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地底废人坐轮椅 阁楼老妇骑扫帚（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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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唐玉佛住在城堡，想着等人睡熟好好打探一番。
客房乃是一间抱朴石室，坚固的墙壁，灰扑扑的地板。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挂有一张油画再无其它，画面阳光灿烂，可惜略显单调，只有一只洁白和平鸽。
长途跋涉，旅行劳累，让他充满疲惫，躺在角落吊床上面休息。晚餐的酒虽然好喝但是醉人，让他绮念丛生，脸红得似一块布！当他意识到酒有问题，加了镇静剂的时候已经晚了，全身僵硬很快失去知觉，随后进入梦乡。他的意识逐渐剥离，似乎承受某种痛苦，但是没有死也没有疯。过了一段时间，影像便如忏悔一般慢慢涌现。
盛唐，阙楼。
墩台夯土筑为基础，外包长方形条砖，四边转角处包砌饰有忍冬蔓草纹块石，梯形台体收分明显。平坐架于方形墩台之上承托屋身，转角和柱头斗拱承重。屋身面阔、进深各三间，大门居中，两边为直棂窗，周围有回廊。庑殿式屋顶有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四面屋顶呈斜坡状略微向内凹陷形成弧度，正脊两端饰有高高翘起的鸱尾。鸱是古代神兽，饰于屋檐传说有避火镇宅之用。
此乃母子三出阙，宫殿门前标志性、象征性重要建筑，雕梁画栋非常华丽！对判臣、敌人处罚有时就在阙前，官吏在进入宫殿前也常常在此反省待罪。
阙楼一侧与雄伟城墙相连，墙外背景乃是冷硬山脉，气势磅礴，线条犀利而坚实，层层山石突兀而挺拔，深谷纵横，草木分布其间，衬托宫殿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宏伟气势，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视觉震撼。墙内有一枝即将出行的大型仪仗队伍，排列有序，阵容整齐，分步兵队、骑兵队、马车队。卫士头戴幞头，穿圆领长袍，腰佩弓箭和横刀，长袍颜色按军阶等级分为红、黄、绿、赭。其中，骑马卫队队首一人执七旒红旗，其余旗帜有的以雉尾饰旒，有的绘出狮、豹、虎等动物；车队辂车前有两伞，圆扇长扇装饰羽毛和贴金，车厢左插九旒旗，右插棨戟。
二十四杆列戟、三重子母阙、雉尾障扇均属帝王礼仪。有个女人撑伞走过，霞飞玉靥，低鬟一笑，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当他回过神来，她不见了。
唐玉佛一觉醒来，周遭颜色突然变得亮丽许多，绮情艳思，粉艳霞光！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墙壁悬挂那幅油画，白鸽变成乌鸦和玫瑰，原本阳光明媚画面霎时成了恐怖哥特风格！黑色乌鸦，尖喙锐目，眼睛骨碌乱转像是秘密监视什么，嘴衔滴血玫瑰似乎就要破框而出，振翅欲飞！鲜血顺着花瓣滴落，地板由灰变红，石室仿佛成了血池。
难道嗑药产生幻觉？唐玉佛翻身而起！发现自己戴着眼罩，头斜靠着，脖子低垂，躺在角落一张吊床上面休息，旁边有人挂水，用皮管儿输营养液。这样的姿势和观众观看VR电影高度神似，仿佛酣睡儿童那么安逸，唯独蒙起来的双眼暗示他在承受酷刑。
