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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未雨绸缪不嫌多

    “你疼吗?”

    补天石感觉了一下顶在自己身上的刀尖,诚挚说道:“刮花了一些,别的没什么,不用担心我。”

    蒋玉函放下心来,胸口插着腕刀,笑呵呵的与王子远行礼致意。

    王子远对他胸口上的那把刀恍如未见,热情的将他按在椅子里,嘘寒道暖起来:“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快坐下快坐下,琏儿,快给倒杯茶来。”

    蒋玉函保持着笑容可掬,偶尔还要做出疼痛的感觉,却也不再提刚才的事,趁热说起了来意。

    “非是小子不自量力来统筹一切,只不过是当今对我师徒的试探而已。我做的越好,当今与我师父谈的也越好;我若是做不好,那我师父那里也要受制。为了师父,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子胜好奇的看着戴权,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支持义忠亲王,您这位当今的身边人要怎么做?

    戴权仰着一张老脸,似笑非笑地告诉了王子胜答案:“王大人不用操心咱家,老亲王的意思是保皇,否则也不会派自己的小徒来做人质了。哦!对了!有件事没来得及说。”

    蒋玉函连忙阻止道:“没必要说!”

    “不不不!”戴权直摆手:“王家昆仲可不是外人,尤其是对你来说。”

    王子远问道:“究竟是何事?”

    戴权一指蒋玉函:“你们刚刚差点逼死的他,很可能是老亲王的亲生骨肉。还真是一家人。”

    “啊?!”王家兄弟终于破防。

    本来想拿捏着用义忠亲王做挡箭牌,不成想亲王的骨肉被逼的血染当场,王子远和王子胜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蒋玉函嗨了一声和戴权唱双簧,这可都是他俩早就商议好的事,要想让王家站过来效命,不仅要披上当今的龙皮,义忠亲王的虎皮也要借过来穿一穿。

    “嗐!我就说不要说不要说,您还非得给说出来!万一我要是不是,那可有多尴尬!二位王大人,千万莫把我当做是真的就好,虽然我自小就跟着师父生活,要不是一场无情的大火烧毁了我的家园,我也不会十几年后才找了回来。不当真,不当真。诶唷,我的胸口还真疼,有抹布没有,我自己扎一下。”

    戴权及时捧哏:“皇上都认定了你是,你还能怎么着。抹布没有,你先拿着圣旨按住伤口吧。”

    一唱一和的极为妥当,王子远和王子胜怎么能现在分辨真假,相互看了一眼后,并排站好了齐齐对蒋玉函躬身施礼:“罪臣给世子爷见礼,实在不知世子爷的身份,误伤了贵体,大罪大罪!请世子爷发落!”

    趁着他们两人低头,戴权和蒋玉函眉来眼去一番,蒋玉函咳嗽一声端坐不动,开口说道:“不知者无罪。于公我要保皇,于私我保了皇才能保我师父。二位也是如此,天家的事不要管,天下的事要多管。保皇是天下事,王氏兄弟不可推诿退缩,然否?”

    子远、子胜齐声称是。

    蒋玉函一把将腕刀从胸口处拔了出来,补天石还挤了些赭石液出来,嘡啷一声刀子扔在了桌子上,蒋玉函拿捏住了心气,稳稳的道来:“先说公,再论私!子胜大人,劳您调一百精兵交给方千户。”

    “喏!”王子胜只得答应下来,再无推诿回旋的余地。

    “方千户!”

    方椿站起身:“末将在。”

    “接了这一百精兵后,带着圣旨去找金陵太守贾化,再从他那里调一百精兵归你节制。”

    “遵命!”

    “子远公,请召集贾、薛两家族人凑一百家丁来我这里听差办事。对了,帮我要点伤药来,他们家有,我一路跟着送过来的,还帮他家记账来着。”

    “啊?哦,好!臣听命。”

    “最后一件事!”蒋玉函眼中闪过光芒:“两日后我要住进史家,为防他家变故,给我备好三百人的帐篷和食物。”

    “去他家?”王子远一哆嗦:“他不是要...”

    “子远公!”蒋玉函笑着拦住了他的话头:“金陵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见死不救,我正是要去救他家啊。”

    你这是救人?

    王子远打死也不会信面前这个笑眯眯的俊俏小郎君,不惜自残逼自家站队,还遮掩身世等着自家跳坑,骨子里就带着天家的跋扈和残忍,你要不是天家的骨血,谁还能是?

    错怪了蒋玉函!

    唯一看的明白还懂他的如今只有林黛玉。

    给两位贵人斟着茶,不着烟火的替他辩解着,方才皇上说蒋玉函心性狡黠要多多磨炼,她可有话说。

    “他一个人流落江湖无父无母无亲朋,不得不投身进了梨园,全凭着自己吃苦方成了一代名伶。这不是劳其筋骨是什么?他要是能有一张书桌一个老师,他比谁差哪里去?”

