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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卷土重来

    305年,公师藩一路攻陷了若干郡县,直抵邺城,命石勒为前锋。邺城是他曾经效命的成都王司马颖的根据地,攻打邺城,意义重大。这时候守卫邺城的是平昌公司马模,他派出将军冯嵩迎击,同时,范阳王司马虓派部将苟晞前来救援,苟晞又联合了广平太守丁绍,在几方力量的合击之下,石勒失败、退却。

    306年8月,司马颖想投奔公师藩,被冯嵩擒住。公师藩往南逃跑,在白马津打算渡河南下,被司马越的好朋友、兖州刺史(又一说“濮阳太守”)苟晞截住并斩杀。

    但汲桑和石勒等人逃了出来,既然开拓市场失败,就回老巢吧。在回茌平牧马场的路上,汲桑等人能抢则抢,有牢则劫牢,既补充了物资,又吸收了有生力量,不少囚徒和绿林人士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很快,两人在牧马场满血复活,重新投入了战斗。

    这一回,汲桑自称大将军,扬言要为司马颖报仇,命令石勒担当先锋。之后的一些战斗中,石勒所向无敌,不久被封为讨虏将军。所谓的大将军、先锋、讨虏将军,都是一些名号,就像公司越小,名片上印的身份就越显赫,说到底都是为了更方便地开展工作、拓展业务。

    这个阶段虽然说石勒胜仗很多,但还不能说是表现了军事天才,因为汲桑、石勒集团这时候的市场定位还是强盗,主要工作方式是劫掠附近的郡县,主要工作对象是百姓和非正规军,欺负弱小,是谈不上有多么了不起的。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307年,也就是永嘉元年,石勒再次进攻邺城,这回守卫邺城的是刚由东燕王改封为新蔡王的安北将军司马腾。司马腾手下的队伍是正规军,汲桑、石勒要能打败司马腾的队伍,才能证明自己的战斗力确实不弱。

    司马腾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弟弟,原来的爵位是东赢公,在上一年冯嵩生擒司马颖不久后,司马腾由公爵升为王,被封为东燕王,驻守晋阳,他的弟弟司马模也由平昌公升为南阳王,驻守许昌。307年3月,司马腾改封为新蔡王,负责司冀两州的军事工作,镇守邺城。司州大致是现在陕西中部、山西西南部和河南西部合起来的一块地方,西边就是雍州,南边就是荆州,北边就是并州,东边就是兖州,东北部和冀州接壤。邺城这个地方虽然不是首都,但属于历史名城,东汉末年,曹操打败袁绍后就是把这作为根据地的,邺城的得失,政治影响很大,对作战双方的心理影响也很大,从这一点说,安排司马腾来守邺城是不合适的。

    《孙子兵法》讲到作战成功要有五个方面的要素,道、天、地、将、法,其中的“道”简单讲就是要上下同心,“将”就是要“智、信、仁、勇、严”,对照起来,司马腾恐怕不符合的地方很多。打仗不仅要钱,还要物资,但当时邺城的府库已经空竭,然而司马腾家里却是要啥有啥,十分丰富,这就是所谓的穷庙富和尚。司马腾平时非常吝啬,对别人没有什么恩惠,等到汲桑大军压境才想起来要疏财,赶紧安排人给将士们每人分几升米,布匹一丈几尺,可惜这时候收买人心已经晚了,因为此时人心已散。平时光想着自己,关键时刻就只能自己想了。可见,司马腾在邺城就没做什么经营,他是从公升为王了,但认知没跟上去,他以为到邺城就是来享受了。德不配位,这一跃,也就谈不上飞龙在天了,只能掉下来倒地成虫了。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明白这个道理:钱这种东西,在花掉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最后是属于谁的。

    307年5月,汲桑军攻破邺城的魏郡,长驱直入,人心松散的邺城就像骨质疏松的躯体一样不堪一击,司马腾轻装逃跑,一副众叛亲离的样子。还是熟悉的配方,相似的结果,司马腾很快就被汲桑的部将李丰追上后诛杀。