石室之外通往餐厅的出口不见了，多出另一条促狭走道，阶梯一直通往地底。唐玉佛小心翼翼地走入地下通道，猛听左首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哈哈！”这几下明明是笑声，听来竟与号哭一般，语调异常凄凉悲切。
唐玉佛一生之中从未听过这般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何况在这黑漆漆地底，猝不及防突然闻此异声，比遇到任何凶狠歹徒或者毒蛇怪物更令他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进是不敢，退又不甘，喃喃自语：“鬼么？”这三字声音极低，不料左首那声音又是一阵哭笑：“不错，我是鬼，哈哈，哈哈！”
“他既自称是鬼，便不是鬼。”唐玉佛壮了壮胆，抢了过去，转了两个弯，眼前陡然亮光耀目，只见一个废人，半身不遂，轮椅代步来到她的面前：“唐先生借用我的身份，怎么不事先跟当事人打个招呼呀？”
“你是……尼古拉斯？！”假的尼古拉斯只好摘下面具，取下金色假发，脸膛闪烁一丝少见的尴尬。此人显然不是唐玉佛乔装改扮，而是本尊，真的尼古拉斯！不知为何美男子成了残废，脸色苍白，长相猥琐，哪里还有半点如意郎君样貌？看去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实与以往的他判若云泥，天壤之别！
“正是鄙人。很奇怪，我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吧？”尼古拉斯居然开始给唐玉佛灌毒鸡汤：“世上每个人都有缺陷，如同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因为上帝特别喜爱他的芬芳。”
“我很喜欢这个美丽而睿智的比喻，那是生理上的缺陷。”唐玉佛似乎话里有话：“那些有道德缺陷的人是烂苹果，不是上帝咬的，是虫蛀的。”
尼古拉斯似乎对他失去漂亮皮囊一点都不关心，注意力集中在科学实验中：“刚才感觉如何？”
唐玉佛面色陡地罩上一层寒霜：“你给我下了药？”
“你话说得太难听啦！我说的是设备。”
“眼罩？”唐玉佛眉角一挑。
“第一代SVR光子设备不够完美和稳定，结果有些失败，否则刚才你也不会被弹回来啦！算是半成品，以后还会有新的产品问世。”尼古拉斯操纵电动轮椅来到旁边地下酒柜，用轮椅两侧飞爪代替手臂，倒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客人。他的轮椅布满机关，由此可见一斑：“尤利西斯伯爵委托泰斯拉先生设计的磁暴线圈就是SVR雏形，尽管使用技术不同，理论一致，同源同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玉佛哪还敢喝他的酒？摆了摆手，觉得面前的人是一位科学家，同时也是疯子：“脑洞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时空穿越，确实烧脑！一般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脑烧伤啦！”
“既然如此，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空间无法满足，你可以将希望寄托在时间上。”疯狂科学家尼古拉斯试图给出科学解释：“人类思想萎缩，需要在另外一个时空醒来，这样的重生对于一个成年人冲击太大！无意识无知觉的人送入不同时间段，要么死亡，要么发疯！我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拥有强烈精神意象的人身上，也许你能生活其中……怎么样？我们可以合作。”
