们姑娘好不好？”
迎春和惜春也尝了尝，都说好喝，笑问紫鹃这东西可是每天都有的。
紫鹃无奈：“要是那么容易得来，我们姑娘又何必命我巴巴的送来呢？不敢说尽有，只要我们姑娘有，就有三位姑娘的如何？”
“宝玉那里呢？”
紫鹃笑而不语，三春得意起来，这才是好姐妹呢，有好东西就该她们先得，可不能学那个人，恨不得满府都有，显得会做人但是物也贱了不是。
梨香院里水果牛乳齐齐飘香，小红带着十一个刚练完功的女孩子们，忙活着做冰饮，蒋玉函又在院子里烤肉吃，这回是鸡翅、鸡腿和羊肉。
于是乎，林黛玉也有了夜宵，蜜汁烤鸡翅，雪雁她们吃的满嘴流油淌蜜，紫鹃直念佛：“阿弥陀佛，有位会易牙的清客真好，姑娘总算吃点肉了。”
雪雁话有所指的对黛玉说道：“这么吃一辈子也不错呢。”
林黛玉将鸡骨吐了出来，擦擦嘴，一声不吭，只是不再喝茶了，而是抱着一杯温牛乳，慢慢的喝了起来。
真能出去吗？出去了，又要怎么活呢？
林黛玉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睡的很晚，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甚是安稳。
紫鹃惊异，雪雁小声的说了原因：“蒋先生说了，睡前喝牛乳，能很快入眠。就如小孩子吃饱了奶就要睡觉一般。以后啊，咱们每天都给她喝。”
三个丫鬟轻笑着退出了内室，坐在屋外，靠在了一起，抬头看着那月满中天，星河璀璨。
“让您读书的，不是让您做这些事。”
蒋玉函垂手听训，还不时的问一下口感：“怎么样？有没有硬芯？甜度呢？我暂时找不到好糖霜。”
咽了嘴里的米花，雪雁想了想：“好像小姐房里有糖霜，我回去问问春纤姐姐，她管着膳食呢。刚才说到哪了？”
“嗯~~~好像是不该荒废学业吧。我没荒废啊，你留的作业我是写完了的。”蒋玉函进了隔间拿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雪雁：“这就是八股文吧？挺新奇的，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它的文体该怎么写。”
“这么快就写完了？”雪雁认识字却不认识文章，一脸狐疑的看着那几张字。
“我也不知道写的对不对，你带回去给她看看。对了，有西瓜吗？”
“什么瓜？”
“哦哦，寒瓜或是胡瓜。”蒋玉函也不确定现在是叫哪个名字。
“寒瓜！”雪雁确认了名字：“您又想做什么？”
“把它榨了汁来喝，再掺点柚子、薄荷，味道更好。有冰块吗？要没有我就造点冰出来。我想想啊，好像是用硝石隔水法。”
雪雁哈了一声，兴奋的问道：“先生会做冰饮？”
“冰什么饮？”轮到蒋玉函吃惊了。
雪雁放下怀中的米花，认真的跟蒋玉函讲解起来：“江南一代有元朝流传下来的冰饮，就如先生所说的一样，各种果子切丁，榨汁，再扮入煮过的牛乳，用冰镇着，酷暑时节喝上一杯，真是清凉可口。”
蒋玉函扭头看小红：“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红点点头：“京城里有冰窖的人家也会做。只是府里上有老太太，下有宝玉都耐不得寒，所以没人敢做。”
“还有冰窖？”
“有啊，朝廷每年暑热时还赐冰呢。”
蒋玉函拍了一下脑门，直呼自己鼠目寸光。
忘了汉人是农业社会顶峰的人，甭管在哪个世界，论到种地和吃食，冠绝人巅。
“行了，我知道了。也省的我装神弄鬼的制冰了。小红，能找来一块冰吗？我给你们做冷饮吃，学会了这手，咱们开个铺面卖它去，一夏天能挣一年的钱。”
小红嘿嘿一笑，扔个俏眼给蒋玉函：“现在知道奴家的作用了，铺子归我，我给公子分一半。”
雪雁撇撇嘴，却也知道，阖府里能拿出冰来的人，小红算一个。谁让她爹娘是府里的管家呢，她回去撒撒娇，这事就算成了。
“好，一半就一半，你去准备吧，我让她们都来学学，也省的去外面雇人了。”
小红知道说的是藕官她们，笑着点头同意了，飞跑着回家去找大人要冰。
雪雁叹口气：“先生！怎么又分了心呢！刚说让您好好温书的，又想着去卖了冰饮。”
蒋玉函拉把椅子坐她对面，决定好好和雪雁谈谈这里面的事。
“雪雁姑娘，小戏子是给了林姑娘对不对？”
雪雁点点头。
蒋玉函伸出手指头给她算账：“既然是归了林家，那月钱谁出？总不能再要贾家出吧。林姑娘手里能有多少？就算有，也不能这么坐吃山空对不对？”
雪雁想说其实一辈子衣食无忧来着，话到了嘴边，换成了另一套说法，她想看看面前这位蒋先生的心性。
