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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起

    夏祭日过后的第四日早晨,朝堂内的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伏在地上,无一人胆敢抬头瞧一眼。

    韩范坐在龙椅上,手里攥着一封书信,是兵部尚书谏章,他仅是看了一眼,便知晓了全文,刘逾期要对楚江王动手了。

    楚江王的所做所为一直不被刘逾期接受。

    张新峰生性好杀春秋时所破之城,均是不留活口。

    春秋七年间,他率领山茶军,晟禅军杀的人足够填平韩国第一大江,过龙江了。

    刘逾期主张破城不屠,留百姓,楚江王主张破城一人不留,两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从各自观点来看,刘逾期认为留百姓能在战事平定后,加快各地恢复。

    楚江王认为城中百姓为敌国种植粮草,养育兵马,敌国兵马杀他部下,他们就有罪,该杀,不然他张新峰愧对死去的将士。

    韩范把手里的谏书扔在龙案上,看着楚江王道:“张新峰,你趁着朕夏祭出游,杀张忠于纷商,你好大的胆子!”

    楚江王大声道:“陛下明鉴!是张忠率部下要围杀卑职,卑职也是被迫的啊!”

    韩范猛地一拍龙案,站起身怒道:“张新峰!我不管你有何故,你敢杀王侯,明日是不是就要拿剑架着朕的脖子啊!你三番五次触碰国法,朕念你开国有功,也多次放你离去,你视朕为何物!”

    楚江王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想张口说话,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口,只能不停的用头撞击着地面。

    韩范一挥手,道:“来人,把楚江王拉出去,割肉三十斤,以示天下!”

    楚江王闻言,汗如雨下,抬头看着韩范,带着哭腔:“陛下,陛下!我张新峰是嗜杀,可这次确是张忠欺人太甚啊!陛下明鉴啊!陛下!”

    韩范没有理会他的哭诉,只是坐回龙椅,食指轻敲龙案,看着朝堂大门的宦官把哭喊的楚江王拉出大殿,才收回视线。

    他拿起一卷《江湖启文录》,站起身,把书卷放在丞相丞相鲁尼手中,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回了永乐殿。

    韩范走后,欧阳夏丹宣布退朝。

    文武百官纷纷起身,擦掉脸上的冷汗,武官还能正常走出大殿,文官却有几人连走路都走不好。

    从听政席位到大殿门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他们几人摔倒三次有余。

    紫金城内,太学宫。

    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王朝秘事。

    一位麻衣书生开口道:“天下气运,无非人运,物运,当今天下太平,社稷安定,一片昌盛之景,但暗处糟粕不少,今日圣上割肉楚江王,也是给武官一个警告,我认为应暂不施压江湖,而应整理暗疮,把咱们大韩的暗疾除去,才是当今的重中之重。”

    坐在地上看书的一个老书生开口道:“赵鹏,你这话不对,我大韩武官虽不守规矩,可也尽力为国,那些个江湖门派却净干些抢掠之事,不把江湖压住,你如何让武官信服?”

    一个闭目养神青衣书生扶眉,悠悠道:“武官?这盛世何须武官?开国重武,治国重文,军旅大可不必留,只留北棠,宝瓶,孝文三州,其余各州只留衙门和护卫军即可。”

    又一位书生开口反对:“孟温……”

    太学宫内争论不止,太学宫外,两位老人争得面红耳赤,若不是碍于身份,恐怕就要动起手来。

    “格芸你这老儿休要信口雌黄,你如何将这糟粕去除干净?你这七十年的书白读了吗?”左边的老人指着右边的老人鼻子叫骂。

    叫做格芸的老人也不甘示弱,一巴掌拍掉左边老人的手:“宋雕小子,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若是人人如你这般,哪来的盛世太平,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若是有人看见两位老人,一定会震惊不已。

    格芸以法治天下,让百姓夜不闭家门,昼不遇豁事。

    宋雕以儒齐家国,教百姓以礼,晓百姓以文,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粗俗百姓识文断字,相互之间谨守礼仪。

    两人如此失态,属实罕见。

    紫金宫,香鸾殿。

    皇后赵熙拿着家里刚送来的书信,懊恼的揉着太阳穴,轻声叹息道:“华泰真是的,真当我吹吹枕边风就能让皇帝陛下改了心思不成?”

