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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两袖金风

    一声放箭,对面的人全都趴在了地上。

    蒋玉函神清气爽的慢慢走过来,一个个仔细的辨认。

    “你使诈?”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蒋玉函满面春风过去见人,早就看到他们这一伙了,一声放箭,好几个人围住了一个人蹲在地上,大鱼理应就该是他。

    “哎呀!”蒋玉函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那人,不由惊讶的叫出了声。

    “琪官,见了本王还不过来参拜!”那人站直了身子,抖抖衣衫气势汹汹的冲着蒋玉函说话。

    蒋玉函回身喊了一声:“往死里给我打!”

    后面一百来号家丁,抄起手中的家伙就开始乱砸,那些原本盯梢的兵丁也趁机爬起身加入战局。刚才可是被对方冲了一个冷不防,吃的亏要在这时候找回来。

    “你敢?!”

    蒋玉函不理身边的乱局,规规矩矩向那人施礼:“御前起居舍人蒋玉函,见过南安郡王。王爷殿下不在京城纳福,月夜来访金陵史鼐,想必是为了天下的社稷大事。既然撞见了,下官本职所限,还请王爷留个字底吧。见了圣上,下官也好交差。”

    南安郡王认识琪官蒋玉菡一点也不稀奇,京城名伶,又是忠顺亲王豢养的戏子,那几家王府里他是常去。

    一直以来蒋玉菡都在猜测到底谁是太上皇的私生子,如今见了南安郡王后,心底又给这个人缩了一个圈子。

    首先不会是面前这位南安郡王,他已经是年过五旬的老王爷了,要是他是的话,太上皇才不过六旬,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那么,能请动一位王爷亲来金陵做事,哪怕是异姓王爷的人,就算是奉了太上皇的旨意,其身份想来应该也跑不出那几家人。

    四王八公!

    南安郡王听了蒋玉函的话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本王知道你有了一番际遇,可那又如何?你个不入流的芝麻小官,还敢拦住本王的去路不成?”

    蒋玉函连说不敢:“下官不敢,王爷您想来则来,想走就走,下官绝不敢有半分的阻拦。”

    “那你还不让他们住手?”

    “王爷,下官是说的您。他们有纵火侯爵府的嫌疑,下官责无旁贷要将他们带走。”

    “你敢?”

    蒋玉函一挥衣袖:“臣,敢!”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纸笔,又是边说边写:“是夜,保龄侯府起火,起居舍人蒋玉函者路遇,逐救之。巧逢微服出访之南安郡王,擒纵火嫌疑者...多少人啊?”

    南安郡王一把抓住了蒋玉函的衣襟,蒋玉函将毛笔送到他的眼前:“撕了它还是撕了我,王爷任选其一,玉函绝不说二话。只是这随笔记录么,却改不得了。原因么,王爷您是晓得的。”

    起居录和随笔录是要入史册的文档,漫说一个异姓王,就是历朝的帝王想要修饰一下,那也是要受到朝堂乃至天下的唾弃。

    崇正帝给了蒋玉函这个身份,可谓是煞费苦心,而蒋玉函也将这个官位的职责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可以死,但他写的文字不能改。

    前面用这招逼得王家昆仲低头顺从,眼下又将住了四王之一,蒋玉函心里可谓是痛快无比。

    南安郡王狠狠的瞪着蒋玉函,一时之间却没有好的对策。

    他是可以宰了蒋玉函,但他不能屠尽在场的众人,因为他耽搁不起这么多的时间。天知道当今圣上在哪里,万一就在蒋玉函的身后冷冷的看着他杀人,那他这个王爷就算是活到了头。

    冷哼一声,松手放开了蒋玉函,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待如何?”

    蒋玉函双眸闪动,悄声的说话:“王爷与下官也算是旧相识了,下官奉承着您也有不少的日子。这个面子,下官怎么也要给了您,而王爷您呢,也要让下官能交了差才行。”

    他俩说着话的功夫,一百多家丁已经大获全胜,倒不是武力值出众,完全是靠着人多。

    南安郡王私下来见保龄侯,他能带来多少人?还是被蒋玉函“恰巧”堵在了府里一天,他连求外援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能挡住这么多想要立功的家丁。

    南安郡王看了看场中的局势,自己带来的这些护卫人人挂彩,各个有伤,就算是放他们走,这群伤兵败将还能跑到哪去。

    阴沉着脸说话:“好说,本王也要重新认识一下你蒋玉菡了。划个道来吧。”

    蒋玉菡抿嘴一笑,开口提了要求:“您先认下了私自来金陵见史鼐的事,至于您二位谈的是什么又做过什么,下官一概不问也一字不写如何?”

    “这有什么说道?”

