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赘婿（2）
说完这句话，我意识到某些不妥，他刚才问我的是陈当哪里人而不是邓当哪里人，我望向谷雨，她充满疑惑但显然也没意识到什么问题。于是我悄悄用手机给她发了短信。
“哪个大学毕业的？”谷父继续问。
“渝州大学。”
这些都不必再重复，我按部就班地回答，谷雨看了手机，抬起头来向父亲撒娇：“爸，人家叫邓当不叫陈当！”
“哦，”谷父好像恍然大悟一般，“你瞧我这记性！”
“小邓，今年多大了？有三十没有？”
“叔，我二十八！”
“看面相是十八岁的，显年轻！”
“叔，上一个说我长得年轻的人还是生活在北方风沙平原的糙汉子，你也这么说我倒有点好奇了，我多希望自己永远十八岁呢！”
“年轻一点也好，找个大一点的姑娘，管得住，两个年龄一样大，就容易吵架，”谷父坐在对面审视着我俩，“就像像我和你妈一样。再者如果男方太大，女方不愿意，容易跟别人跑！”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尬应着，一边听老岳父兴致勃勃讲起具有年代感的故事一边在手机上和谷雨暗送秋波。谷雨后来放下手机去帮阿姨弄菜，直到又坐了大约半小时后，两人把四个香喷喷的热菜端上桌，一份红烧狮子头，一份木耳炒鸡蛋，半只脆皮烤鸭，微冷，一碟京酱肉丝，盘子略小，看起来讲究，但份量挺足，对了，还有一盆葱花蛋汤。
折腾有些时日，早已腹中饥索，我此刻正襟危坐，忍不住按持碗筷，只待主人家一声令下，便要开动。
谁曾想谷父提了两瓶老白干上来，一人一杯平上，看得我眼球凸起，心里直打退堂鼓。
谷父说：“小陈——噢小邓啊，远来是客，先走一个！”一仰脖子，二两下肚。
我看着他空空的杯子，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只好放下，逞笑陪了一个。空腹饮烈酒，胃里烧辣感陡然增强。
夹了一口菜，我回谷父一个，首先示弱：“叔叔，我酒量一般，敬你一个，希望随意，但你的喝法确实吓到我了。”
“哎，”谷父招招手，“我就这个德性，喜欢喝快的。”
他说完又一饮而尽，看呆了我，谷雨又在旁边拉扯我的衣袖，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膝盖，让她放心。殊不知坐在侧面的谷母，早看得一清二楚。
不得已，首次在未来岳父面前还是得装成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干了第二杯，同时留话道：“叔，喝酒可以，但我是慢性子，容我吃点菜，实不相瞒，肚子咕咕叫了半天，我没好意思说！”
“吃菜吃菜，不耽误！”谷父爽快招呼道。
谷母夹了一枚丸子只吃了一口，放碗里，开始问我：“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是向我们二人发话，所以谷雨答了，“妈，一个月吧。”
“相亲介绍的？”
谷雨点点头。
“那我怎么没有印象？”
谷雨看了我一眼，生无可恋，又回说：“二婶介绍的，她没给你讲，原本是介绍给陈当的，没想到把我微信推给邓当了，喏，就是眼前这位。”
我放下筷子，以免谷母向我发问之时正满口咀嚼。她又问我芳龄几何，是否有大学毕业证，我望向谷父，下意识想摇头，没想到这一本普通本科证竟然成我相亲的敲门砖了。当然，我又重新答了一遍，作了些额外的补充。
当她问我现在有没有工作时，我很难堪，坦诚地说：“我在铁建电务行业从事多年，认识一些朋友，许多是当年的同学，找他们谋一份生计应该没有问题。”
“那么说来你当前并没有任何工作，是在花自己的存款咯？”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把“人生重启”的片段告诉她们——如果我还想认这一对岳父岳母的话，毕竟我连谷雨也没有透露，何况前公司只交齐了我一年的公积金，要论这个根本说不清，所以我简洁回答：“给得少了，又受委屈，我就辞职不干了！当然，我说的是重回这个行业谋个人生存应该不是问题，毕竟技术我已经掌握了。”
趁我说完，谷父又举杯，这次我只喝了半杯，他没有说什么。
谷母问道：“冒昧问一下，你有存款吗？”
“有，”我咂了咂嘴，体会到酒的辣乎乎劲儿，“不上六位数，不下五位数取个中位数，这就是我的大概存款。哎，哈哈哈。”
我没有太在意自己的笑声，酒让人释放了真实的一面。
谷父指着我大笑，“还打哑迷，你别以为你叔喝醉了！”
“叔海量，我说话也敞亮，等会儿喝醉了，我就不说了。”
继续吃菜，过了一会儿，阿姨问我：“小陈，能说说你家庭情况吗？父母身体怎样？”
“不在啦，他们都不在了！”我仰起头来，放下筷子，直视阿姨的目光。
阿姨看了叔一眼，自己吃了一口，谷雨拍了拍我，“你还没跟我讲过这些情况啊？”
“这其实是我的优势——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家里只有我自己，那一切是不是变得好谈很多？”
我看到阿姨的眼珠转动，再次和叔对视，但叔没有注意到她的微表情，我和他又碰了一个。
