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知花语（上）
程浩然傻了眼。这几个月都是陆淼负责交房租，他只需要把钱交给她，根本不知道房东的身份。
吴老师，房东？！
“那我提吴老师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你不是记得吴老师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吴老师，但我不知道他是房东啊……”
又一阵敲门声。
“小苏，你在里面么？我听到你说话了。”
陆淼正要摸到门把手，听到声音又把手缩了回来：“那个……你快给老师开门，我负责倒水。”
程浩然有些混乱。他并不怕吴老师，也想着要跑到学校里偷偷见一见他，但这奇怪的缘分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郑重其事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换上标准微笑脸，调动全身的热情，屏气凝神，按下门把手——
“老师……好……大的箱子！”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吴老师手中叠起的纸箱即将散落，程浩然一个敏捷的飞扑上前，帮他稳住了这个牛顿力学的奇迹。
“小苏啊……你再不开门，以后就要叫我吴先生了。”吴老师将五个大箱子丢进房间，颤抖着手臂，孱弱地抱怨道。
“早就让你多健身了，你不听……”
“什么健身不健身？这五个箱子加到一起快八十斤，我一个人抱进小区，又抱上楼，好不容易到自己屋门前，还被你俩锁在外面，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吴老师用中指推了下眼镜，幽幽地说。
“你叫我们帮忙就可以了。这些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不记得咱们从法国回来的时候……”程浩然狐疑地看着门口五个不小的纸壳箱，咕哝着问，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口。
吴老师并未介意他莫名其妙的话，慢声回答他的问题：“这些都是我托在法国的朋友寄来的书，哦，有一箱是吃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书？什么书啊？”
“你又看不懂。”吴老师笑道，“都是纯法文的，还有几本纯德文。你虽然跟我学了一学期的法语，但想读懂这些书还是差太多了。多背背单词吧，小苏。”
“我就是问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书……”
“有一些诗集，还有一些剧本，但主要是学术著作。我那个屋子太乱了，最近刚回来事情多，还未来得及打扫。今天下午我准备做个扫除，书就先寄存到你们这里吧，晚上我来拿。对了，你们可以打开看看哪箱是吃的，自己收起来吧，就当是仓储费。”
“仓储费倒不必了……老师……”
“陆淼呢？我刚才听到她的声音了，怎么未看见她人呢？”
“老师，我在这。”闻声，陆淼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您快进来坐会，苏念卿前几日刚泡的柠檬水，请您先尝尝。”
吴老师笑了笑，摇摇头：“不了，我一会还约了学生吃饭，不能让他们老是等我啊。但说到柠檬水，我有一个学生也很喜欢喝，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算了，估计是不认识，比你们大太多了。”说着，他转身下楼。
听到吴老师说“一个喜欢喝柠檬水的学生”，程浩然五味杂陈。见吴老师已经进入楼梯间，他情不自禁地叫住他，愣了下，旋即笑对他说：“老师，陆淼都给你倒出来了，你喝一杯吧，这么热就当是解解暑。”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们了。”吴老师温雅地笑了下，又上来，把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品了品，称赞道，“小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回头分我一点，我估计我那学生喝了之后会很想认识你的，他这人，一到夏季，恩格尔系数的一半都是柠檬水。”
程浩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回学校了，陆淼、小苏。改日我请你们吃饭，不是空头支票啊，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告诉我，我这周可能会忙一些，下周你们找个时间，咱们几个聊聊。”
“啊？这个……”陆淼显得有些局促。
吴老师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浅蓝色瞳仁清澈见底：“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像第一次见似的，就这么定了，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如果不好意思说，那我可就挑自己喜欢吃的了，才不跟你们客气呢。”