    拿下邺城后,汲桑把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木挖了出来放到车上,有什么事情都先向棺木禀告再实行,随即放火烧邺城的宫殿,屠杀士兵和平民一万多人,大肆抢掠后才离开。宫殿的大火连续烧了十来天才渐渐熄灭,历经袁绍、曹操时期,经营了一百多年的邺城宫殿就这样被毁于十来旦。在强盗的眼里,只有索取,没有经营。汲桑在延津渡过黄河,攻击兖州。

    汲桑本来就是不安心于牧马工作的强盗,把司马颖棺木挖出来放在车上装模作样地请示,只不过是想以此证明自己行为的正义性,谈不上是对司马颖的爱戴和忠诚。中国人对于掘坟挖尸是不持好感的,哪怕是以粉丝喜欢偶像的名义。传统的文化都是讲入土为安,真爱司马颖,又何必去惊扰他,每天还要让他在车上颠簸而不得安宁。邺城是司马颖的大本营,他生前最爱的城市是邺城,此处有其所爱的宫殿生活和作为皇太弟的回忆,只有爱乌及屋,没有听说爱乌烧屋的。汲桑把宫殿一把火烧了,只能说是为了掩盖自己抢掠的强盗行径。

    司马越得知汲桑已经拿下了邺城,司马腾也已经丢命,顿时大惧,命令兖州刺史苟晞和将军王赞讨伐汲桑。汲桑和石勒在乐陵与幽州刺史石尟(音同“显”)交战,石尟战死。流民田礼带领五万人来救石尟,石勒应战,打败田礼。随后,石勒跟苟晞在平原郡、阳平郡一带对峙了几个月,打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仗,双方互有胜负。到了秋天,7月的时候,司马越担心苟晞无法搞定,于是进驻官渡,声援苟晞。也就是在这个月,司马睿开始镇守建业,东晋筹备组开始成立。

    8月1日,苟晞在东武阳大败汲桑,汲桑撤退到清渊防守。苟晞打仗确实厉害,慢慢摸清了汲桑的门路,一路追击,一路获胜,破了八个营垒,杀死一万多人,汲桑和石勒走投无路,打算带领残兵败将投奔汉赵帝国。破鼓万人捶,冀州刺史丁绍在赤桥(今山东临清市)大破汲桑。此时汲桑的队伍已经溃散,汲桑再一次逃回茌平牧马场,石勒则逃往乐平(今山西昔阳县)。

    这一次牧马场没有给汲桑带来好运气。汲桑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就被山西的难民首领田甄、田兰、薄盛在乐陵郡(今山东阳信县东南)斩杀,没死在苟晞、丁绍手里,却死在了难民军手里,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

    汲桑最大的贡献是发现和培养了石勒,并给石勒起了名字。干掉汲桑以后,田甄等人把司马颖的棺材扔到了废井里,等田甄军走了以后,司马颖以前的部下又把它捞了起来安葬。司马颖到这时候才终于真正地入土为安。这么说的话,汲桑逃到牧马场的时候,还是带着大件行李——司马颖的棺材——的,实在是迷之行为。莫非,他是真的爱司马颖?

    击溃汲桑队伍以后,苟晞威名大振,太傅司马越一看形势挺好,危机已经解除,就满意地回到了许昌,给苟晞加官为抚军将军,增加了负责青州军事的工作,同时加授丁绍为宁北将军,监管冀州军事工作,给这两个人都授予了代表授权的符节。丁绍原来是冀州的行政长官,现在相当于兼了冀州军区政委。

    苟晞是西晋末年的能人之一,汲桑败在他手上不算冤枉。如果司马越和苟晞两人的好朋友关系能够一直维持,相互信任和支持,或许苟越配的组合还能维持西晋长一点。但世上哪有永远的好呢?而有时候,破坏这种好的,可能就是旁边人的一句话。当然,苟晞本人也是一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