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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卿意难买,君颜喜难开。

    19

    这次秋猎以后,闵生对苏子风是彻彻底底的迷茫了,他一直以为他读不懂苏子风,但他愿为卿意消磨有限的时光,相信终有一天,苏子风即使不用言语告知他,他也可在沉默读懂他所要表达的含义。

    这就是闵生一生所求,用一生去读懂一个人,用一生去了解一个人。

    可他终是不明白,苏子风到底把他当做什么样的一个人来对待,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知己,还是一种他期望却又难以言说的关系。

    然而,无论是何种关系,是密是友也好,他都绝不会去打扰苏子风的生活,可他想不通,为什么苏子风不尊重他的选择,亲自联名上书,撮合他和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同意,皇上也下了旨意,只有他一个人匿藏其中,不解其意,当整个人回过神时,已是天命不可违。

    闵生昏昏沉沉的去找苏子风,他急要一个答案,就是一个简单的答案,苏子风没有给他留下多余的时间,他也不能再猜苏子风了,他得亲口告知苏子风他一直想要对他说了真话,再也不是那句对不起。

    闵生来到枫清轩,无论他如何敲门,都没有人回应,玄衣管事也说苏子风这几日去某地寻访一位书法大师,这几日基本不会回来,请闵生勿再打扰。

    可闵生还是坐在门口等苏子风,好几日都痴痴呆呆的,眼睛沉重困乏,整个人也有气无力,就像是在母妃闭门不见时,什么也不顾及的守在母妃门口,他相信有耐心一定可以见到的。

    直到他穿上喜服,也未见到苏子风一眼,红色的丝带挂满檐头,宾客盈门祝贺,皆是是笑意春风,闵生寻找着来宾中人,还是未见到苏子风一眼。

    在来宾的欢悦之下,二人相对一拜,结为夫妻,南阳公主被女宫小心谨慎的送入洞房,闵生喝得酩酊大醉,举杯哈哈大笑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苏子风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在一瞬间决定了他的人生,让他活在一场不真实的世界中。

    酒断愁肠,人断泪,尔尔人生莫相欺。

    苏子风静静的站在门院看月,没有一颗星光点缀,罡风凛冽,如刀刃般的划破了他的一切,刚一躬身,就止不住的咳嗽,颤抖着整个身体,手捂得紧,脸越红,越难受。

    一旁的玄衣管事轻轻搀扶着他,声音有力雄厚道:“王爷,风大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在这里立着对王爷的身体寻不到好处。”

    苏子风立起身,擦了擦嘴巴溢出的血迹,平息下来道:“都结束了!”

    玄衣管事依旧不改语气道:“是!”

    “好,这次麻烦你了。”苏子风有些恍惚的走进书房,随意点上蜡烛后,便取下笔架上挂着的第四支宣笔,手有些抖动,连拿笔的手势也错得一眼便可瞧出,持在手中,因思绪烦乱,久久不能下笔。

    最后晃了晃脑,草草的在宣纸上写下,口中所碎碎念之句道:“吾之所烦,躁其心也,吾之所乱,伐其身也,不知何也,不知何也,躁乱不安。”

    苏子风扯起宣纸一阅,一阵哀伤涌上心尖,痛苦不堪道:“苏子风啊,苏子风,你这又是为何,笔不蘸墨,纸不摆正,粗狂拿笔,还造了些心中所想污言秽句之词,让人知晓,还不笑掉大牙,毁尽其身。”

    握着宣纸径直走到烛台前,往火苗上一烧,熊熊烈火将其化为了一对灰烬。

    尘归尘,土归土,灰烬半星辰。

    待一切都消失殆尽,苏子风也逐渐恢复如初,重新在案上摊开一张宣纸,研磨毕后,正要落笔时,门像狂风吹动般的猛然打开了,站在门边的是醉眼迷离的闵生。

    “王爷!”玄衣管事躬身,有些无可奈何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休息吧。”苏子风摆手退去玄衣管事,微微叹了一口气,刚刚平静的心情又乱了。

    闵生这次不再顾苏子风是否同意,一径走了进来,脸色红润,笑意满满道:“明轩,又在练字啊。”

    “今天是四殿下大喜的日子,不知四殿下来我这里作甚。”苏子风继续摆弄宣纸,调整宣纸的角度,宣笔也在手中找感觉握着。

    闵生望着的苏子风凄笑道:“前几日听人说明轩又去某地寻访了几名大师,我在门前等了明轩许久,明轩也不愿归来一见,就连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明轩也不来讨一杯喜酒喝……嗝……你知道吗,今天在场的每个人都好开心,可是明明是我的喜事,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真奇怪,你觉得呢?”