话音落，吴老师又进入楼梯间，待二人回过神时，已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陆淼的脸有些红。
“吴老师说的那个喜欢喝柠檬水的学生是你吧？”她问。
“对。”
“怪不得你总是提吴老师，他对一个外人都会随口提到你，说明你在他眼里分量也不一般啊。”
“你不会吃吴老师的醋吧……你看你脸红的，吃醋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这哪是吃醋啊？我是在感叹你们师生感情好……”
“那你脸红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之前见吴老师都还好，就这次，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好意思。”
程浩然摇摇头：“也难怪，吴老师的魅力太大了。我研一的时候，十几个学妹要来考他的研究生，把他吓坏了，最后怕出绯闻，愣是收了五个男生。”
想起自己读研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虽然我有时候对吴老师说话不太客气，但我其实很崇拜他。他浪漫，潇洒，随性，温和。虽然说话慢悠悠的，但做起事情一点也不拖延，陈教授说他‘眼睛里有火，骨子里有诗’。在法国的时候，我们朝夕相处，我现在性格如此，多少是受到他的影响。”
“吴老师的确是个很善良的人。昙子刚出事那会，你帮我找的房子不是价格太高，就是距离学校太远。后来听说家属院里有一套闲置房，一打听才知道房东是吴老师。你那时候正在上他的课，下课到办公室求他，他竟然答应了。这么久了，房租也都是最低的价格。”
“他对学生很体贴的。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开山弟子……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昙子？”
忽然提及这个几乎隐入尘埃的名字，程浩然警报一响。
陆淼若无其事地瞄了他一眼，回复道：“哦，是我……打坏了舍友的坛子，与她们闹别扭，搬了出来。”
她抿嘴笑笑，进入卧室，不再多语。
程浩然知道她在骗他。但陆淼的反应实在太冷淡了，他怕自己说多了会踩到雷，不敢继续盘问，只能作罢。
虽然她叫他敞开心扉，但什么时候她能对他真正敞开心扉呢？
关上卧室门后，周围的环境霎时寂静下来。空气里的浮尘金闪闪的，飘荡在古树间隙的阳光下。程浩然猛然想起自己还未洗漱，头发也乱糟糟，身上耷拉着宽松的睡衣，眼角甚至沾着丁点眵目糊。
他就这样邋里邋遢地见了吴老师？！
吴老师，房东？！
“那我提吴老师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你不是记得吴老师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吴老师，但我不知道他是房东啊……”
又一阵敲门声。
“小苏，你在里面么？我听到你说话了。”
陆淼正要摸到门把手，听到声音又把手缩了回来：“那个……你快给老师开门，我负责倒水。”
程浩然有些混乱。他并不怕吴老师，也想着要跑到学校里偷偷见一见他，但这奇怪的缘分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郑重其事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换上标准微笑脸，调动全身的热情，屏气凝神，按下门把手——
“老师……好……大的箱子！”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吴老师手中叠起的纸箱即将散落，程浩然一个敏捷的飞扑上前，帮他稳住了这个牛顿力学的奇迹。
“小苏啊……你再不开门，以后就要叫我吴先生了。”吴老师将五个大箱子丢进房间，颤抖着手臂，孱弱地抱怨道。
“早就让你多健身了，你不听……”
“什么健身不健身？这五个箱子加到一起快八十斤，我一个人抱进小区，又抱上楼，好不容易到自己屋门前，还被你俩锁在外面，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吴老师用中指推了下眼镜，幽幽地说。
“你叫我们帮忙就可以了。这些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不记得咱们从法国回来的时候……”程浩然狐疑地看着门口五个不小的纸壳箱，咕哝着问，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住口。
吴老师并未介意他莫名其妙的话，慢声回答他的问题：“这些都是我托在法国的朋友寄来的书，哦，有一箱是吃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书？什么书啊？”
“你又看不懂。”吴老师笑道，“都是纯法文的，还有几本纯德文。你虽然跟我学了一学期的法语，但想读懂这些书还是差太多了。多背背单词吧，小苏。”
“我就是问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书……”
