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积雪与繁星（7）
“回想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家族的事情，那么就从头开始讲起吧，”筱夜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回忆起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候的事情。
“我出生的家庭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家也只是在乡下非常常见的，带院子的二层楼，除了房子比别人家的稍微精致一点以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普通的家庭，至少在当时我是这么觉得。
但是随着年龄稍微长大一点，我开始慢慢体会到自己家与别人家的不同之处。首先是家人的工作，乡间的小学本身就没有多少学生，休息日几乎所有人都要帮家里干农活，除了我以外。
休息日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在山林和田间到处闲逛，看到那些帮着家里干活的同学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自己家不是这样的呢？明明住在乡下，但我家似乎并不是农民。
因为是个很小的村子，所以经常能见到满身泥泞的其他同学的父母，与之相对的，我从未见到自己家人有过满身泥泞的样子。
父亲虽然穿的衣服看起来也很普通，但却保持的非常整洁。母亲偶尔会整理一下院子里的菜园，虽然身上会沾上一些污渍，不过也远远算不上是满身泥泞。
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干什么的呢？因为很在意，我就直接向母亲提问了，但她只是笑着告诉我，让我不用担心这些。感觉自己被敷衍了，所以我又向父亲提问。”
筱夜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马克杯中有些凉掉的咖啡，目光静静的望着跳跃的篝火。
“他告诉你了么？”注意到筱夜似乎又要沉浸到回忆中去似的，白夜忍不住发问。
“正义的作家，”大概是回想起当时这么回答自己的父亲，筱夜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
“那算什么？”白夜一脸疑惑的反问道。
“是啊，这算什么回答，这么回答我的本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就慌慌张张的要我忘了刚才的回答，然后改口说自己是作家。又自作主张的开始解释说，之所以选择住在乡下是因为感觉呆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更容易写出东西来之类的话，明明我都没有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筱夜对当时父亲的回答记的格外清楚，或许是在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很明显是在隐瞒什么呢，而且手段也不怎么高明。”白海直白的说了出来，一旁的白夜也默默点头表示赞同。人在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给自己的谎言补充一大堆看起来很有道理的依据。
“是啊，现在想想真是很蹩脚的谎言呢，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或许当时的我只是想给自己的家庭为什么跟别人的家庭不一样这件事情找个差不多的解释罢了。
不过从那之后，感觉那两人就在有意无意的制造一家人在一起的机会。
也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一家人经常一起露营，不过说是露营也只是去附近的山林里头野餐之类的罢了。偶尔还会带上一把复合弓，说是尝试一下打猎，不过就连十几米外的木桩都只能勉强保持三次中一次的父亲自然是什么都打不到就是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使用复合弓的技术，不过因为拉不开弓，所以从来都没有实践过就是了。那会我的体型和年龄都跟现在的白夜差不多。”
说着筱夜把目光从燃烧着篝火的铁桶转向了正专心致志望向自己的白夜，似乎是把自己小时候的身影重叠到了白夜的身上。
白夜看到妈妈突然把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有些困惑的歪了一下脑袋，筱夜则只是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
到此为止筱夜所讲述的故事，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算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家庭日常故事。然而这个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既然是筱夜不太想主动提及的过去，肯定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故事。这么想着的白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篝火，静静地等着筱夜继续说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就已经预想到平静的日常不会持续太久，所以才会找机会尽量让家人聚在一起吧。
父亲和母亲的工作都是出版社的文编，不过跟一般的文编又不太一样，因为是新闻类型的杂志，所以两人经常会接触一些法律边缘的事物。
两人曾经潜入过一个相当大型的，类似传销的组织里取材，当时我父母所报道出来的内容直接指出了那个头目以及组织的几个核心人员跟多起谋杀和袭击事件有关。
然后那个组织的几名主要成员也都被抓捕，但是......”
