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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错错,情难过,矛盾又迷茫。

    八月会过后,一切与往日无丝毫不同,宫人们依旧行色匆匆,打理宫廷要务,宫中内院也无任何波澜变况,似应了闵生的“健安”一说——和谐安宁,无风无浪。

    可慢慢的无浪的水变得清澈见底,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也逐渐浮现水面,着实让人心寒,水清了,原来也只是表面想象,水浊了,也是表面想象,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尸骸葬于水中,等着的也是虎视眈眈的鱼群。

    直到一具完整的尸骸消失在人世间,也就渐渐的懂得了许多以前不懂得的道理,过于的依赖其实也是一种痛苦,再泪喷涌而下时,也就明白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一黄衣女宫刚行至御膳房右廊侧门,就瞧见令妃身边的红人李嬷嬷,知晓此人心高气傲,咄咄逼人,急忙立身行礼,道:“李嬷嬷好。”

    李嬷嬷漫不经心的理着衣袖,摆着高管的架子,许久才意识女宫存在般的道:“你是钟贵人身边的女婢吧?唤平儿是吧?”

    女宫微微一愣,甚是不解,却也无奈,不敢过问缘由,担心祸从口出,应声道:“是。”

    李嬷嬷虽对钟贵人的贴身女宫不屑一顾,却也放低了身段,和声道:“你是来为你家娘娘取米粥?”

    “是。”女宫低首作答道,不明白李嬷嬷一直追问这些有何深意,清晨来御膳房取米粥,对女宫来说是一件平常无奇的事。

    李嬷嬷心满意足后,才直奔主题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稍微麻烦你多跑一趟,也为令妃娘娘送一份米粥,映月宫离凝香宫也不远,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吧?”

    两宫之间确实不算太远,女宫还是有些心忧的回了一字,道:“是。”

    “也别说我依仗令妃娘娘的势利,欺负了你,只是刚刚被洒了些油水,脏了衣物,急需换洗,但待慢了令妃娘娘也不好,所有才出此下策,否则,这样的美差,你求都求不来。”李嬷嬷冷眼相待道,擦了擦弄脏的衣袖。

    女宫低声下气道:“不敢多想,也多谢李嬷嬷美意,给小人一个机会。”

    “哼,像你们这样的人,给你们百八十个机会也抓不起。”李嬷嬷睥睨女宫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女宫告知御膳房疱人,取了两份米粥放入食盒里,先前往凝香宫,提早完成这样的苦差事,宫廷争斗,是她们这样的小人物惹不起的。

    可最终还是引火烧身,早早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就好像一时疏忽大意,忘了御膳房的侧门不曾有油水这一说法。

    女宫以为送完凝香宫米粥,可以松一口气,才走了几步,就忽然被一群人擒住,钟贵人的米粥也打翻在地,热气漂浮于空中。

    女宫不明所以的挣扎,被拖来凝香宫才弄清,令妃娘娘喝了米粥中毒了,不停的在塌上哀叫,唤疼,汗珠凝聚额角。

    李嬷嬷听闻,也及时赶到照看令妃娘娘,鬼哭狼嚎的喊叫,在太医的诊断下,令妃娘娘中了断肠散,差点与世长辞。

    女宫被带到令妃塌前,嘴巴早已被李嬷嬷扇得臃肿流血,一脸惨相,令妃娘娘愤怒道:“是谁给你这个胆子,竟敢毒害本宫?”

    女宫泪流满面,胆怯发怵,口齿不清的似呓语一般,喃喃自语,问她什么,她什么也不知,神经恍惚已错乱。

    令妃躺在塌上闭目养神,见女宫许久不语,不耐烦道:“把她给本宫拉下去,按杖刑处理,如果这小贱人还不愿开口,就一直打,打到说为止。”

    李嬷嬷对令妃应了一声是,转而对其他人喝道:“快点把她拖出去,狠狠的打,使劲的打,打到他说出主谋为止。”

    钟贵人听了女宫这一事,坐立难安,顾不得梳妆打扮,立即起轿前往凝香宫,女宫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即刻阻止持杖人,会见令妃。

    钟贵人还算知礼,气和道:“我有一事疑惑,还未经过调查,令妃娘娘为何就这般笃定就是我映月宫的宫女下药,而不是受他人陷害?”