    穆莳老怀甚慰,穆蕻皱眉不已。

    “丹药脱身、计赚贾家为智;千里送弱女不亏暗室为义;皇城前一词一曲名动金陵,却是为了天家和小女,既是忠也是勇。何谈狡黠?怕是还因为没身份吧。”

    穆莳哈哈大笑,穆蕻哼了一声:“你就直说朕不识人吧!”

    “不敢。”林黛玉低眉垂目。

    穆莳诶了一声:“何必为难她呢,童言无忌。”

    穆蕻只得作罢,让林黛玉坐一旁执笔记录,他要与皇兄谈一谈这十几年的过往。

    船舱外站满了禁卫,雪雁、紫鹃与青莲等人只得挤在一楼或坐或站的等着,青莲无比好奇的缠着秦可卿问东问西,她实在不明白这位宁可儿怎么也在这艘船上。

    秦可卿什么样的人,三言两语打发了她:“清河班有了出路,我怎么就不能也找个出路呢?此间主人正好是我旧识,你做你的清河坊,我也可以趁机上岸做个乐坊啊。”

    青莲紧张起来:“那谁给你们谱曲作词?”

    秦可卿一笑,故意的去问紫鹃:“紫鹃姑娘,你说你家的清客相公,会帮我吗?”

    “帮不帮你,我可不知道。但他是帮我们家小姐的。”

    “行吧,那我多求求她吧。怎么我也喊了好几年的姑姑,不会不管我的哦。”

    紫鹃噗嗤笑了起来:“您呀,可真是会说事。管,一定会管!不管怎么能带您一起走呢。”

    青莲的心凉了半截,争宠的又多了一位,自己可真比不过“宁可儿”的容貌风情,这可如何是好。

    谁都在争,哪有不争的人。

    林黛玉仗着自己年岁小又是个女儿身,还不是在替蒋玉函争出身。

    笔走龙蛇认真记录着天家的秘辛,她不知道这事对她有多少的不妥吗,知道也得去办,穆莳不拿她当外人,穆蕻也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认可了她,那她就要做好这份差。最起码,她想知道蒋玉函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一谈就是一天一夜,累得林黛玉手腕都疼了,才算整理记述完毕。

    交给两位又校正了一回,分别用了印画押,才交给一位禁卫随身藏好返回京城。

    崇正帝看着舱外的扬州城,悠然一叹,天下如此之大,却大不过一座皇城去。十几年的布局就为了那一座城谁做主,父皇啊父皇,天下不是一家一人说了算的,算计到最后您还能看的见那人上位吗?

    穆莳与他的意见想通,那就是一个拖字决!

    拖到太上皇薨逝了,再谈其他。

    期间若是敢有异动,凭着他们的交谈笔录,大白天下的话,谁也甭想好过。这样能最大限度避开孝字对穆蕻的羁绊。

    林黛玉请旨要下船,两位都同意了,专门派几名侍卫扮做小厮跟着她,怕出意外。

    林黛玉带着雪雁和紫鹃绕过扬州城,直奔一处寺庙而来。

    进庙烧香拜佛布施了一番后,寻到寺后一处破烂的僧房,里面有一老僧在念经。

    林黛玉屏退他人,自己进了僧房和老僧相见,说了自己的名姓,又拿出了父亲的印章。

    老僧打量了一番她后,仔细辨认过印章,然后指着一个装经书的箱子说道:“东西都在那里放着呢,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动过,你自己拿吧。”

    林黛玉谢过了老僧后,打开了箱子,不管其他的物事,终于在一本经书中找到了一封书信,将之藏在身上后,才唤别人进来搬着箱子走了。

    回到了船上,只见两位贵人都瞧着自己发笑,不明所以也不想多事,打开箱子请二位过目。

    里面是江南十二年的盐账,崇正随便翻了翻后,对穆莳说道:“果然大有蹊跷,林如海有心了,用这些东西给他女儿买条命。”

    穆莳反而不看,只问他:“怎么说?”

    崇正帝扔下账本:“谁在用江南的盐税?除了朝廷外,能用敢用盐税的人,还能是谁?林如海是给朕指了一个方向。只要朕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能找出幕后的人。”

    穆莳点点头:“看来那人就应该是父皇一直藏着的儿子了。”

    “我们都不如他?”崇正帝疑惑不解。

    穆莳有不同的见解:“非也!我看还是祖上的事荼毒到了如今。”

    崇正帝忽然大笑:“皇兄,你可知玉函小儿给朕出了个什么主意?”

    林黛玉的小耳朵又支棱起来等着听,崇正帝看看她,笑道:“此事要是能成,天下的正妻们都要给他烧香喽。”

    “哦?他又怎地了?”

    “他告诉朕,重修婚法,凡私生子罪其父罚其母,不得染指其父的一切。冒着坐牢的风险还敢私生,才是真爱!”

    “哦?”穆莳与穆蕻相视一眼后,都哈哈大笑,这个法子巧,先立法堵住了天下的嘴,看那人还怎么有脸出头。

    林黛玉心里啐了蒋玉函一口,却也莫名的欢喜起来,最起码,他不敢始乱终弃的养小老婆和儿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