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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凉州惊喜

    王弥先后被苟纯、苟晞两弟兄打败后,按理说,既然受挫了,就该消停一阵了,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弥翻身挺快,他在撤退的途中就纠集了大量流亡和走散的人,很快弥补了之前的战斗减员。王弥重振旗鼓之后,声势比以前更大,晋帝国征东大将军苟晞率部跟王弥接连作战,却难以阻挡王弥的势头。为什么王弥吃了败仗之后能这么快就满血复活、重新拥有大批人马?曾经的胜利者,苟大人之前挺厉害的,这一次怎么就挡不住王飞豹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个问题,是因为战乱会造成越来越多的人无法维持原来的生活,不管你是种田的,还是打渔的,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甚至会家破人亡。人总是想活命的,既然正常生产活不了,跟着变民军还有活的可能,那就加入吧,吃他的,喝他的,抢他的,先活下来再说。这就为变民军提供了大量的兵源。但是,这些新的兵源没进行过正规的训练,怎么就能抵挡苟晞的专业队伍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和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相似的。首先,冷兵器时代的单兵武器装备差距不大,而且很多武器抢过来就会用;第二,这一次王弥没有采用正面交锋、主力决战的方式,而是采取了鬣狗式的骚扰方式。他分别派出手下将领对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进行劫掠,这对没有大军驻扎只有日常治安队伍的郡县来说是灾难性的。苟晞的政府军难以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进行镇压。在王弥军的冲击下,有超过一半的郡县主官被杀,主官一杀,行政系统肯定就瘫痪了,所以王弥军所到之处造成了一片混乱,就跟被龙卷风卷过了一样,几波下来,王弥的队伍就已经有了数万人。对于这种散点爆发、流窜作案、四处开花的战法,苟晞感到很不适应,疲于应付,完全被绕晕了。

    王弥在青州等地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战绩,但他在此过程中没有建立根据地,他主要的生存方式是流窜。在建立根据地方面,王弥觉悟得很晚,这也说明了他身边谋士的不足。王弥搅浑山东这锅水之后,带领队伍转向西南,直指司马越之前的老巢,也是晋帝国重要的一座城市:许昌。

    308年4月13日,王弥军顺利攻陷许昌,太傅司马越3月份前脚刚走,后脚就被端了老巢,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之后,王弥军转向西北方向,目标是晋帝国首都洛阳。远在鄄城的司马越派司马王斌带领甲士五千人前往洛阳保卫。毕竟,洛阳是大晋的颜面,颜面不存,作为太傅的司马越还能去哪儿当谁的傅?所以,无论如何,司马越是要有所表示的。

    这个时候,在首都洛阳举目四望,刘琨在并州,王浚在幽州,司马睿在建业,等等。按理说,晋朝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呢,如果用人体来比喻的话,作为心脏的洛阳虽然还在跳动,但整体的血液循环、呼吸循环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所以,心脏随时会嘎嘣一下就停跳了。直接的表现就是:整个晋朝不是说没有人,但首都洛阳被攻,愿意来并且真的来的救兵不多,刘琨虽然是忠诚的晋臣,但没有派兵来,王浚就不好说了,他本身有自己的小算盘在打,司马睿不知道是不是304年逃出邺城时受惊过度了,终其一生,对于往北用兵一向不积极。司马炽在这个时候当皇帝,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意思。

    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在晋朝的西部有一个州还没有被乱掉,它对中央政府保持着那个时代罕见的忠诚,这就是凉州。担任凉州刺史的是张轨,他派遣了督护北宫纯带兵前来,保护洛阳。

    凉州相当于现在的甘肃省,首府在武威郡(现武威市),东晋十六国中的几个带“凉”字的国家前凉、后凉、西凉、北凉、南凉都在这个地区。凉州的张轨及其继承者一直对晋朝非常忠诚,他们就像是西晋的孤儿,孤悬于西方,后来成为事实上的一个政权,史称“前凉”,这个“前”字是后人为了区别各种叫“凉”的政权加上的。

    308年初,凉州的张轨遭遇了一场企图颠覆他的阴谋活动。他由于中风瘫痪不能说话,自己本来就想退休了,所以刚开始有人打小报告要求朝廷另派刺史时,他差一点就心一软辞职了,后来经身边的长史、参军提醒,才认清事情的性质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而是敌我矛盾。最后凉州能够屹立不倒,和西晋中央政府对他合法性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所以凉州张氏知恩图报,对勤王工作比较积极。

    不过,凉州作为一个边远的州,朝廷也没真指望它能出多大的力,看重的主要是它想朝廷所想、急朝廷所急的忠臣态度。没想到的是,张轨派来的北宫纯不简单,后来在洛阳的表现非常出色,原来凉州刺史张轨派他来勤王,是认真的,不是敷衍的。