“这不是一件好事么？”白夜有些不解的提问。
“但是总会有漏网之鱼，”白海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情我好想听说过，”白海似乎也对这件事情有印象，但那毕竟是自己出生之前发生的事了，只是道听途说的听别人说过一些而已。
筱夜似乎不是很想提及那个名字，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原因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因为头目被逮捕而销声匿迹，就算缺少了组织，是那些狂热的信徒还是自发的组织起活动，而随之而来的就是针对我父母的各种报复活动，所以那两人才会选择搬家到偏僻的乡下。
值得庆幸的是，当年那个编辑长很好心的同意了父母在家工作，负责的内容为杂志的专栏。
虽然不多，不过至少两人都还有不错的收入来源。但住址也是因此才会泄露出去，一想到这就觉得心情有些复杂。”说道这里筱夜也确实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不过筱夜的心里，应该还是感激的成分要占得更多一些。
“当然这些都不是父母告诉我的，而是我后来调查出来的，至于我为什么会去调查这些的原因则是....父母的死。”
筱夜的表情凝重的让人觉得可怕，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们确定还要继续听下去么？”
篝火旁的两人紧张的咽了一口空气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果在这里退缩的话，之后一定会在意的不得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筱夜并不觉得两人会选择在这里打住话题，只是因为接下来的话题实在是距离两人目前生活过的世界太过遥远，姑且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就这样，筱夜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开始讲述那之后的事情，略微带着阴森气息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村里只有一所小学，初中就已经需要靠自行车到邻村去上学了。至于升上高中之后我就只能一个人搬到了距离家所在的乡下大约四个小时车程的一个不算大的小镇。
乡下的孩子们一般初中毕业就开始帮着家里的人干活，很少会有来镇上上高中的，跟我一起上高中的同学就只有两个人，而且都是借宿在镇上的亲戚家。
乡镇高中的规模相当的小，学生大多是住在同一个小镇的邻居，自然就不会有学生宿舍这种东西，我也就理所应当的住进了父母给租的公寓里头，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按照常理来思考的话，一般是不会有父母让孩子在高中时候就一个人搬出去生活的，不过那个时候满脑子都被独自生活的兴奋感所占据，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
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不过还算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熟悉了这样的日常，然后理所应当的变成了高二的学生。”
筱夜停顿了一下，抿了一口马克杯中早已没有了温度的咖啡，继续讲述道，说话的语速好像比刚才要略微慢了一点。
“深秋一个有些寒冷的工作日，入夜后气温一口气就降了下来。从学校回来之后正在复习功课的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虽然班级上大部分人都有手机，不过我也没有什么会互发短信的朋友，平时会给我发消息打电话的也只有父母了。
短信的消息很简短的只有四个字‘橘子树下’，收到这样莫名其妙的短新自然让我很疑惑，于是马上就回拨了电话，不过却一直提示两人的电话已关机，乡下信号不好，电话打不通这种事其实相当平常。不过那天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纠结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决定回去，坐上最近的一趟夜间客车，回到家住的小乡村的时候已经超过凌晨一点了，而站在家门口的我看到的是，已经完全燃烧起来的房子。
后来警察从已经烧的只剩焦黑墙壁的房子中找到了父母的尸体，因为损毁严重所以辨识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来法医鉴定两人身上的多处刀伤似乎才是真正的死因，放火似乎只是为了毁灭痕迹。
至于那个短信的意思指的则是我们一家经常去野餐的一个地点，那里有一棵相当大的橘子树。柑橘类树木的特点是枝叶茂盛而且高度偏矮，长那么大的橘子树算是比较少见的了，之前听父亲讲过这些所以印象很深。
后来我从那棵树下挖出一个铁盒，里头有一张纸条和一张银行卡。纸条上有父亲的字体写着的‘别太伤心’和母亲的字体写着的‘不要忘了学业’这两行字。另一面则只有一串数字，那是银行卡的密码。
银行卡内的数额就算在现在看来也有相当大，应该是那俩人的全部存款吧。大概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才留了下这种东西，现在想想还真是伟大啊。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想到的只是‘既然预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早点采取措施，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然后看着两人留下的纸条，边哭边埋怨那俩人而已。”