“如今我们小姐用的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钱，确实是难了些。”
都是贾家借的她的钱，说是贾家的也没大错。
蒋玉函哪知道林黛玉的家底去，他按着书里的说法，判断着林黛玉没了钱，最起码是没了多少钱。
都知道，大观园是用林家的银子修起来的，以至于贾琏感叹，再能找到这么一二百万的银子该有多好。
贾家不是没钱，他们有的是产业和铺面，只不过账面上能用的活钱，真没那么多。再加上一家子挥霍无度，赚的往往不够花的，又修了一座省亲的园子，可不就给掏空了家底吗。
这也是蒋玉函一说方药能赚钱，贾家不顾后面有多少坑，也硬着头皮往里面跳的原因。寻常的买卖，实在是难以为继他们的开销，不开源真的很难。
蒋玉函真心替黛玉着想，也有替自己谋一份家业的心思，与雪雁一一分析着自己赚钱的办法。
“丹药就是能赚来一座金山，咱们也决计的不碰。这一点林姑娘与我想到了一处去，我拿也是拿了薛家药钱的一成。还是那句话，不能坐吃山空，总要有个收入养活自己，否则被别人说嘴，也不好听是不是？”
雪雁使劲的点点头：“不错！尤其是你拿钱的那家人，表面装着富，内里贬低着姑娘，就连府里的三个姑娘，她都不放在眼里。”
蒋玉函不接话茬，小姑娘们斗心思的事，男人别掺和。
“我先要来朝廷该给林家的地，恰巧我有了玉米的种子，还有番薯和番茄。凭这几样，我能让咱们自给自足。”
“种地可以吗？”
“放心，天下我不敢说，京城里谁要是比我还熟悉这几样物事，我蒋玉函白活了那一世。”
雪雁没听明白蒋玉函的意有所指，还是问她想问的事：“蒋先生，我家小姐要是哪一天破落了，你还会跟着她吗？”
“这叫什么话，我不是答应你接她回老家吗。除非你们小姐一定要嫁给贾宝玉，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接回老家了呢？”雪雁紧张的盯着蒋玉函：“我们都是女人家，回了家里，没个男人帮衬，也很难过活的。”
蒋玉函犹豫了一下，补天石幽幽的说道：“她家还有百十亩地呢。”
“不是都给卖了吗？”
“那是林家祖坟的地，谁敢买？”
“那我还得管着她一辈子？”
“呸！你想的美！我只能答应你那些地归你一半，你三妻四妾的做着乡绅地主，照看一下她们就承你情了。”
“好！”蒋玉函振奋了精神对雪雁说道：“我就在你们附近安家落户，彼此做个近邻，相互的照应一世可好？”
雪雁悠悠的看着蒋玉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蒋玉函伸出手去：“来！击掌为誓！只要林姑娘肯离了贾府，我必照应她回归故里，直到她穿上嫁衣的那一天。”
雪雁怔怔的看着蒋玉函的那只手，忽的伸手出去与他拍在一起。
啪的一声，雪雁喘了口气，语带颤音的说道：“先生记得誓言就好，若果能成，雪雁此生必报先生的大恩。”
蒋玉函连说言重了，雪雁收拾好东西，告辞回去了潇湘馆。
先把文章给了黛玉看，又找春纤要来蜂蜜搅合着米花，不一会儿潇湘馆里连婆子小丫鬟们都又吃的香甜。
黛玉照例让紫鹃和春纤去给各处送一些，只留下个心思不定的雪雁，问着她：“你是怎么了？回来就神不在属的样子？可是那边有了什么事？”
雪雁摇摇头，挨近了黛玉，瞧瞧屋里屋外都没了人，悄声的和黛玉说道：“小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一辈子只跟定了你，好也罢，歹也罢，咱俩永不分离。”
黛玉奇怪道：“自然是如此的，你又说起这些做什么？”
雪雁鼓足了勇气说道：“今日雪雁跟那蒋玉函多说了几句话，他答应了我，只要小姐肯回姑苏，不在留恋贾家。他守着咱们过活做个邻居。”
林黛玉登时脸就红了，指着雪雁说道：“你你你，简直魔怔了不成！他是他，我是我，就算回了姑苏，我又怎么能强求一个男人守着我过活！”
雪雁噗通跪倒磕头：“小姐，你把我许给他吧！他有了我，怎么就不能守着小姐了。小姐嫁人，我求着他跟了去，做小姐的娘家人。”
林黛玉心一酸，哭了出来：“你的心我是知道的，但也不能有病乱求医啊。雪雁，他自有他的抱负，我借林家一角屋檐替他遮风挡雨，是盼着日后凭着这份善缘，好能在我身故时，有人能扶灵送我陪伴爹娘。你真以为我还能出的去贾府吗？我直跟你说了吧，嫁不得宝玉，我就是一个死字。”
“他有什么好？”雪雁泪如雨下。
