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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梦里水乡

    方楠取过竹笛撩起下摆,跨坐在亭子凭栏之上,自认为摆出个比较不错的造形。

    空冥而又高亢的笛声,被婉转悠扬的节奏所驾驭,使其蕴含着自然纯净的声音,如同一支无形妙笔,在空间中泼洒,勾勒出一副流动的神意画卷,使人能够想得见,似乎又能触摸到它气息律动,为身心增添了空净的愉悦之感。

    刘荣嗣这时看向方楠,面上也露出了些许微笑。

    钱谦益脸上挂着笑意,轻摇折扇晃着脑袋,应和着方楠吹奏的曲子,心里却是在琢磨,眼前这个青年将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昨日张溥赴京参加会试,看似风波马上会平静下来,可是他感觉并不会那样容易。

    钱谦益是东林遗老,张溥和张采待他如长辈,有了复社支持,这使他似乎又看到了复出的希望。

    但钱谦益对朝局形态深感不安,自从魏党被清除后,崇祯在朝中扶植起多头力量,对东林进行打压,又使其相互制衡。

    犹其是近几日扬州的纷乱中,各方势力匀有介入,更显得波诡云谲难以预测,各系之间的情势也变得更加复杂。

    余音渐逝,竹亭中响起疏落的掌声,钱谦益向刘荣嗣拱手笑道:方公子不愧被世人称为“方一曲”,曲谐之妙真是令我等老朽汗颜呐。

    刘荣嗣笑着挥手:“受之兄,这不过是他运气使然罢了。”

    方楠看到刘黛汐记下曲谱,向刘为可拱手说:“还请刘兄代笔。”

    他向刘黛汐示意了一下,然后将竹笛横在唇边吹出前奏,步到竹亭边缘,凭栏望向前方溪水。

    “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那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

    “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轻烟,已消失在远方。”

    “暖暖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

    “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

    “玲珑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时光。”

    “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层层离别背在肩上,泪水流过脸庞

    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

    “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今夜你在何方?”

    “转回头迎着你的笑颜,心事全都被你发现,梦里遥远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

    “这首词曲还算是中规中距,有点意思。”

    刘荣嗣这次首先击掌,微胖的脸上满是笑意,这让方楠此时感觉如沐春风。

    “受之兄,观此曲若何?”

    刘荣嗣微微昂首,轻轻抚摸颔下短须,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钱谦益手抚胡须呵呵笑道:“和光贤侄,不但能征善战,还有如此才情,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今日讨扰以久,受之就此别过。”

    歌也听了,正事也谈完了,自己再呆下去,可要影响到刘家子女欢聚,钱谦益起身向刘荣嗣拱手道别。

    “日后,钱某定要到山河楼一闻小友妙曲。”

    钱谦益最后与方楠拱手一笑,然后阻止刘荣嗣相送。

    钱谦益走后,刘荣嗣回到亭中,面色一正挥退下人。

    “复社吸纳了大部分东林社团,势力庞大,此去南京定要小心,不可盘旋过久!”

    “候拱极虽出自榆林将门,但与我们素无纠革,临清的漕巡营驻地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使用吧。”

    温体仁这段时间,与北方各个势力达成共识,现在身居首辅行情渐长,候拱极这个时候被安插进漕运,说明他也有染指之心。

    刘荣嗣沉吟片刻,向方楠挥了挥手:“赶快回去吧,这几日你身上的事情也不少!”

    方楠起身向刘荣嗣施礼告别,在刘黛汐陪伴下走出花园。

    看着方楠背影,刘为可感叹道:“几年前初遇和光时,他还是一个青涩的乡下青年,那时只有二十几个流民追随于他。

    刘荣嗣呵呵一笑:“孙承宗十分欣赏此子,在大凌河之战中,他也不负孙阁老厚望,一举解救城中两万军民,当得忠肝义胆这几个字。

    刘黛汐把方楠送至门口。

    “过几天一同去南京吗?”

    刘黛汐摇了摇头,明天要随父亲去趟京城,他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

    今天虽然没有谈及婚事,但他俩都感觉亲近了很多。

    方楠乘小轿赶回,路上流览风景之时,心中却在捋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纷乱的变化,让他感觉像是处在几个漩涡之间。

    崇祯此时在东暖阁中,一边听着小太监诵读山陕传回的奏折,一边在舆图上对照察看。

    温体仁躬身施礼,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皇尚,自从王嘉胤被击杀之后,紫金梁又号集群匪汇聚在山,陕,豫交界地区,近日已经有数股匪贼向他靠拢。

    卢象升月前率领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民团,进驻卫辉府的辉县(今新乡市),与小股流匪接战数场。

    山陕等地仍有匪众流蹿,围剿的官军分散追堵,恐有大股匪众东进,还望万岁早作筹备,同时加拨晌银,补充兵员和粮草振奋军心。

    “上个月的二十万两剿银,不是已经拨发过去了吗?”

