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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水中芙蓉

    青莲班主双十年华,此刻泡在浴桶的热汤中看着那边总瞟自己的林黛玉,展颜冲她一笑。

    林黛玉也卸了伪装,任凭自己素面朝天,舒服的泡在另一个热桶中,听着外面演练的曲调,好不惬意。况且,还有一位美女陪自己沐浴,一洗这二十多天的征尘,终于再不用担心被谁偷看了。

    “林姑娘倒是好胆魄,被我戳穿了身份,都不急的?”

    “急的是你才对。”林黛玉反问她:“不管班主是哪头的人,总要找到那个人对不对?那我急什么,要么你们自己找,要么等着我慢慢找,有什么可急的。”

    青莲又被她说中了心思,不由得羞恼起来,起身出了自己的浴桶,寸缕不着一步步走近了黛玉的身边。

    这下把黛玉吓着了:“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回你那里去。”

    青莲娇笑起来:“斗脑子我不是你的对手,可要欺负你,我有的是办法。”

    黛玉在热水里缩成一团,警惕的看着她。

    只见她站在自己的浴桶边,香汤被她用手霍弄着哗哗的溢了一地,媚笑着威胁黛玉:“只要我一声喊,那位杜公子一定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必定心急火燎的上来查看。哎呀,他可是要大饱眼福了哟。”

    “哼,你也光着呢,都吃亏!”

    “小妹妹,姐姐我可不是怕男人看的年纪。他要看,就让他看,看到眼里记在心里,他就不是妹妹你的人了。”

    林黛玉的眼神就往放衣服的那处春凳上瞟,青莲娇笑一声,转身过去,抱起那几身衣服,连带还有自己的,一齐扔进了空着的浴桶,心得意满的转回身问黛玉:“这下总可以说了吧,要不然,我就喊了哟。”

    “湿的我也能穿。”林黛玉蹙着眉瞪眼看她。

    “那好吧。”青莲干脆把衣服捞出来推开窗户扔进了秦淮河里。

    “这下可真没有穿的了。你我又是坦诚相对,有什么秘密统统告诉姐姐我,我赔你一身好料子的衣服,还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送你一世的吃穿用度,和那位杜公子浪迹天涯双宿双飞去可好?”

    “我不信你的屋里没了别的衣服?”林黛玉趴在浴桶边上,似要冲出来一般。

    青莲娇笑起来:“我的屋子,有没有衣服我还会不知道?为了让你说出秘密,我已经让人都拿走了。快说吧,你可是千金大小姐,光着身子在花船被人看见。啧啧啧,你想想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真没有衣服?”林黛玉瘪起嘴来,似要哭泣一般。

    青莲又回到她的身旁,一挑黛玉的下巴说道:“只要你说了,就会有。”

    “那好!”林黛玉拨开她的手,猛地一下站起了身,哗啦啦的热水溅了青莲一身。她下意识的一躲,忽地发觉不对,林黛玉根本没有脱光,她贴身还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紧紧的护住了她的前胸和小腹,一条半裙挡在了双膝上。

    林黛玉不给她想明白的机会,一步跨出了浴桶,腾腾几步来到了窗前,一把拉了开来。

    青莲这下可慌了神,林黛玉身上还有衣服穿,她可一件都没有。为了让林黛玉下水,她真是搭进去了自己。

    “不!”

    林黛玉一手推开了窗户,得意的看着她说道:“早就知道你不怀好意,要不引你入彀,我怎么肯让你陪我沐浴?哼哼!你个坏女人,还想让别人看我身子,这下你先被人看个干净吧。”

    青莲噗通一声跳进浴桶里,指着林黛玉说道:“就你这一身,你也不敢出去见人。”

    黛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被蒋玉函戏称为“浴衣”的衣服,红着脸冲青莲说道:“那我就让他一个人上来,这衣服还是他给我出主意做的呢,就为了我一路洗浴方便,你想不到吧。”

    “他到底是谁?”

    “林家清客蒋玉函。”

    “京城名伶?”