“我和你们合作？很有意思，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话音甫落，扬长而去！想来一个地底废人，不能将自己怎么样！唐玉佛离开城堡，庭院双鱼温泉变成魔法学院教授雕像，戴着眼镜，手拿书本和魔杖；城堡上的旋转齿轮换成一只匍匐老猫；月光映照之下庭院的人是侏儒，不像剪刀手史蒂芬修长身影。
唐玉佛掏枪准备一通扫射，咔嚓一声，子弹上膛！这把左轮手枪叫做“轮回”，火舌一吐，子弹发射，击中人体却如冰霜一般寒冷彻骨，可惜对方全无反应。这时，天空飘落点点星光，好像粉碎的星河光尘。
“这是……魔道学者扫帚‘扫天’？”唐玉佛闪闪眉毛，蓦然回首，可是晚了一步。艾琳骑着扫帚浮起，飞出阁楼窗户，一个俯冲，扔下药瓶。唐玉佛连忙躲闪，药瓶砸在雕塑之上碎裂开来！固体干冰药剂升华到了天空形成酸雨云，直接施放人工降雨，给予敌人无属性魔法伤害。大成功时天降瑞雪变成冰属性，同时还会给予光属性攻击。借着那道明亮闪电，唐玉佛赫然见到庭院的不是人，而是草坪斜插的一个布娃娃，对人嘲讽，面目恐怖！借着黑夜瞒天过海，强制敌人将仇恨放到它身上，给了艾琳输出时间。
冰霜降低行动速度，强力的可以直接冰冻对手。唐玉佛勉强躲开闪电攻击，避免成为焦炭下场，同时子弹转火，朝着艾琳疯狂扫去！后者身影向下一沉，同时变向，随后从她身旁超低空掠过！仅仅几个简单操作，子弹悉数落空，击到扫帚从空中扫过所残留的痕迹。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唐玉佛慢了一步，就像纽扣，一颗错，颗颗错！顿时陷入被动，落入下风。神枪手，近战是弱项。魔道学者近战能力也不强，但是要比神枪手好得多！翻滚扫把进行拍打，笼罩范围极大。天空旋风急坠，艾琳从天而降，带着粉碎星辰一般滑动轨迹，扫把狠狠地抽打唐玉佛背脊。这一招扫把旋风加了寒冰粉，可使魔道学者武器普通攻击附加冰属性伤害。寒冰光尘痕迹继续在他身边弥漫，很快就被尴尬地扫翻在地，进而眼前一黑被艾琳修女蛇眉斗篷捕获，捆绑扔在草坪上。
尼古拉斯倚仗飞爪借物飞行，自由活动。咻地一声，飞爪带着链条脱椅而飞！抓住魔法学院教授雕像得以借力，瞬间来到庭院，飞爪代步，轻功无敌：“带他回去。”
唐玉佛终于明白过来！双子城堡结构完全一样，只是局部微调，修饰有些细微差别，比如壁画，白鸽换成乌鸦；喷泉变成雕像；史蒂芬换成艾琳；机械城堡灰色地板非常古朴，魔法城堡却是明亮红色！当晚魔道学者看家护院，修女骑着扫把将他由机械城堡抱到魔法城堡做实验，并非嗑药眩晕产生幻觉。
艾琳将他重新抓回吊床；布鲁姆推着尼古拉斯回到城堡地下实验室。轮椅这个东西，推着的是孝子，坐上去就成了残废！无论多么英武挺拔，俊俏美丽。尼古拉斯帅了几十年早就累了厌了，不大在乎皮相，只有科学能够令他兴奋！好不容易找到小白鼠，于是沉浸在实验中：“此前经过多次实验，我们成功地将十二只猴子送回你们中国唐朝贞观年间，然后安全无恙地带它们回来，所以技术不用担心！”
唐玉佛揶揄地说：“那你有没有问问它们是否看到唐太宗李世民？对了，还有它们老祖宗齐天大圣孙悟空师父唐三藏？”
“当然不是说笑，可惜猴子不能说话，无法告诉我们身处其间感受。它看到了什么，是否确实到过那里？因此，我们需要活人做实验。”尼古拉斯耸耸肩膀，指指旁边熊熊燃烧的壁炉：“时间炉安装氢聚变反应堆积聚足够能量，在热核里产生能量黑洞破开时空，那时磁场输送器会把你送回唐朝世界，你说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壁炉？”唐玉佛眉毛一轩：“用的什么燃料？”
尼古拉斯蓝眼放光：“黑色石头，你感兴趣的那种特殊煤炭。”