筱夜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用有些严肃的表情盯着白海，她知道白海肯定已经猜到了下面她会说什么，但是这些事情真的应该让白夜知道么？
“我出生的家庭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家也只是在乡下非常常见的，带院子的二层楼，除了房子比别人家的稍微精致一点以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普通的家庭，至少在当时我是这么觉得。
但是随着年龄稍微长大一点，我开始慢慢体会到自己家与别人家的不同之处。首先是家人的工作，乡间的小学本身就没有多少学生，休息日几乎所有人都要帮家里干农活，除了我以外。
休息日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在山林和田间到处闲逛，看到那些帮着家里干活的同学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自己家不是这样的呢？明明住在乡下，但我家似乎并不是农民。
因为是个很小的村子，所以经常能见到满身泥泞的其他同学的父母，与之相对的，我从未见到自己家人有过满身泥泞的样子。
父亲虽然穿的衣服看起来也很普通，但却保持的非常整洁。母亲偶尔会整理一下院子里的菜园，虽然身上会沾上一些污渍，不过也远远算不上是满身泥泞。
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干什么的呢？因为很在意，我就直接向母亲提问了，但她只是笑着告诉我，让我不用担心这些。感觉自己被敷衍了，所以我又向父亲提问。”
筱夜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马克杯中有些凉掉的咖啡，目光静静的望着跳跃的篝火。
“他告诉你了么？”注意到筱夜似乎又要沉浸到回忆中去似的，白夜忍不住发问。
“正义的作家，”大概是回想起当时这么回答自己的父亲，筱夜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
“那算什么？”白夜一脸疑惑的反问道。
“是啊，这算什么回答，这么回答我的本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就慌慌张张的要我忘了刚才的回答，然后改口说自己是作家。又自作主张的开始解释说，之所以选择住在乡下是因为感觉呆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更容易写出东西来之类的话，明明我都没有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筱夜对当时父亲的回答记的格外清楚，或许是在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很明显是在隐瞒什么呢，而且手段也不怎么高明。”白海直白的说了出来，一旁的白夜也默默点头表示赞同。人在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给自己的谎言补充一大堆看起来很有道理的依据。
“是啊，现在想想真是很蹩脚的谎言呢，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或许当时的我只是想给自己的家庭为什么跟别人的家庭不一样这件事情找个差不多的解释罢了。
不过从那之后，感觉那两人就在有意无意的制造一家人在一起的机会。
也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一家人经常一起露营，不过说是露营也只是去附近的山林里头野餐之类的罢了。偶尔还会带上一把复合弓，说是尝试一下打猎，不过就连十几米外的木桩都只能勉强保持三次中一次的父亲自然是什么都打不到就是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使用复合弓的技术，不过因为拉不开弓，所以从来都没有实践过就是了。那会我的体型和年龄都跟现在的白夜差不多。”
说着筱夜把目光从燃烧着篝火的铁桶转向了正专心致志望向自己的白夜，似乎是把自己小时候的身影重叠到了白夜的身上。
白夜看到妈妈突然把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有些困惑的歪了一下脑袋，筱夜则只是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
到此为止筱夜所讲述的故事，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算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家庭日常故事。然而这个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既然是筱夜不太想主动提及的过去，肯定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故事。这么想着的白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篝火，静静地等着筱夜继续说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就已经预想到平静的日常不会持续太久，所以才会找机会尽量让家人聚在一起吧。
父亲和母亲的工作都是出版社的文编，不过跟一般的文编又不太一样，因为是新闻类型的杂志，所以两人经常会接触一些法律边缘的事物。
两人曾经潜入过一个相当大型的，类似传销的组织里取材，当时我父母所报道出来的内容直接指出了那个头目以及组织的几个核心人员跟多起谋杀和袭击事件有关。
然后那个组织的几名主要成员也都被抓捕，但是......”