    赵熙身旁的侍女柔声道:“娘娘,别听北棠王瞎说,皇帝陛下明察秋毫,天下何事能瞒过他的耳目?别到最后弄巧成拙,连累了娘娘您啊。”

    赵熙放下书信,起身向着床榻走去。

    掀起被褥,床板上露出一个暗格,赵熙从里面拿出一枚棠锦,对着侍女道“燕儿,你拿去给李貂寺,他知道怎么做。”

    燕儿接过棠锦,走出殿门。

    她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从袖口拿出一小张信绢,和一只兔毫笔,快速的写了几个符号,然后学着猫叫了几声。

    一只花尾黑猫越上墙头,将信放入猫口,燕儿转身向大理寺走去。

    北棠,黄阳山。

    身穿紫袍的年迈道人看着眼前的二人,道:“李梦晨,你不该带她来北棠的。”

    谭晶柳眉一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紫袍儿,早在春秋你就该死的,强借北棠气运偷生,你活的可还顺心?”

    紫袍道人一甩拂尘,道:“谭晶,老道在世百年,你这几句如何能挑起老道心中波澜?你当初假借秦朝气运入天门,将整个秦国国运抽空,导致秦国七百万人死于春秋,你被谪下凡,也是意料之中。”

    谭晶闻言,抬手就是一掌拍向紫袍道人,掌风呼啸而过,谭晶手掌所过之处,竟是凭空生出朵朵莲花。

    紫袍道人拂尘一捋,一缕道韵荡漾开来,道人左手捏了个手诀,张口道:“赦。”

    谭晶身形应声而止,身后万千道莲尽数碎裂。

    李梦晨向黄阳山上走去,路过道人身边时,开口道:“前辈,梦晨不会伤北棠。”

    闻言,紫袍道人放下手诀,道:“來。”

    谭晶瞳孔颤抖的看着紫袍道人,道:“这是仙术,你怎会得仙术?你不过是梧桐山天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说到最后,声音几近癫狂。

    紫袍道人左脚捻地,一圈圈涟漪激荡,双手挽出掂花,做莲花形,一头银丝随风飞舞,朗声道“世人皆道天门自开,今我以力捍天门,试问天门开不开!”

    道人右手握住拂尘,左手掂花上举,右脚跺地,一道紫金光芒以道人为中心,直通天地。

    “轰!”

    天上白云消散,渐渐露出一扇不着边际的恢宏大门。

    大门上雕金龙九百九十九条,金凤九百九十九只,门上金光流转,夺目而刺眼。

    紫袍道人凭空而起,凭空踏步,一步一步走向那天门。

    道人走过的脚印生出朵朵长生莲,紫袍银丝随风翻飞,却不显得散乱,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谭晶面色苍白:“怎么可能,天门只能自开,不可能有人能自开天门!”

    李梦晨看着谭晶,摇了摇头:“紫袍天师出世百年,未曾有人听闻名,你可知为何?”

    谭晶回头看向李梦晨:“为何?难不成他不是北棠王身边的紫袍道士?”

    李梦晨看着紫袍道人,一脸崇敬道:“天师就是那位三过天门而不入,反叫鸡犬能升天的那位,道名玄真。”

    谭晶面色苍白,原来是她自欺欺人了。

    紫袍儿知晓她为了入天门所做的一切,她的贬谪也可能与紫袍儿有关。

    紫袍道人站在门前,俯瞰山河,最后对着李梦晨道:“你保北棠无事,我保你入门成仙。”

    李梦晨呵呵一笑:“老天师,我自会成仙,北棠我也会保住,只要我李梦晨活一天,北棠就不会破。”

    天门云雾缭绕,慢慢隐去。

    远处的抚顶山的一座道观内,有一老道睁开双眼,抿了抿嘴唇:“玄真终是入了天门,该动手了。”

    西域佛国王宫里,红袍法师稻谷僧人佛音传遍佛国:“齐玄真入天门,我佛慈悲。”

    背阴山上,一个老乞丐蹲在地上,拿着树枝胡乱画着:“有趣,有趣啊,齐老道何时不入此时入,用意匪浅啊,哈哈哈,这天下平静九年,又要乱喽。”

    韩王朝西边,八通国国师端着钵盆看着天:“韩国突生异象,是时候了。”

    北棠香妃山。

    华泰正坐在王妃墓前,突然起身看着黄阳山,温柔的摸了摸墓碑,亦如他当年轻抚她的面颊:“婷儿,烨儿该成婚了。”

    京城紫金宫,八百身穿黑色锦衣,锦衣沿边绣银丝莽纹,腰间皆挂西厂斐济窄刀。

    身形矫健的八百人出了紫金宫,纵马奔向北棠。

    为首一人黑衣边绣银丝饕餮纹,腰间除了窄刀,还挂有用紫色绸缎包裹的圣旨一封。

    这八百黑衣正是皇城西厂银丝卫。

    银丝卫最低也要七品武夫,且身份清明,没有任何的污迹历史,上数三代,若是九族之内有一人曾入狱刺面,便不能入西厂。

    西厂又名太监衙门,除了身份清明,入厂之人无不净身,以全心为朝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