唐玉佛素来果断，说话斩钉截铁，做事雷厉风行！面对对方唆动和诱惑也是显得踌躇嗫嚅：“你们的目的原来是要在时间中寻找能量。”
“我就喜欢同明白人共事！你很聪明，但是有一点必须清楚，要想攫取资源必须登上权力巅峰。”尼古拉斯知道他已心动，趁热打铁：“刚才穿越唐朝，你在子母三出阙停留接近十分钟……”
“就像一个短暂的梦。”
“我要你牢记梦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尼古拉斯叮嘱，轮椅上的飞爪轻轻挥舞：“这次我们准备将你送到秦朝，找寻黑色石头。秦始皇追求长生，仙丹蕴有这种神奇矿石。巴寡妇清控制秦国丹砂业，可以跟踪这条线索……”实验室人员加紧控制，准备将他重新送到秦朝。
一天醒来，你如春雪一般融化；一夜睡去，你在梦中复活。
时间中的旅行感受类似玩一款沉浸式网络游戏或者欣赏一部他人为你执导，由你本人出演的电影。根据平行空间理论，其实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无论如何，时光手记，每一刻都是一场雕刻。我们又用“仿佛”这个词语，描绘心念的状态。于是，就在此刻，仿如佛在。一道强烈时间波刺激他的大脑皮层，时间建立没有带来痛苦，唯一标记就是当时感受，随后更多影像涌现出来如同进入历史博物馆。
唐玉佛忽地回醒过来，睁眼看到情景使他倒抽一口凉气。
天！这是甚么地方？一个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古服丽人对着自己磕头，默默祝祷，因为角度原因无法看到她的真容，但是可以看到道姑打扮的服饰。
脚步声响起。
他的眼光凝定木门，心脏嚯嚯跃动，祈祷这是实验一部分，那个疯子尼古拉斯摆布的恶作剧，欺骗自己相信真的通过鬼炉回到了古代去。
木门推开，胖婢步入，垂挂髻，柳叶眉，白襦蓝裙，色彩清丽：“玉玦散人，我们该回去了，太阳快落山啦！晁衡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唐朝独特审美角度与二十一世纪社会以瘦为美理念背道而驰，提倡以胖为美。仕女们不会减肥，通常以丰满形象示人。
“唐俑娃娃？！”他惊讶地闪闪眉毛，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不论是梳起的发髻造型还是肉嘟嘟小胖脸，胖婢都与唐俑娃娃形象极其相似。唐玉佛一阵心寒，不是秦朝吗？怎么还在玄奘老乡唐朝？
那个拜佛道姑还是没有抬头，插上一炷香：“牡丹，竹篮编好啦？”
胖婢嘴唇不满地向下耷拉，眉间紧锁，消极情绪清晰可见：“伐竹太累，竹编太难！以为我是神都龙王么？”
玉玦散人音调转沉：“你又调皮，不能偷懒呀！”
牡丹下巴微微抬起，柳叶眉微微下垂，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放心，下次准行！”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玉玦散人终于抬起头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许诺之事，你何时完成过？”
唐玉佛真想目睹道姑真容，忽而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老脸一红连忙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四周，原来挤在一个促狭空间，瓶子形状，无漏圆满！背后供奉一尊观音菩萨，脸庞丰满圆润，体态丰腴健美，左手拎着藏身净瓶，右臂自然弯曲，持佛尘于右肩之后。除了身材比例适中，动态变化也很微妙，身躯略微扭动与轻轻倾斜头颅构成一道优美曲线，俨然一位温顺、文静而又善良的少妇形象！闹了半天，自己居然藏在净瓶里，于是大气不敢出一口，静观其变。