“小邓啊，你知道为了小女婚事，我们散布出去的条件吧，就是要求至少得是个大学生，但这只是个基础条件，不是划等号的，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你，阿姨，”我喝酒脸不红，此刻有点上头了，“这就好像面试，你们提了个最低要求，我看自己符合，就来试一试，这是一次机会，行不行另说，但你们要是一开始就在招聘广告上写了太多硬性规定的东西，想必就直接把我劝退了吧！”我以为她要提房子，我家那房子虽然没有人住，但已经退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模样，因此我不愿提及房子。
“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和小雨真的谈下去了，你们俩都觉得可以结婚，那我希望你能够做我们谷家的上门女婿，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倒插门”，你也知道，咱只有小雨这么一个女儿，不希望她走太远，这件事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阿姨上半身向我倾了倾，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球上翻，十分认真。
“明白明白，我很高兴能认识这样的你们。当然，我最开心的是遇到你们的女儿。”我意识到她们没有提房子的意思，又想起现在所处的环境，“你们的意思是要男方在这里生活吗？”
阿姨点了点头。“不完全是。”
显然我没有弄懂她的言语和动作该如何折中，我看了谷雨一眼，她往我碗里夹菜，我眼看着她把最后一个丸子给我，是谁没吃，应该是阿姨。
“这里是家吗？”我问谷雨。
她扫视我，撇撇嘴，“当然是我家咯！”
“那么——楼下也是！？”
“算是——”
阿姨打断谷雨发话，“年轻人，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两套房包括五楼六楼还有两套，都是别人抵债用的，这是我和老头子的财产，你可以当成家，但也可以不是家。”
“所以你们今天在搬家咯？”我又问。
“这几套房子一直在出租用，租户走后，收拾一些家具，都是些好家伙，搬到护城河北的房子里去，那套房子，其实是为你们准备的婚房。我今天在那边忙活了一下午。”叔撑了个懒腰道，脸色酡红。
“哦，我还以为婚后两代人要一起生活呢！”
“我们是想女儿近点，只要不跨省跨市便好，方便照顾，但也不想天天看到这么大个人了成天还在眼前晃悠，惹我和她爸心烦。一城两住多好，给你们也留点空间。”阿姨突然问，“你以前结过婚吗？”
“没有——我的前女友几乎和我结婚了，但是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没有成亲。”
“为什么没有成亲呢？”老太太紧追不放。
我把砂锅打破，编造了一个理由：“因为长辈意见不一致。”
“谷雨谈过几个朋友？”我反将一军。
“没有。”阿姨抢答。
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喝了酒都不信。
“有那种感觉的不少，但能牵手的没几个，真要不然我能三十岁了靠亲戚来催婚？”谷雨笑着解围，我确定这是真的。
叔喝得半醉，他和我不一样，他是喝酒上脸那种人，此刻面上鲜艳得像是涂了粉红墨水，但我不知道他的酒量，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此刻他突然来了一句：
“邓当啊，你说你一个人，那你住哪儿呢？”
还是要说出那个地址了么，我心里嘀咕着，认为蒙骗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被积雪覆顶的老房子照片来，那是我上回返回时拍的，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和几年前无异。
“你的身份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从贴胸的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姓邓名当，证据确凿，货真价实，虽然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违心，但还是想这么得过且过用别人的名字混下去。
“你得证明自己的身份，一个证件是很容易被伪造的，”谷父说，我觉得他有点喝多了，“没有家人，你也至少应该有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吧，正所谓孤证不立，你得多叫几个人来帮你证明身份。”
我麻了，莽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回忆，我哪里去找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楚亚楠，纪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房子里物证比比皆是，但都不能开口说话。
