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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谁是深闺梦里人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蒋玉函看着手中史家的文料,心中对这四大家有了重新的认知。

    过往看书一撇而过,如今处事身临其境,才知道什么叫做豪绅世家。

    开国保龄侯尚书令之后,共有十八房。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十八间房子,那是十八家一个祖宗都姓史衍生出来的房头。

    一个房头是整整齐齐一大家子人,从爷爷到孙子几代俱全,辈分清清楚楚,关系明明白白,从业五行八作,联姻士农工商的上百口的一大家子人。

    随着本代长房去京都的有十家,原籍金陵这边尚留有八家。

    而史鼐承继了保龄侯的爵位后,也自然是这八家近千号人的当家人。

    这八家的子弟,再算上贾、王、薛还有甄家的子弟,层层叠叠铺满了江南的官商两路,尤其是江南大营中,上上下下无不都是史家的关系,可说是一姓之伍也。

    蒋玉函放下了文料,拿起笔在卷首写下了“军阀”两个字,然后给了一旁的王子远。

    本是王子远给他看的东西,这种的秘辛,不是王子远这种的身份,谁还能有。

    捏了捏眉心,蒋玉函说道:“怪不得说三百里阿房宫住不下他家,单论人头来说,他家也是有过千人了吧,真是好大的一坨啊。”

    王子远盯着“军阀”两个字仔细的琢磨,听蒋玉函这么说,笑了一声说他:“世子爷好生诙谐,这个坨字用的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用坨用什么?

    蒋玉函想不出来更好的形容词。

    他掰着手指头给王子远数到:“别怪我说话粗鲁,您老看看,文有贾家举荐的贾雨村,武有贵府的子胜公和他史鼐,商有薛家在金陵的七房,还有个副都的甄内阁,江南半壁天下都是你们这几家人的。我要是皇上,我也睡不着,也要过来看看你们。”

    王子远神色一变,犹豫的问道:“世子的意思是说,当今这趟南巡,也有冲着我们来的意思?”

    戴权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瞪了蒋玉函一眼。

    蒋玉函冲戴权一笑:“内相,实话实话有什么不好。如今要用着人家了,就要坦诚相待。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人多势力大虽说有些碍眼,要是运作得当了,可以化成民心所向,对天家对各家,都是一件好事。”

    戴权哼了一声不说话,王子远眼神变化了几次后,指着军阀两个字问蒋玉函:“世子,这二字呢?又该做何解?”

    “明面的意思,恃武为强,实际统治一方,已经有了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您说朝廷该怎样处置?”

    王子远干笑了几声,不再提及这个话头。

    三个人各怀心思又坐了一会儿,王子腾和方椿一同的回来了,他们二人是去挑兵了,方椿冲蒋玉函点了点头,蒋玉函站起身来要告辞。

    “王家的心意,在下已经明了。再送几位子弟来一同与我做事吧,我必会写的清楚以作史料。哪位是琏二嫂子的兄长?用生不如用熟,就让他与琏二哥一同随我办差好了。”

    王子远一挑大拇哥:“世子好手段,老夫连推辞的话都说不出来。也罢,既然要做,就做到底。来人,找来仁儿与琏儿,随世子去吧。”

    王子胜想说些什么,被王子远用眼色定住,不多时,王家长子王仁与贾琏联袂而来,蒋玉函热情的过去一左一右拉住了手,等王子远交代了几句后,一同的告辞。

    等他们走了后,王子胜才问王子远:“大哥,真的一条路走到头么?元春贵妃那里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二哥的信中也说王家这次不要下水,站在一旁看就是。”

    王子远指指蒋玉函去的方向说道:“那贵妃可知道出来这么一位世子吗?此一时彼一时,贵妃再贵,也临不得朝。这位可就不同了,老三,当今无后,你可明白了?”

    王子胜瞬间醒悟过来,吃惊看着王子远:“您是说,他有...化龙之运?”

    “他有没有都不打紧,只要他有这个身份,咱们可以帮他有。老二子腾辅佐一位贵妃终究不是个前途,哪有这样做外戚的道理?做就做捧日而出的事,当年贾家的两位先人不就是你我兄弟的榜样么。派人去找来那几家人,有些事要说一下了。”

    王子远从背后拿出那文料给王子胜看:“瞧瞧,他给定了个军阀的名。你听过门阀、士阀,可曾听过军阀?”

    王子胜眼神一缩,紧紧盯着蒋玉函的背影,说了声后生可畏。

    回到了李家后,戴权终于找到了机会问蒋玉函:“军阀到底怎么个说法?”

    “门阀乱政,军阀乱国。”

    戴权一拍蒋玉函的胸脯,哈哈大笑:“好小子!”

    “您轻着点,我还受着伤呢!”

    “狗屁!”戴权一瞪眼:“我还看不出来那是颜料,我就白活了这几十年。别说我,王家兄弟哪个看不出来,没看他们都没搭理你的伤情吗。说说,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蒋玉函揉了揉胸口,笑了起来:“吃饭睡觉屙屎!腻歪死史鼐,绊住他的脚步,让他哪也去不了。”

    “好!”戴权大笑着出去了,蒋玉函知道他是去通风报信,也不拦他,请进来王仁和贾琏,让李家人置办了一桌酒席,三个人把酒言欢,彼此在相熟一下。

    王仁还不是投奔妹妹王熙凤时的落魄模样,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蒋玉函又殷勤相待,贾琏也多说好话,没几杯酒下肚,三个人就已经兄弟相称起来。

    蒋玉函通过此时的王仁推断王家,若没有自己这么横插一扛,想来此次的江南私巡过后,王家必定是输了的。

    否则他也不会上京去找妹妹过活。

    那么这事就有意思了。

    他怎么不找他二叔王子腾呢?