“有一些诗集，还有一些剧本，但主要是学术著作。我那个屋子太乱了，最近刚回来事情多，还未来得及打扫。今天下午我准备做个扫除，书就先寄存到你们这里吧，晚上我来拿。对了，你们可以打开看看哪箱是吃的，自己收起来吧，就当是仓储费。”
“仓储费倒不必了……老师……”
“陆淼呢？我刚才听到她的声音了，怎么未看见她人呢？”
“老师，我在这。”闻声，陆淼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您快进来坐会，苏念卿前几日刚泡的柠檬水，请您先尝尝。”
吴老师笑了笑，摇摇头：“不了，我一会还约了学生吃饭，不能让他们老是等我啊。但说到柠檬水，我有一个学生也很喜欢喝，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算了，估计是不认识，比你们大太多了。”说着，他转身下楼。
听到吴老师说“一个喜欢喝柠檬水的学生”，程浩然五味杂陈。见吴老师已经进入楼梯间，他情不自禁地叫住他，愣了下，旋即笑对他说：“老师，陆淼都给你倒出来了，你喝一杯吧，这么热就当是解解暑。”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们了。”吴老师温雅地笑了下，又上来，把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品了品，称赞道，“小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回头分我一点，我估计我那学生喝了之后会很想认识你的，他这人，一到夏季，恩格尔系数的一半都是柠檬水。”
程浩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回学校了，陆淼、小苏。改日我请你们吃饭，不是空头支票啊，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告诉我，我这周可能会忙一些，下周你们找个时间，咱们几个聊聊。”
“啊？这个……”陆淼显得有些局促。
吴老师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浅蓝色瞳仁清澈见底：“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像第一次见似的，就这么定了，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如果不好意思说，那我可就挑自己喜欢吃的了，才不跟你们客气呢。”
话音落，吴老师又进入楼梯间，待二人回过神时，已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陆淼的脸有些红。
“吴老师说的那个喜欢喝柠檬水的学生是你吧？”她问。
“对。”
“怪不得你总是提吴老师，他对一个外人都会随口提到你，说明你在他眼里分量也不一般啊。”
“你不会吃吴老师的醋吧……你看你脸红的，吃醋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这哪是吃醋啊？我是在感叹你们师生感情好……”
“那你脸红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之前见吴老师都还好，就这次，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好意思。”
程浩然摇摇头：“也难怪，吴老师的魅力太大了。我研一的时候，十几个学妹要来考他的研究生，把他吓坏了，最后怕出绯闻，愣是收了五个男生。”
想起自己读研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虽然我有时候对吴老师说话不太客气，但我其实很崇拜他。他浪漫，潇洒，随性，温和。虽然说话慢悠悠的，但做起事情一点也不拖延，陈教授说他‘眼睛里有火，骨子里有诗’。在法国的时候，我们朝夕相处，我现在性格如此，多少是受到他的影响。”
“吴老师的确是个很善良的人。昙子刚出事那会，你帮我找的房子不是价格太高，就是距离学校太远。后来听说家属院里有一套闲置房，一打听才知道房东是吴老师。你那时候正在上他的课，下课到办公室求他，他竟然答应了。这么久了，房租也都是最低的价格。”
“他对学生很体贴的。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开山弟子……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昙子？”
忽然提及这个几乎隐入尘埃的名字，程浩然警报一响。
陆淼若无其事地瞄了他一眼，回复道：“哦，是我……打坏了舍友的坛子，与她们闹别扭，搬了出来。”
她抿嘴笑笑，进入卧室，不再多语。
程浩然知道她在骗他。但陆淼的反应实在太冷淡了，他怕自己说多了会踩到雷，不敢继续盘问，只能作罢。
虽然她叫他敞开心扉，但什么时候她能对他真正敞开心扉呢？
关上卧室门后，周围的环境霎时寂静下来。空气里的浮尘金闪闪的，飘荡在古树间隙的阳光下。程浩然猛然想起自己还未洗漱，头发也乱糟糟，身上耷拉着宽松的睡衣，眼角甚至沾着丁点眵目糊。
他就这样邋里邋遢地见了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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