    “回万岁,各部官军在山区作战行军,粮草物资损耗很大,每个月三十万两,恐怕都未必够用。”

    “匪贼们即无响也无粮,仍能活蹦乱跳的四处逃蹿,今后朕将官军都裁撤掉,招募土匪去打仗,爱卿以为可好啊?”

    崇祯阴阳怪气,冷冷撇了一眼躬身拱手的温体仁,这不过是外在表现,实际上耗费并不算大,他心里很满意,如此作派,只是故意挤兑温体仁,希望他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万岁有所不知,流贼虽然物资匮乏,却不见其为粮草所困,内中因由,臣现在虽然无法妄断,但若是让其东进或过河入豫,恐怕更加难以清剿。”

    崇祯无奈的挥手叹道:“明日在内帑中支取十万两,温卿莫要负了朕的重托才是。”

    皇上圣明

    温体仁的背影渐渐远去,,王承恩急忙说道:“皇爷呀!虽然范永斗刚送过来十万两敬银,但内帑银子也不多,咱们不能再轻易投出去了。

    “若是战事吃紧,把方小子调过去便可,估计他现在也补充完毕了。”

    崇祯挥了挥手,宣镇杨国柱,蓟镇黑云龙,这两支部队是京城北方屏障,方小子扼守运河,关系着南北物资畅通,掌控着我朝大动脉的安危,三支部队是不能轻动的。

    温体仁虽出身于浙党,但他拉拢扶植洪承畴,陈奇喻,杨嗣昌等人在北方开技散叶,抵消朝中东林以及江南各方势力对政局的影响,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刚才提到了方小子,他现在的伤怎么样了?”

    “这次他只能安心的休养了吧!”

    “呵呵”

    “朕还真想看看他负伤的样子。”

    “回皇爷的话。”

    王承恩面带哭笑不得的表情,躬身说道:“方小子现在好像是在江南呢。”

    半个月前,卢九德派人带回来了消息,他是在九江追上的方小子。

    “噗~咳咳!”

    崇祯端着茶碗,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去。

    “他的腓骨不是折了吗?这才由关外回来几天,怎么又跑到江南去了。”

    回皇爷的话,萧大家拜刘宗周为师,在去江南的路上被劫持了,方小子是去营救二人。

    崇祯摇头叹气,笑骂道:“他肯定是痴迷于萧思音的姿色,这个没有出息的家伙,他今年过二十了吧?”

    “嗯,是该娶妻成家了。”

    “呵呵呵”

    “皇爷说的是!”

    “据闻漕运总督刘荣嗣的千金,似乎对他有意,去年还到访过一次德州。”

    “哦?”

    “难道说刘荣嗣想要招方小子为婿?”

    崇祯的两条眉毛瞬间皱再了一起,背负着双手在东暖阁中踱起步来。

    如果方楠与朝中大臣结成姻亲,千里营便会搅入朝局之中,再也不可能是他手中的一把钢刀,这是崇祯最不希望见到的。

    王承恩明白崇祯的忧虑,淡淡说道:“只要皇爷为方小子亲定一门婚事,便无须担忧了。”

    崇祯看着烛台,轻声叹道:“萧思音虽很合适,但她出身于风尘,并不能定为赐婚的人选。”

    “皇爷多虑了,依方小子的性情来看,他可不会任人左右的。”

    崇祯闻言沉思了片刻,眉头渐渐的舒展,淡淡的笑道:“他那副沾火就着的狗脾气,也就是朕能牵就他。”

    皇爷察人入微,将方小子看得通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还不痛快点说。”

    “回皇爷,方小子这次去江南恐怕还会惹出一些事端啊!”

    “哈哈哈哈”

    “这是必然的,以他那个摸不得的脾气,走到哪都会闹出一些纷争。”

    方园门前,仍是被仕子们堵的路窄难行,到了午后,路边又多了十几顶扎系彩绸的小轿。

    门房管事,见方楠上了画舫,捧着一打拜贴笑道:“扬州城里来了很多名妓请老爷一聚。”

    方楠摇头一笑:“你自行收下便是。”

    画舫正待开动,一条微胖的身影,突然蹿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