“这不是一件好事么？”白夜有些不解的提问。
“但是总会有漏网之鱼，”白海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情我好想听说过，”白海似乎也对这件事情有印象，但那毕竟是自己出生之前发生的事了，只是道听途说的听别人说过一些而已。
筱夜似乎不是很想提及那个名字，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原因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因为头目被逮捕而销声匿迹，就算缺少了组织，是那些狂热的信徒还是自发的组织起活动，而随之而来的就是针对我父母的各种报复活动，所以那两人才会选择搬家到偏僻的乡下。
值得庆幸的是，当年那个编辑长很好心的同意了父母在家工作，负责的内容为杂志的专栏。
虽然不多，不过至少两人都还有不错的收入来源。但住址也是因此才会泄露出去，一想到这就觉得心情有些复杂。”说道这里筱夜也确实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不过筱夜的心里，应该还是感激的成分要占得更多一些。
“当然这些都不是父母告诉我的，而是我后来调查出来的，至于我为什么会去调查这些的原因则是....父母的死。”
筱夜的表情凝重的让人觉得可怕，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们确定还要继续听下去么？”
篝火旁的两人紧张的咽了一口空气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果在这里退缩的话，之后一定会在意的不得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筱夜并不觉得两人会选择在这里打住话题，只是因为接下来的话题实在是距离两人目前生活过的世界太过遥远，姑且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就这样，筱夜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开始讲述那之后的事情，略微带着阴森气息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村里只有一所小学，初中就已经需要靠自行车到邻村去上学了。至于升上高中之后我就只能一个人搬到了距离家所在的乡下大约四个小时车程的一个不算大的小镇。
乡下的孩子们一般初中毕业就开始帮着家里的人干活，很少会有来镇上上高中的，跟我一起上高中的同学就只有两个人，而且都是借宿在镇上的亲戚家。
乡镇高中的规模相当的小，学生大多是住在同一个小镇的邻居，自然就不会有学生宿舍这种东西，我也就理所应当的住进了父母给租的公寓里头，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按照常理来思考的话，一般是不会有父母让孩子在高中时候就一个人搬出去生活的，不过那个时候满脑子都被独自生活的兴奋感所占据，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
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不过还算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熟悉了这样的日常，然后理所应当的变成了高二的学生。”
筱夜停顿了一下，抿了一口马克杯中早已没有了温度的咖啡，继续讲述道，说话的语速好像比刚才要略微慢了一点。
“深秋一个有些寒冷的工作日，入夜后气温一口气就降了下来。从学校回来之后正在复习功课的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虽然班级上大部分人都有手机，不过我也没有什么会互发短信的朋友，平时会给我发消息打电话的也只有父母了。
短信的消息很简短的只有四个字‘橘子树下’，收到这样莫名其妙的短新自然让我很疑惑，于是马上就回拨了电话，不过却一直提示两人的电话已关机，乡下信号不好，电话打不通这种事其实相当平常。不过那天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纠结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决定回去，坐上最近的一趟夜间客车，回到家住的小乡村的时候已经超过凌晨一点了，而站在家门口的我看到的是，已经完全燃烧起来的房子。
后来警察从已经烧的只剩焦黑墙壁的房子中找到了父母的尸体，因为损毁严重所以辨识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来法医鉴定两人身上的多处刀伤似乎才是真正的死因，放火似乎只是为了毁灭痕迹。
至于那个短信的意思指的则是我们一家经常去野餐的一个地点，那里有一棵相当大的橘子树。柑橘类树木的特点是枝叶茂盛而且高度偏矮，长那么大的橘子树算是比较少见的了，之前听父亲讲过这些所以印象很深。
后来我从那棵树下挖出一个铁盒，里头有一张纸条和一张银行卡。纸条上有父亲的字体写着的‘别太伤心’和母亲的字体写着的‘不要忘了学业’这两行字。另一面则只有一串数字，那是银行卡的密码。
银行卡内的数额就算在现在看来也有相当大，应该是那俩人的全部存款吧。大概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才留了下这种东西，现在想想还真是伟大啊。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想到的只是‘既然预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早点采取措施，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然后看着两人留下的纸条，边哭边埋怨那俩人而已。”
筱夜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用有些严肃的表情盯着白海，她知道白海肯定已经猜到了下面她会说什么，但是这些事情真的应该让白夜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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