    “无论是不是她下的断肠散,米粥是她送上来的,怎么说也是个间接帮手,就凭这点,足以定她的罪。”令妃冷笑道,她根本就不在意凶手是谁,只要她没死,她就要将女宫处死。

    “定罪与否,也要等查明真相后,在做相关处理,令妃娘娘如此自作主张,屈打成招,怕有失国法,难以服众,所以,现在我要带她回去,明日我会亲自禀告皇上,请皇上派大臣来查明事情的原委,到时必会还令妃娘娘一个真相,还女宫一个清白。”钟贵人义气凌然道。

    李嬷嬷怒气冲天的指对着钟贵妃喝道:“你区区一个贵人,竟敢这般同令妃娘娘讲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令妃挥手阻止李嬷嬷,不怒反笑道:“无妨李嬷嬷,既然钟贵人有这个本事口出狂言,那就让她带走外面的那具女尸,本宫倒要看钟贵人能查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钟贵人谢过令妃急忙退出,命人抬走女宫,将她放置映月宫的床榻上,太医还未到,宫女竭力发出一声“娘娘”后,撒手人寰,惨相实在令人动容楷泪。

    钟贵人痛心疾首的抓住女宫带血的双手,每一个女宫都是她所珍惜之人,如姊妹一般待人,却也因她英年早逝,哭泣了良久,也不行灾祸却接连发生。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钟贵人在为女宫祭奠时,点点火星飞入地上,忽的一阵爆炸,迅速起了一阵大火,蔓延烧了桂花树,在爆炸声中,一声破天惨叫,烧毁了钟贵妃的脸,留下坑坑洼洼的灼痕。

    也因那夜以后,钟贵人毁了容,一块又一块的血痂,触目惊心,皇上也因无法直视,再也未来过映月宫,后来令妃怀孕。

    钟贵人独坐映月宫寝殿,沉默不语,对什么人都避而不见,乃至于闵生亦是如此,甚至怕见闵生,直至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也就在前几日,还失手伤了闵生,女宫照例将饭菜放置在门口,等钟贵人开门自取,当钟贵人出现时,闵生已不知在门口立了几时。

    钟贵人呆滞不动,有些畏惧,眼睛布满血丝,面上是怪异的黑痂,闵生眼里饱含泪水,哭泣道:“母妃,我终于见到你的。”

    闵生激动的要去抱钟贵人,可钟贵人受惊一般的狠狠推开闵生,慌张之虞,拿起地上的食物往闵生身上砸去,急急忙忙的将门闩上。

    闵生使劲推门,敲门,难过的喊道:“母妃,我是闵生,您出来看看我好不好,我还有好多书没有背,我还有好多字不认识,我以后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贪玩了,你出来好不好,母妃,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母妃,你看看我,母妃……”

    没有人回应闵生,钟贵人已经谁也识不得了,无论闵生再怎样在门口等钟贵人,膝盖磕破了,手敲坏了,嗓子喊哑了,门也不会开。

    后来,钟贵人听说皇上去了令妃哪里,便缩手缩脚的离开了映月宫,从此一去不返。

    只知她躲在凝香宫的纸窗之后,静静的等皇上来,对他说她想说的话,可那夜皇上没有出现,而是往皇后宫殿去了。

    令妃见一双骇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床榻,吓得魂不附体的跌倒在地,两腿之间瞬时流了一摊血,钟贵人也及时的被宫人擒住,跪倒在令妃面前。

    令妃腹中孩子掉了,她日日夜夜期待的孩子死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血迹,怒发冲冠的拔下发中凤凰钗,深深的刺入到了钟贵人的太阳穴里,厉声道:“啊啊!!!你这个贱人!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血流了出来,钟贵人在死的一瞬间,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一生中最期待的画面,闵君穿着白色衬衣,黑色战甲,骑着一匹矫健的战马。

    把她从阑加耶手里救了下来,为了离闵君更近,在闵君成为国君后,断然的参加秀女选拔,终于凭借自己一点点的信念,同闵君结为连理枝,喝了合卺酒。

    可她从来都不认为闵君是卫国的王,闵君永远是他的英雄,永远是卫国的第一个公子,文武双全。

    可从一开始,她就牢牢的告诫闵生,生在帝王家,却她忘了自己也是身处帝王家,她简单的将爱情寄托在大将军闵君身上,以简单的乡人,爱着这个天下所敬仰之人。

    然而却始终不明白,自己无才,何以得爱,也未想一丝容颜,竟让他尝尽人生百态,她的大将军啊,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他所守着的早就是一具空壳了,只是自己不愿承认,才枉送了性命。