    308年5月,王弥进入轘辕(今河南偃师县南,离洛阳不远,位于洛阳东南方),在伊水之北打败了晋帝国的官军。伊水就从洛阳的南边流过,战斗发生在伊水的北边,说明王弥军到达的位置已经离洛阳非常近了。因此首都洛阳大为震动,人心惶惶,在大白天,皇宫的门就都关上了。5月19日,王弥到达洛阳,驻扎在津阳门外。司马越控制的朝廷下令,由司徒王衍担任军事总负责职务(都督征讨军事)。

    这个王衍就是石勒14岁时到洛阳做小生意时曾经仰望过的那个王衍。他和王澄是亲兄弟,他的爷爷跟王导的爷爷是堂兄弟关系。

    王衍在晋惠帝七年(公元297年)就已经担任尚书令了。说起来,王衍还是皇亲国戚中的“国戚”:他的小女儿由贾南风、贾午姐妹俩做主嫁给了司马遹当太子妃。299年,司马遹被贾南风陷害,王衍上书请求解除与其小女儿的婚姻,以撇清关系。300年,司马遹被押解到许昌后,写信给前妻,也就是王衍的小女儿,详细描述被诬陷的经过,王衍作为岳父(从司马遹写信的举动看,夫妻感情仍在,岳父身份成立)一声不吭,根本不敢为其申冤。王衍、王澄兄弟一向以清谈著名,所谓清谈,就是耍嘴皮子,只在理论上论来论去,就是不去实践。清谈误国,清谈者也不堪担当。王衍在晋朝官场的所作所为,可以称为“混”。

    会混的王衍仕途很顺利。307年12月29日,王衍被任命为司徒。西晋一朝,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太尉管军事,司空多为虚职,司徒就很重要,地位相当于宰相。王衍上任之后,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振兴国家,而是如何振兴王家。他跟司马越建议:“现在朝廷面临危机和混乱,必须依靠方面大员,最好是选一些文武双全的人来担任。”话说得冠冕堂皇,结果,他任命了他的好弟弟王澄当荆州都督,堂弟王敦当青州刺史,他跟这两个弟弟说:“荆州有长江、汉水作为屏障,青州有大海的险阻作为依仗,你们两人在外,我在中央,这就是狡兔三窟。”

    王家在政坛盘根错节,司马越依仗于王衍,固然有不得已的原因,但也有希望他能独当一面的因素,毕竟司马越日理万机,又那么爱在外出差和搬家,有个对自己来说既靠谱又没有远大志向的人看家护院,比较放心。事后看,司马越让王衍当司徒,王衍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至少有两件事是做到了:一是为司马越送终,二是为西晋送终。

    308年5月21日,王衍与王斌等领军出战,北宫纯招募的一百多个勇士担任突击队,在与王弥的战斗中十分英勇,王弥大败。这说明北宫纯的战斗力不弱,一百多人就能突击成功正当锋芒的王弥,不容易。

    王弥流窜惯了,打不过就走吧,走之前就放把火。5月22日,王弥放火焚烧建春门后,往东撤走。王衍派左卫将军王秉追击,在七里涧展开战斗,再次大败王弥,官军士气大振。

    王弥从山东车马劳顿几百公里来到河南的洛阳城外,久闻西晋中枢失驭,想来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咬了一口还挺硌牙的。无奈之下,只好渡过黄河北上,跟堂弟王桑会合,从轵关(今河南济源市西)到达平阳(今山西临汾)。平阳是汉赵帝国的首都,这一回王弥是从身体到思想都要正式归附汉赵帝国了。

    听说故友王弥要来,汉赵王刘渊派出了侍中兼御史大夫在郊外迎接,带去了汉王刘渊的亲切问候:“我将亲自到王将军下榻的宾馆,拂拭坐席,洗好酒杯,恭敬地等待将军。”等王弥到了平阳以后,刘渊任命他为司隶校尉,加授侍中、特进,任命王桑为散骑侍郎。

    对于王弥这个接连打了败仗、逃回来的将领,刘渊如此礼遇,一方面,是对他的能力有信心,知道此时的胜败只是兵家常事,另一方面,说明刘渊的胸怀和格局不小,他是想做大事啊!

    另一边,北宫纯等在河东郡与汉赵的刘聪交战,打败了刘聪。刘聪是刘渊第四个儿子,战力不弱,这北宫纯是确实能打,能打败刘聪,很给凉州长脸。朝廷一看,凉州有功啊,就封凉州刺史张轨为西平郡公,但张轨推辞不接受。

    在西晋当时的各个州中,凉州对中央政府的表现是好样的,但仅有凉州等少数州的支持,西晋也是会慢慢凉掉的。更主要的是,西晋的中央政府运转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