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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牢之没路了

    桓玄任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刘牢之是行伍出身,头衔是镇北将军,让他脱下军装去当地方长官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前脚刚处理掉司马元显,后脚就要离开自己的原力源泉——北府兵团,刘牢之再不敏感,也会想到一句话:飞鸟尽,良弓藏。下一句就是:狡兔藏,走狗烹。

    关键是,连个过渡都没有,领导艺术都懒得用了。刘牢之说:“这一开始就要夺我的兵权,看来大祸要来了。”咨议参军刘敬宣跟桓玄请示,想回京口劝老爹接受这项任命,桓玄同意了。实际上刘敬宣是感觉到形势不妙了,要赶紧脱离桓玄的控制。

    刘敬宣见到老爹,劝他起兵袭击桓玄。刘牢之犹豫不决,将部队移驻到班渎,班渎的大概位置在建康北面的长江南岸,新洲的西南。刘牢之私底下跟刘裕说:“现在的形势,只能往北跟广陵的高雅之会师了。举兵匡扶社稷,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刘裕答道:“将军有劲卒数万,却望风降服,现在对方正是得志之时,可以说是威震天下。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的人心,都已经去了。广陵还能到达吗?我只能脱下这身军服,回到京口去了。”

    刘裕这番话,实际上是拒绝了刘牢之的提议。一方面,是对刘牢之有所失望,另一方面,他认为现在大势已去,去广陵也没什么意义了,回京口或许还有转圜的可能。而刘牢之方寸已乱,刘裕的拒绝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

    何无忌问刘裕:“那我该怎么办呢?”

    刘裕说:“我看镇北将军这次已经难免一劫。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京口。桓玄如果恪守臣道,我就与你一起事奉他,不然的话,就和你一起图谋他。”

    事关紧急,刘牢之召集所有的僚佐开会,讨论占据江北讨伐桓玄的方案。参军刘袭发言:“不可以做的事情莫过于反。而将军前些年反王兖州,最近反司马郎君,今天又要反桓公,一人三反,还怎么自立于世?”说完,大踏步走出军帐,其他的佐吏大多跟着往外走。

    刘裕不愿意跟自己走,别的部属也公开表示不愿意跟自己走,看到这种情况,刘牢之大感恐惧,这真是众叛亲离啊!真是没有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

    其实刘袭说的话很有道理。反王恭,是和司马道子、司马元显一伙,然后又反司马道子、司马元显,是和桓玄一伙,现在又要反桓玄,你到底跟谁是一伙?部属们拎着脑袋打仗,这脑袋总得说服自己干的是正义的事情,哪怕这个正义不是别人认同的正义,但最低限度自己得说服自己是正义的。现在反来反去,确实已经晕了,感觉已经陷入了身份认同上的绝境。

    相对而言,刘裕说得还比较含蓄,一言以蔽之,人心已失。这已经道尽了刘袭说的三反之后无以自立的理由。

    看样子也别考虑匡扶社稷了,先把自己家安顿好吧。刘牢之派儿子刘敬宣到京口去,把家眷接到这儿来。结果到了约定的日期刘敬宣还没有回来,刘牢之以为事情已经泄露,刘敬宣已经被桓玄杀了,赶紧率领还愿意跟着自己的部属往北走,到了新洲这个地方,想想实在也无路可走,就上吊自杀了。

    刘牢之死的时候,孙恩还没有死,不过两个人相差的时间不大,都在402年。

    刘牢之不知道的是,其实刘敬宣还活着,就是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顾不上哭泣了,赶紧渡过长江往广陵急行。高雅之在去年(401年)的时候被孙恩在郁洲生擒了,看这样子是后来获释了,今年在广陵上班。

    刘牢之自绝,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将吏们一起把他的尸体收殓了,运回丹徒。结果,桓玄还不肯放过,命令砍开棺材,把尸体斩首,暴尸街头。

    桓玄做得也够绝的,刘牢之的族舅何穆说,桓玄和刘牢之向无宿怨,可是看桓玄现在的做法,心里是非常怨恨的。

    把刘牢之除掉之后,朝廷照例大赦,又改了一次年号,之前是刚刚改回来的隆安六年,现在又改为大亨元年。

    不久,桓玄让出丞相职务和荆江徐三州刺史职务,改授太尉、豫州刺史,负责全国军事、总领文武百官和扬州牧三项工作没有变化。

    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一起投奔洛阳,各派自己的儿子或弟弟作为人质,请求后秦支援。后秦天王姚兴给他们开具了证明,到关中地区募兵,募到几千人后,驻屯在彭城一带。

    到此为止,桓玄已经完全掌握了东晋的朝廷。

    刘牢之的每一步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三步之后却无路可走了,值得反思。刘裕在紧要关头还能冷静地回京口,覆巢之下保全自己,确实有勇气和见地。当然,此时的刘裕只是个打工人,对桓玄还谈不上威胁,这也是原因之一。加上在追剿孙恩一事上有专长,有利用价值,刘裕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一天一个蛋,菜刀靠边站,确实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