    苏子风神情凌冽的瞥向闵生,不愿吱声,闵生醉的糊涂,转眼就盯着苏子风手中的宣笔,食指挠脸,那个他早已忘记的习惯,笑道:“我可以写一下吗?我已经好久未落过笔了。”

    “请便。”苏子风搁下笔,闵生便笑吟吟的迎上前去,将宣笔拿在手中,左手扶开衣袖,落笔写下明轩二字。

    “怎么样?”闵生将笔搁下,扭头询问苏子风道,见苏子风眉头不展,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没有明轩的好,比明轩差点的很远,记得八月会时,明轩连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不成字样,现今,倒是我,歪歪斜斜,失了字样,说来正是惭愧,惭愧得很啊!”

    “四殿下过讲了,一些拙字,怎么会及得了四殿下一手好笔。”苏子风望着宣纸,其实,对于苏子风,闵生的字一直都是他见过最好的字。

    闵生困顿的看向四周,纳闷道:“嗯?过奖了?明轩为什么觉得我会骗你,褒奖别人也有错吗?”

    苏子风摇头,淡然道:“没有错。”

    闵生凑近,朝苏子风看,食指挠脸,诧异道:“那为什么,为什么明轩总是一脸苦恼的样子呢!”

    苏子风偏头,尽量转移话题道:“四殿下醉了,该回去了,南阳公主还等着四殿下呢。”

    “明轩,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我根本就不喜欢什么南阳公主,为什么人人都在逼我呢!”闵生难受的摇头。

    “四殿下还是赶紧回去吧,等一个人也是一件辛苦的事,别让南阳公主等急了。”苏子风一直知道闵生要什么,但他也清楚,明晰自己要什么,他不能失了自己一切的努力,哪怕闵生恨自己也没有关系。

    他在持剑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说过,他什么也不在乎,他努力让南阳公主知道宫中还有闵生这一个人,让玄衣管事制造他们在一起的机会,让沈公公尽力说服皇上应了他的文书,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不容打破。

    “等一个人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明轩,可你知道我吗,我也一直在等你,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在等你,我想和你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在枫树下,静静的坐在,静静的坐着……就想夫妻之间。”一种淡淡的,忧郁的神情来到了闵生的脸上,是痛苦的煎熬,挣扎。

    若易司没有听父皇谈起苏子风,那么他就不会对苏明轩有崇拜之情,心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不甘与不舍情。

    闵生之所以对苏子风有别于易司,是因为易司在他最快乐的时候出现,活跃了他的幼年,属于童年的美梦,而苏子风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出现,救赎了他的人生,属于现实成长的梦。

    “闵生!”苏子风怒目圆睁的喊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他不明白闵生这是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

    “苏明轩!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喜欢你,我不愿违背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所做了一切都是为我,可我需要一个答案。”闵生歇斯底里道,他认为自己明明没有希望,苏子风却又给他希望,带给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

    “闵生,我没有答案,我希望你也不要寻找答案,那不仅让你痛苦,也会让我痛苦。”苏子风眼睛望着空茫之处,不想再同闵生讨论这个不成立的话题。

    闵生掩面痛苦道:“可我现在就很疼,我不在乎,我什么也不在乎,我求求你了,明轩,我真的不想这样了,我不想这样,我好痛。”

    苏子风怒气冲天的吼道:“可我在乎!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我不能在承受这些疼痛!”

    闵生颤抖着,发出哽咽的声音道:“那么……你不喜欢我?”

    苏子风闭眼,叹息道:“我说了,这世间的很多东西不需要答案。”

    闵生一下伸手抓住苏子风的臂膀,接近癫狂的朝苏子风喊道:“苏明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愿对我说一句实话,就真的有那么难吗?”