    她清楚的记得,有人对她说,皇宫,你是入不了的,也是你不能入的险要之地,我说的不是人情世故,而是现今的世道人心,你根本不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可她还是入了。

    然而,一切美好也随之崩塌,只可惜留下闵生一人,她还什么也没有教会闵生,闵生一背书卡了,就食指挠脸,为什么不告诫闵生,不要让自己的习惯展露无遗呢。

    令妃怒杀了钟贵人,虽犯了宫中条令,但也因温家势利与皇后的劝解,认为令妃罪不至死,应宽厚处理,因而被打入了冷宫。

    自钟贵人死后,闵生的生活也从此一落千丈,无权无势,无人爱护,其他皇子也开始嘲弄他,欺凌他,把他打趴倒在地,动弹不得。

    易司见闵生快要闭眼倒厥,心中一疼,刚要走过去,就被凌桀拦住,冷静道:“易司,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冲动。”

    “我很清醒,四殿下快不行了,我要去……”易司想也没想的推开凌桀的手。

    凌桀却反手抓住了易司,不改语气道:“易司,他是四皇子,他们还不敢要了他的性命,但你如果贸然出手,那么他们随时可以要了你的贱命,你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混不入他们的世界,你给我听清楚了,只有自己才保护自己!别蹚这趟浑水。”

    易司试图反抗,不停的摇头,期期艾艾道:“不是的,凌桀,不是的……我可以……可以……”

    “易司,别在异想天开了,你就是一个宫人,你谁也保护不了,反倒只会让自己白白枉送了性命,如果你要守住自己的秘密,最好给我安分守己点,你还没有完成我要你做的,不能随随便便去死。”凌桀说完话后,强硬的拉走易司。

    易司死死的挣扎着,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呢,可他只想在闵生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他只想要保护闵生,为什么连这么小小的愿望,对于他来说,都是奢侈。

    就因为他是一个宫人吗?

    如果不这样,他又如何遇得到闵生,如果这样,他又如何保护得到闵生,如何安慰闵生,如何“爱”闵生。

    错错错,情难过,混沌又彷徨,伤透了心房,击退了儿郎,让人迷失又迷茫。

    人掉泪,花谢瓣,丝丝感伤,落在世间瞧不见。

    闵生被拳打脚踢,皇子们皆对他恶言相向,冷嘲热讽道:“现在失去了父皇的恩宠了吧,看你还怎么得意……平日里,不是占尽风头吗,现在怎么了,怎么跪下来了,这不是奴才才愿做了,是吗……死了吗?怎么不说话啊……求饶啊,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哥哥的话都不听了……闵生,睁眼看一看自己的惨相在死,这样会很有趣的,不是吗……”

    一把利剑猝不及防的对准正在踢闵生的三皇子的眼睛,三皇子骇得急忙往后退缩,抬头一看,是燕国质子苏明轩,惊惶道:“你一个……燕国质子,这是要……做什么?你……你可知你……这,这是以下犯上,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燕国质子吗?

    生命比蝼蚁还轻?

    比蜉蝣还短?

    苏明轩挺剑对着三皇子的脸,冷漠道:“你们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们,绝无虚言!”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苏明轩不怕死,不畏惧死,杀了三皇子的也没关系,杀了所有人也没关系,灭国也没关系,世人唾弃也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有一人活着就行了。

    三皇子畏畏缩缩,身边也未有一个胆识之人,担心苏明轩真的挥剑乱砍,落得个死无全尸,反倒是得不偿失了,心虽有不甘,却也愤然走开。

    利剑“啷当”一声落地。

    这是苏明轩生平第一次握剑,手都是颤抖着,如果真的沾了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拿得起它。

    看着闵生瑟瑟发抖,目光呆滞,苏明轩蹲下身,慢慢的扶起闵生上身,发现闵生仍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颤抖不已,柔声慰藉道:“闵生,你不用怕,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现在已经没有人欺负你了,没事的,没事的。”

    眼泪顺着闵生的眼角直流而下,颤声哭泣道:“……我……我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苏明轩,母妃……走了……什么也……没有了,我……我,我该怎么办……苏明轩……什么,什么……也没有了……哇啊……”

    苏明轩愤恨蹙眉,用衣袖为闵生轻轻揩泪,郑重许诺道:“不会的,闵生,不会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我会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你的足下,让所有人都对你唯命是从,马首是瞻,不敢伤你一分,不敢对你有一丝不敬,我会让刚刚的那些人,甚至是所有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的,闵生,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