    “王爷您想啊,下官就算是个钦差,可旨意也只是说住进史家,可没让着抓人,尤其是抓王爷。”

    南安郡王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了意思,蒋玉函只要他承认彼此在史家见过面,至于别的事他不管不问随他怎么去和皇上说,这样一来虽然露了身份,但也有了缓冲余地。

    “你有这么好心?”

    蒋玉函轻笑起来:“王爷或许还不知道,下官其实是义忠亲王的门徒。”

    “什么?!你还有这层的身份?”

    “这件事骗不得王爷,好多人都知道了,王爷只是知道的晚些罢了。”

    “皇上也知道么?”

    “自然知道的,否则也不会给下官这个官职。”

    这一手虚虚实实,一下说懵了南安郡王。

    他来的目地就是要找出义忠穆莳老亲王的下落,实在抓不住活得,死的也算。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义忠老亲王的徒弟就在他的眼前,还直言不讳的告诉他,皇上我也见到过了,还赏了我一个官职。

    内里的意思昭然若揭啊,那就是皇上已经赶在前面见到了义忠亲王,并且二人已经联手,否则也不会有面前的这位起居舍人。

    蒋玉函神色谦卑看着南安郡王不停的变换脸色,小声提醒了一声他:“王爷,时间可不等人。我身后的是家丁不是官兵,等会要是戴总管和方千户赶来的话,那可更不好见面是不是?”

    “你真要放我走?”南安郡王有些疑惑,按说蒋玉函抓住自己献给皇上,更是大功一件,他怎么敢放自己走呢?

    蒋玉函眼眸低垂,把手一背,悠然说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下官还能做几天这个官还说不定呢,何苦为难了旧识的王爷您。再者说,贤德妃也快到了,金陵的天气么,应该是要回南了吧。”

    “那圣驾何在?”

    “史家啊!”

    南安郡王一顿,哈哈大笑起来,回头招呼一个文士过来说道:“你与他谈吧,本王要夜游秦淮河了。”

    蒋玉函一躬倒地高呼:“恭送王爷!”

    “免了吧,京城再见时,等我在收拾你个小兔崽子。”

    南安郡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那艘早已备好的扁舟,身边的几名护卫护送上船,一撑杆,扁舟悠悠荡荡而去,留下了遍地的伤兵和那位文士。

    文士见王爷安然离去,松了一口气,笑着与蒋玉函施礼相见,也不多说,只是拿出了一沓银票轻轻的放在了蒋玉函手中的记录册上。

    蒋玉函瞟了一眼见是百两的票额,咳嗽一声,边写边说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文士沉吟了一下,又掏出了一沓压住了蒋玉函的笔,轻声回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吧。”

    蒋玉函停下了笔,小心的将万两的银票揣进了怀中,说了声请。

    文士过去挑了一半的伤兵,冲蒋玉函拱拱手到了声谢,转身而去。

    蒋玉函数着人头添下了最后一笔后,在怀中摸了半天拿出五百两的银票来,喊过一直藏在人群后面暗处的贾琏和王仁:“二位哥哥请来,将这些赏了下去吧,人人有份,各个有功!”

    王仁还好,他认不得那是位王爷,贾琏也没敢和他说,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揣进怀里一半,剩下的拿去分赏。

    贾琏哆哆嗦嗦的拉住了蒋玉函的袖子,愁眉苦脸的说道:“兄弟吔,你怎么敢要他的钱?”

    “为何不敢啊?我不仅要他的钱,史家还得给我一份呢。走着,要钱去!”

    “别!那是我亲奶奶的娘家表叔,我可不跟着你去。”

    蒋玉函哈哈一笑,当着贾琏的面又掏出了银票一张一张的数起来,边数还边说:“诶呀,你不要,我可就省了。王爷赏了一万两,刚才给了王仁大哥一千两,还剩下九千。一会见了戴总管和方千户,我们就三分,正好一人三千两。拿着这个数给史侯爷看,他老人家怎么也得出点。诶二哥,你这表叔家钱不少吧。看这府邸可是不错,要多少合适?”

    “数不对吧?不是不是,你还真敢要?皇上知道了怎么说?”

    “我要是不要,才不好呢。要了钱他还得夸我。”

    “这又怎么说?”

    “王爷能给我留下买路钱,意味着什么呀?”

    “什么?”

    “他们心虚啊!哈哈哈哈!”蒋玉函把银票一揣,抬腿就走,家丁们早已经欢呼起来,甭管着多少,都比月钱多,这趟差事解气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蒋玉函一路抱着拳给跪谢的家丁们还礼,贾琏一跺脚追上了他,搂着肩膀说道:“那是我表叔,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我去说如何?”

    蒋玉函看他一眼,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琏二爷吗。走着,给你表叔见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