    苏子风从容淡定道:“我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欺骗四殿下。”

    闵生再也顾不得一切了,把压抑在心中所有事都和盘托出道:“苏明轩!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我只想要寻找一个寂静安宁的世界,我根本就不想成为什么太子,什么皇上,我只想要你一个人,我只想要你一个人,我想要读懂你,我想要了解你,哪怕是耗尽我的一生,我也不在乎,你知道吗,我真的什么也不要,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同你在一起就好,做一个小生,就做一个小生,别在为我做什么了,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皇宫,去燕国好不好。”

    苏子风脸涨得绯红,尽量不让自己咳出声,既然闵生知道,他也不再隐晦道:“闵生,就是因为你母妃死了,所以你也错了,你母妃爱错了人,你也表错了意,你不是小生,你应该是天子,天之骄子,众生的神。”

    闵生猛然的摇头,竭力道:“那不是我需的,明轩,那不是我想要的。”

    苏子风见闵生这般,眉头一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闵生!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希望那是你的思想!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相信我好不好!等我为你达成这个目标!你就会知道你需要它!”

    闵生知道自己已经无望了,放开手,无力的低垂着,声音绝望道:“不吵了,不吵了,明轩,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好累,好累。”

    苏子风声音无情道:“是,四殿下是累了,也该回去了。”

    闵生抬头,立即摆弄双手,惊惶道:“不不不不,明轩,我太累了,我走不动了,我需要休息。”

    苏子风不改声调道:“我会派人送四殿下回去。”

    闵生发出一声绝望与哀求道:“明轩,拜托,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吗,我一步也不想走动。”

    苏子风不理会闵生,因为闵生刚才的话让他满是气恼,雷厉风行道:“今天是四殿下的大婚,四殿下必须回去。”

    “我就休息一刻钟。”闵生踉踉跄跄的朝一旁的床榻走去,他真想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躺下,睡到地老天荒也不再醒来。

    苏子风一甩双袖,正颜厉色道:“好,既然四殿下不愿走,那我走。”

    “苏明轩,我真的很累,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就休息一下,求求你了,我真的好累。”闵生撑在床沿,只要一放手,就可以睡去。

    苏子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往门边走去,闵生慌了,一脸痛苦道:“好,明轩,我走,我走……”

    苏子风立住不动的等闵生,闵生刚一起步迈出,就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苏子风心一惊,大步流星的走过去,脸上的神情失去了掌控力,担心外露于面,忧虑道:“你没事吧!”

    闵生急忙摆手,尬笑道“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苏子风见闵生久久爬不起来,整个人也似软弱无力,爬起有跌下,搀扶着他,妥协道:“你在这里休息,我不会在逼你了。”

    闵生不停的摆手,险些又跌倒,傻傻笑道:“不不不不,我要走,明轩说得对,还有人等着我,我不能让人家等太久了。”

    苏明轩轻声唤道:“闵生……”

    闵生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明轩不用赶我走,我走,我马上就走,哈哈,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我这就走,就走……”

    “闵生!”苏明轩双手放在闵生的脸上,看着那张无助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义无反顾的对上闵生的嘴,在那突如其来的一瞬间。

    闵生注视着离自己一寸的苏明轩,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凝固了,沉溺在苏明轩温柔的双手里,眼角在不自觉中滑下一滴悲伤泪,他太等得太久了,眼圈一红,闵生哭了,泪是咸的。

    他不明白苏明轩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既然是厌恶,为什么又要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既然是喜欢,又为什么让自己爱而不得。

    苏明轩的脸也第一次不是因为口干舌燥而泛起红晕,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他也可以为一个人而脸红,可他有些迷茫,他脸红的意义是什么。

    他不喜欢闵生,就像他不需要答案,当他眼睛逐渐乜斜时,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才发现闵生的嘴上除了泪还蘸有酒。

    也许是酒让他醉红了脸,又或许是闵生让他醉红了脸,整个人都瘫软了。

    从泛泛而谈的友谊,到志同道合的深契,逐渐如一朵待开的花苞,绽放吧,绽放吧,那不是无可厚非的,那是你期待的,那是你想要摘取的。

    一朵含羞的花,一朵洁白的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送给你最爱的人,你最信仰的人。

    因为信仰,因为爱,它才会吸收养分,绽放世上独一无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