“哪个大学毕业的？”谷父继续问。
“渝州大学。”
这些都不必再重复，我按部就班地回答，谷雨看了手机，抬起头来向父亲撒娇：“爸，人家叫邓当不叫陈当！”
“哦，”谷父好像恍然大悟一般，“你瞧我这记性！”
“小邓，今年多大了？有三十没有？”
“叔，我二十八！”
“看面相是十八岁的，显年轻！”
“叔，上一个说我长得年轻的人还是生活在北方风沙平原的糙汉子，你也这么说我倒有点好奇了，我多希望自己永远十八岁呢！”
“年轻一点也好，找个大一点的姑娘，管得住，两个年龄一样大，就容易吵架，”谷父坐在对面审视着我俩，“就像像我和你妈一样。再者如果男方太大，女方不愿意，容易跟别人跑！”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尬应着，一边听老岳父兴致勃勃讲起具有年代感的故事一边在手机上和谷雨暗送秋波。谷雨后来放下手机去帮阿姨弄菜，直到又坐了大约半小时后，两人把四个香喷喷的热菜端上桌，一份红烧狮子头，一份木耳炒鸡蛋，半只脆皮烤鸭，微冷，一碟京酱肉丝，盘子略小，看起来讲究，但份量挺足，对了，还有一盆葱花蛋汤。
折腾有些时日，早已腹中饥索，我此刻正襟危坐，忍不住按持碗筷，只待主人家一声令下，便要开动。
谁曾想谷父提了两瓶老白干上来，一人一杯平上，看得我眼球凸起，心里直打退堂鼓。
谷父说：“小陈——噢小邓啊，远来是客，先走一个！”一仰脖子，二两下肚。
我看着他空空的杯子，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只好放下，逞笑陪了一个。空腹饮烈酒，胃里烧辣感陡然增强。
夹了一口菜，我回谷父一个，首先示弱：“叔叔，我酒量一般，敬你一个，希望随意，但你的喝法确实吓到我了。”
“哎，”谷父招招手，“我就这个德性，喜欢喝快的。”
他说完又一饮而尽，看呆了我，谷雨又在旁边拉扯我的衣袖，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膝盖，让她放心。殊不知坐在侧面的谷母，早看得一清二楚。
不得已，首次在未来岳父面前还是得装成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干了第二杯，同时留话道：“叔，喝酒可以，但我是慢性子，容我吃点菜，实不相瞒，肚子咕咕叫了半天，我没好意思说！”
“吃菜吃菜，不耽误！”谷父爽快招呼道。
谷母夹了一枚丸子只吃了一口，放碗里，开始问我：“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是向我们二人发话，所以谷雨答了，“妈，一个月吧。”
“相亲介绍的？”
谷雨点点头。
“那我怎么没有印象？”
谷雨看了我一眼，生无可恋，又回说：“二婶介绍的，她没给你讲，原本是介绍给陈当的，没想到把我微信推给邓当了，喏，就是眼前这位。”
我放下筷子，以免谷母向我发问之时正满口咀嚼。她又问我芳龄几何，是否有大学毕业证，我望向谷父，下意识想摇头，没想到这一本普通本科证竟然成我相亲的敲门砖了。当然，我又重新答了一遍，作了些额外的补充。
当她问我现在有没有工作时，我很难堪，坦诚地说：“我在铁建电务行业从事多年，认识一些朋友，许多是当年的同学，找他们谋一份生计应该没有问题。”
“那么说来你当前并没有任何工作，是在花自己的存款咯？”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把“人生重启”的片段告诉她们——如果我还想认这一对岳父岳母的话，毕竟我连谷雨也没有透露，何况前公司只交齐了我一年的公积金，要论这个根本说不清，所以我简洁回答：“给得少了，又受委屈，我就辞职不干了！当然，我说的是重回这个行业谋个人生存应该不是问题，毕竟技术我已经掌握了。”
趁我说完，谷父又举杯，这次我只喝了半杯，他没有说什么。
谷母问道：“冒昧问一下，你有存款吗？”
“有，”我咂了咂嘴，体会到酒的辣乎乎劲儿，“不上六位数，不下五位数取个中位数，这就是我的大概存款。哎，哈哈哈。”
我没有太在意自己的笑声，酒让人释放了真实的一面。
谷父指着我大笑，“还打哑迷，你别以为你叔喝醉了！”
“叔海量，我说话也敞亮，等会儿喝醉了，我就不说了。”
继续吃菜，过了一会儿，阿姨问我：“小陈，能说说你家庭情况吗？父母身体怎样？”
“不在啦，他们都不在了！”我仰起头来，放下筷子，直视阿姨的目光。
阿姨看了叔一眼，自己吃了一口，谷雨拍了拍我，“你还没跟我讲过这些情况啊？”
“这其实是我的优势——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家里只有我自己，那一切是不是变得好谈很多？”
我看到阿姨的眼珠转动，再次和叔对视，但叔没有注意到她的微表情，我和他又碰了一个。