    林黛玉一扬脖子:“那是他的过往,我再说一遍,他现在是林家的清客,还是要考功名的清白人。”

    局势逆转的如此之快,亲自设局的青莲始料未及。偏船还不停,慢悠悠行进在水中,万一有一条船错身而过,看到了自己这幅沐浴的模样,瞬间就能传遍秦淮河两岸,清河班的名头也会毁于一旦。

    “好妹妹,你先关上窗户,听姐姐说。”

    “哪个是你妹妹?”林黛玉一瞪她的宜喜宜嗔目,虚掩着窗户生气的教训起青莲:“我父乃姑苏侯之后,三品的兰台寺大夫兼淮扬巡盐御史;我母是荣国公府的嫡女,三品的淑人命妇。你又是哪个,从何而论的姐妹?就凭你想坏我声誉清白这件事,送你进衙门,管保着发配了你去边军,看你怕不怕!”

    一番话堂堂堂把青莲给说懵了,这才醒悟过来,面前一身“浴衣”的林黛玉可不是任由她能欺负的人,她真要去衙门告自己的话,她这个教坊司的歌姬,真有可能去劳军,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不,我不要去!”青莲再不敢仗着自己年龄大见识多欺负林黛玉了,满桶的热水也都热不了她的心,犹坠冰窖一般冷彻心扉。

    林黛玉哼了她一声:“哼!不用摆什么我见犹怜的样子装给我看,要想我饶了你,也好说。你是从何得知我的,又是哪个告诉的你那句话。”

    “我...我不能说。”

    林黛玉把手一推,唰的一声开了半扇窗。

    “你且住手,有话好说。”青莲求饶起来:“好妹妹。”

    “嗯?”

    “哦不,贵女容禀,贱婢青莲确实有不能说的道理?”

    “且先讲来我听。”

    “是,贱婢本来也是金陵教坊司的犯女,十二年前幸蒙主人搭救,跳出了那个火坑,又受主人之命开了这家清河班,以弹唱娱情为生,并不以色侍人,终还能留得清白在。几年间,慢慢收拢了一些姐妹,都是自教坊司放出来的苦命人。贱婢谨遵主人之命,在这秦淮河上养住名头,以待来人。前些日子传来了消息,命我打探一男一女。可巧,今日就见到了贵女当面,贵女妆容实在是巧,若不是贵女自己露了破绽,贱婢也不敢认。”

    “我露了什么破绽?”林黛玉回想不出自己哪里出了错。

    青莲叹口气,身子又往水桶里缩了缩,小声的说道:“您笑的时候,用手挡住了嘴。”

    “那不对么?”刚问完,林黛玉诶唷一声醒悟过来,蒋玉函笑的时候何曾挡住过嘴,总是炫耀他那几个白牙,说什么微露八齿才是落落大方,挡住嘴的都是一口坏牙。

    气的一跺脚,忘了自己是光着脚的,脚下还有水,诶唷一声摔倒在地,窗户也被她顺手给推的打开。

    青莲也是啊的一声喊,全身缩在了水里,连头也不敢抬,窗外正好一艘花船经过,无数人影都好奇的看向那扇打开的窗户里。

    蒋玉函也听到了那一声,猛地扭头去看,心说不好,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蹭蹭蹭几步跑上了花船的三楼,一脚踹开了一扇门,里面空无一人。

    哐哐几脚连着踹,终于见到了躺在窗户底下林黛玉。

    林黛玉啊的一声大喊,旋即又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头藏进了胸前,死也不肯看蒋玉函。

    蒋玉函一拉袍带解开了衣衫,一个箭步过去裹住了林黛玉全身,抬手关上了窗户,对面那船竟然有人给他喊好:“能进清河班的香闺,这位兄台好手段。”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清漪姑娘带人赶了上来,人声嘈杂,纷纷问着何事?

    被蒙住了身子的林黛玉哆哆嗦嗦的在蒋玉函怀里说道:“不要别人看我。”

    蒋玉函扭头就看到了那个浴桶,抱着林黛玉就冲了过去,还不忘回头冲着门外大喊:“没事,没事了,你们不要上来。”

    噗通一声把黛玉放进了水桶里,觉着有些放不下去,顺手在水桶里捞了一把,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两声尖叫差点震破了蒋玉函的耳膜,仔细一看,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