“不是他好不好。”林黛玉搀起来雪雁对她说道：“是我走不得。我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辛，关联着天下的板荡。嫁给了宝玉，还能是个善局，除此之外，他人必受我的牵连而不得善终。你莫要问，我也不会说。你只要知道，我进贾府的第一天起，就是这个结局了。”
雪雁悲声哭了起来，痛惜为什么要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有这种的境遇。
窗外，有欢声笑语传了进来，林黛玉让雪雁避一避，各处吃了她送的吃食，必定要派人过来答谢，不好让她们看到雪雁在哭。
而自己，林黛玉抹了抹眼泪，随便她们看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都知道自己爱哭的名声。
起身躺在了榻上，背冲着外面，不想见人。
贾宝玉的声音忽然也传了进来：“妹妹的吃食还真是奇特，我要知道蒋玉函会做这些，早就让他做了。可恨他一直藏着不肯露。”
薛宝钗的声音随即响起：“许是人家藏拙，逢得明主才肯报效犬马。”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刺痛了林黛玉的心，也不起身，喊着紫鹃：“紫鹃，我今儿乏了，不见客。问问宝二爷，他何时去温书，我家犬马都能知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别连犬马都比不过。”
门外一片的肃静，薛宝钗红了脸，知道自己失了言。
史湘云想说几句，贾探春拦住了她，与大家伙说道：“既然她不舒服，我们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史湘云哼了一声，当先转身就走，三春随后，薛宝钗跟着出去，只留下个贾宝玉不知所措。
紫鹃叹口气，对袭人说道：“领宝二爷先回去吧。温不温书的姑娘也管不了，只是二爷可要记着，您昨天可是答应了老太太和太太的。”
贾宝玉好生的不自在，任由袭人将他也带走。
紫鹃关上了潇湘馆的院门，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清冷与寂寥。
到了晚间，三春聚在迎春的缀锦楼说话，又收到了紫鹃送来的冷饮，紫鹃笑着说道：“我们姑娘给三位姑娘赔个不是，不是冲着姐妹们。”
探春不让她说下去了：“且住，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用不着再描一遍。本就不是林姐姐的错，她也不必赔什么礼。倒是这东西难得，怎么来的？”
“三姑娘还真是大气魄。这玩意是我家清客做的，白日里那些也是。给姑娘们尝尝鲜吧。”
贾探春拿过一盅来，饮了一口，满意的说道：“每日里都有这些，我就饶了你们姑娘好不好？”
迎春和惜春也尝了尝，都说好喝，笑问紫鹃这东西可是每天都有的。
紫鹃无奈：“要是那么容易得来，我们姑娘又何必命我巴巴的送来呢？不敢说尽有，只要我们姑娘有，就有三位姑娘的如何？”
“宝玉那里呢？”
紫鹃笑而不语，三春得意起来，这才是好姐妹呢，有好东西就该她们先得，可不能学那个人，恨不得满府都有，显得会做人但是物也贱了不是。
梨香院里水果牛乳齐齐飘香，小红带着十一个刚练完功的女孩子们，忙活着做冰饮，蒋玉函又在院子里烤肉吃，这回是鸡翅、鸡腿和羊肉。
于是乎，林黛玉也有了夜宵，蜜汁烤鸡翅，雪雁她们吃的满嘴流油淌蜜，紫鹃直念佛：“阿弥陀佛，有位会易牙的清客真好，姑娘总算吃点肉了。”
雪雁话有所指的对黛玉说道：“这么吃一辈子也不错呢。”
林黛玉将鸡骨吐了出来，擦擦嘴，一声不吭，只是不再喝茶了，而是抱着一杯温牛乳，慢慢的喝了起来。
真能出去吗？出去了，又要怎么活呢？
林黛玉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睡的很晚，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甚是安稳。
紫鹃惊异，雪雁小声的说了原因：“蒋先生说了，睡前喝牛乳，能很快入眠。就如小孩子吃饱了奶就要睡觉一般。以后啊，咱们每天都给她喝。”
三个丫鬟轻笑着退出了内室，坐在屋外，靠在了一起，抬头看着那月满中天，星河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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