    依靠妹妹妹夫过活,这可不怎么露脸。难道说,王子腾做了什么事,让王家这位长子不愿去见他?

    蒋玉函心里给自己提了一个醒,时时刻刻要提防着那位王子腾,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出现了,毕竟他可是九省都检点,江南军务也在他的权职管辖内。

    幸亏他醒悟的早,也是因为他知道了王仁原来的轨迹才做了正确的判断。

    此时京都大观园,贾宝玉正欢天喜地的与薛宝钗说着一件喜事,贾政被点了学政,不日就要与王子腾一起赴江南。

    据说这不仅是朝堂的意思,连太上皇都说贾存周该动动了。

    动动就是要升官的意思,总一个五品员外郎干着,确实也是有些低,配不上荣国公府的门第。

    贾宝玉美在终于没人管他了这件事,而薛宝钗却多了一个心眼。

    要说学政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巡视一遍江南科场,两袖金风为国取材,也算得上受了重用。

    妙就妙在王子腾身上,他们二人的搭配是一文一武,还是舅哥和妹夫,更要代表朝廷去江南理事。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大了,哪有这么派人去办差的,摆明了便宜一家人吗,朝廷这是怎么了?

    思前想后的抓不住重点,陪着贾宝玉玩了一会儿后,薛宝钗决定去找王夫人问问去,打着给姨夫送行的幌子,备了些礼物,她就去了荣国府。

    王夫人见了她来很是高兴,自从林黛玉离了贾府后,她一直着高兴。

    拉着薛宝钗坐在自己身边打问着她想知道的消息。

    “老太太那里你常去着点。”

    “知道,每天早晨都去点个卯。”

    “嗯,就要是这样才好。姓林的丫头终于走了,我这心里啊,难得痛快起来。倒不是嫌弃她什么,只是看着她难相处,老太太又宠着她,我这个做长辈的,反而说不得她。”

    薛宝钗笑而不语,她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林黛玉要是真嫁进贾家来,自己的姨妈王夫人,立刻就要大权旁落,二房的事全要归了林黛玉管,她怎么肯答应。

    这也是那位老太太布好的局,王熙凤作为大房的儿媳妇当着家,就是给二房的宝玉媳妇做样子,一旦过了门,王夫人就如邢夫人一样了,只管着老爷院里的事,别的什么也伸不得手。

    “你今天来是有事?”王夫人也知道这位宝钗外甥女有心眼,但她不像林黛玉一样有贾母的依仗,又不像王熙凤那样摆着嫡长女的款,说到底还是身份差些,只能依靠着自己给她撑腰。

    “听宝兄弟说姨丈和舅舅要出门,我这赶紧过来问问什么时候的行程,也好备下些路上用的,别让姨丈和舅舅路上吃苦。”

    “难为你有心了。”王夫人又是一阵的夸,有意无意的说出了贾政的差事。

    “你大姐姐陪驾在山东,听说圣上微服去了江南,虽说有百官维系着朝堂的运转,但也不可一日无主啊。故此寻个名头,让你舅舅和姨丈出趟差,实则是会合了娘娘一起去江南面圣。”

    薛宝钗听懂了深意,笑着说道:“那可是正好,我哥哥前些日子刚与人起了冲突,呆在家里也是无脸,不如让他一路随行鞍前马后的孝敬着两位长辈,跑个腿递个消息什么的,真有个什么事,咱们也知道的清楚。”

    “还有这事?”王夫人眼睛一亮,薛蟠是个憨傻的没关系,只要他挂个名带队,安插些人手跟着,不就能提早知道一切的消息了吗。

    元春暗中传来的话就是赶紧派人去江南,晚之有大不利。她身为贵妃被留在山东是寸步难行,家里人要速速行事,定要赶在别人前头打探清楚圣驾的所在。

    薛宝钗低声耳语了几句,王夫人频频点头。又说了些话,薛宝钗这才告辞,没回大观园,直接去了西跨院。

    到了傍晚时分,薛家有了消息传进荣国府,薛蟠要出门经商了。

    王熙凤听了这个消息后,冷笑连连,狗屁的经商,他薛蟠要是会做了生意,傻子都能发财。不定里面又有什么事呢,宝钗啊也是个憨傻货,真把你的姨妈当好人呢,早晚有你哭得时候!

    不信就走着瞧!

    平儿拿着一个账本进来给她看,王熙凤懒得看前面,直接翻到最后看收益,顿时笑颜逐开容光焕发起来:“哎哟,收了这么多呢。还真亏了姓蒋的了。诶,你说,他和林妹妹现在做什么呢?走了这么久,连个信都不给咱们回,是不是...真的私奔不回来了?”

    平儿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呸,人家给你赚来了钱,你还背后诋毁人家,还有没有个样子了。”

    王熙凤哈哈笑道:“你不懂,我这可不是诋毁,巴不得他们这样呢。这样了,林妹妹才能落得一生的好。

    你听说了吗,那位宝姑娘大中午的伺候宝玉睡中觉去了,正让湘云给撞上,气的湘云妹妹直接回了家,再也不肯来。哈哈哈,你说说,到底是哪个更好。”

    平儿又啐了一口:“我更呸了,做了这等的事,还天天装着娴静淑良,真真让人恶心。”

    “对咯!”王熙凤一合账本,满足的拍拍账页子说道:“所以我才盼着林妹妹别回来了,就在外面挺好。姓蒋的小子蛮会赚钱的,又会来事,生的也不差,有了良籍后干脆入赘得了。”

    主仆俩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这日子才刚过的有了滋味。每天都有乐子瞧,真是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