“小邓啊，你知道为了小女婚事，我们散布出去的条件吧，就是要求至少得是个大学生，但这只是个基础条件，不是划等号的，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你，阿姨，”我喝酒脸不红，此刻有点上头了，“这就好像面试，你们提了个最低要求，我看自己符合，就来试一试，这是一次机会，行不行另说，但你们要是一开始就在招聘广告上写了太多硬性规定的东西，想必就直接把我劝退了吧！”我以为她要提房子，我家那房子虽然没有人住，但已经退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模样，因此我不愿提及房子。
“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和小雨真的谈下去了，你们俩都觉得可以结婚，那我希望你能够做我们谷家的上门女婿，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倒插门”，你也知道，咱只有小雨这么一个女儿，不希望她走太远，这件事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阿姨上半身向我倾了倾，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球上翻，十分认真。
“明白明白，我很高兴能认识这样的你们。当然，我最开心的是遇到你们的女儿。”我意识到她们没有提房子的意思，又想起现在所处的环境，“你们的意思是要男方在这里生活吗？”
阿姨点了点头。“不完全是。”
显然我没有弄懂她的言语和动作该如何折中，我看了谷雨一眼，她往我碗里夹菜，我眼看着她把最后一个丸子给我，是谁没吃，应该是阿姨。
“这里是家吗？”我问谷雨。
她扫视我，撇撇嘴，“当然是我家咯！”
“那么——楼下也是！？”
“算是——”
阿姨打断谷雨发话，“年轻人，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两套房包括五楼六楼还有两套，都是别人抵债用的，这是我和老头子的财产，你可以当成家，但也可以不是家。”
“所以你们今天在搬家咯？”我又问。
“这几套房子一直在出租用，租户走后，收拾一些家具，都是些好家伙，搬到护城河北的房子里去，那套房子，其实是为你们准备的婚房。我今天在那边忙活了一下午。”叔撑了个懒腰道，脸色酡红。
“哦，我还以为婚后两代人要一起生活呢！”
“我们是想女儿近点，只要不跨省跨市便好，方便照顾，但也不想天天看到这么大个人了成天还在眼前晃悠，惹我和她爸心烦。一城两住多好，给你们也留点空间。”阿姨突然问，“你以前结过婚吗？”
“没有——我的前女友几乎和我结婚了，但是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没有成亲。”
“为什么没有成亲呢？”老太太紧追不放。
我把砂锅打破，编造了一个理由：“因为长辈意见不一致。”
“谷雨谈过几个朋友？”我反将一军。
“没有。”阿姨抢答。
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喝了酒都不信。
“有那种感觉的不少，但能牵手的没几个，真要不然我能三十岁了靠亲戚来催婚？”谷雨笑着解围，我确定这是真的。
叔喝得半醉，他和我不一样，他是喝酒上脸那种人，此刻面上鲜艳得像是涂了粉红墨水，但我不知道他的酒量，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此刻他突然来了一句：
“邓当啊，你说你一个人，那你住哪儿呢？”
还是要说出那个地址了么，我心里嘀咕着，认为蒙骗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被积雪覆顶的老房子照片来，那是我上回返回时拍的，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和几年前无异。
“你的身份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从贴胸的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姓邓名当，证据确凿，货真价实，虽然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违心，但还是想这么得过且过用别人的名字混下去。
“你得证明自己的身份，一个证件是很容易被伪造的，”谷父说，我觉得他有点喝多了，“没有家人，你也至少应该有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吧，正所谓孤证不立，你得多叫几个人来帮你证明身份。”
我麻了，莽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回忆，我哪里去找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楚亚楠，纪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房子里物证比比皆是，但都不能开口说话。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