“洛阳那么多寺庙，何以大老远跑来这里？荒庵那么小，哪里容得下真佛？”
“住嘴！”玉玦散人粉脸含嗔，叱道：“不许胡说，你又知道什么？张嘴在此毁僧谤道。”牡丹挨骂也就不敢多说什么。拜佛双姝没有耽搁多长时间，临去之时仅仅只是请走佛前一盏青灯。净瓶用于盛水或插花，供在佛前。因为瓶口向下，唐玉佛顺势滑落地面，离开观音殿。
蔓草过膝，荒庵数楹。殿坪蕉荫碧凉，阒无一人。风动处，翠篁送韵，桂香飘溢！吹下一片枯枝断梗。
晾衣竿悬挂两件僧尼浆洗过的缁衣芒鞋，随风飘荡，早已风干！他将其裹在身上遮羞，拾起墙角斜靠的一根龙头拐杖，想来尼姑庵清修的是年迈老师太，随后一拧，不可思议的是杖中居然藏有一口防身之刀，冷若冰雪，寒如飞霜，铭刻“六月雪”三字。传说，佘太君手中拿的就是这样一条龙头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佞。此刻如果真是唐朝，佘太君只怕都还没有出世呢！
唐玉佛蹑迹而窗窥之，其后书屋堆满黄卷，布局精美，色调偏暖，清新亮丽，因为无人所以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怀青纸？”榻上铺设一张人皮，感觉就像神尼成佛之后，留下的臭皮囊。唐玉佛执彩笔而绘之，凭借记忆临摹曾经见到的《白衣观音图》，也就是那幅神似青灯神尼的自画像，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身遂化女子。二十一世纪女孩儿，化妆是女神，卸妆是女鬼！唐玉佛也一样，原本凶神恶煞如同厉鬼，满脸杀气！戴上面具就变得慈眉善目，持杖出门，想着既然穿越错了时代，无论如何得先回去再说。目前唯一线索就是黑色石头，只有找到了它才能再次穿梭时空。
庵外一片茂密树林，纠缠繁柯，飞攫横枝。那位道姑在牡丹搀扶之下上了马车，长裙曳地，环佩叮当！旁边侍立一位倭人，胸前留有一部宝髯，护送马车往西而去。
浓暮暗垂，一弯明月，悬挂中天，散发迷蒙光辉。松涛天籁，浓荫匝地。如果细心觅察，危岩怪崖中有一峰头高扫云霄，其堑削平壁上半截呈露胭脂土色，宛若天牢朱霞。有株龙鳞凤翳纠柯古松斜植断壁，一条黑影立在崖沿略微顿了一顿，突然侧身扑下，似箭一般飞向那株虬松，泻落缠结盘柯。松翳月色，闪闪发亮！面像瞧不清楚，但是冷硬如同僵尸，似乎脸上罩了黄金面具。
唐玉佛身形一动，疾逾电闪窜出，掠身松柯，只见两条人影一闪，倏又隐去。
山岭之上，数十条人影电疾飘闪，来回不定。
山风紧吹，落下一片枯枝断梗。
唐玉佛衣衫飘飘，声音入耳：“有埋伏！”话音甫落，前方闪出一条黑影拦路！这是魔教十二长老之一孟康，掣出腰间一条蟒筋软鞭，呼地挥来，飞鹰攫兔。
罡风之下，马车顿时撕成两半！牡丹拉着玉玦散人往后倏然掠退恰恰躲过软鞭，虽是小婢也有三分本事！刀芒圈住，对方曳着一声长嘶坠地，原来就趁刹那空隙，横刀插入胸膛。孟康全身剧震，软鞭脱手堕地：“你们拜佛上香，居然带刀？”
牡丹拍了拍手：“你们知道厉害了吧？……”话音未落，怪崖松柯之上那位金面人突然出手，毫不迟疑地从崖沿飘身而下，快得如同鬼魅！
唐玉佛霜眉浓皱，对方冷面手辣，武功高强得多！晁衡招架已经不及，眼看对方手戟即要戮下，旁边伸出一条龙头拐杖，杖端猛点戟身。蒙面杀手手臂发麻，虎口渗血：“哪里来的贼尼，竟敢管明教之事，活得不耐烦啦？”唐玉佛长眉及颊，海口贝齿，双眼开阖之间精芒逼吐，哪里有半点尼姑影子？只是身披一副绘画过的皮囊，虚伪面貌骗过了她，加之后者被这一杖点得眼冒金星有些犯晕，通过对方皮相和缁衣芒鞋胡乱作出判断和推测。
“你们事情，我没兴趣。”这次唐玉佛离她很近，同她说话：“不过，这位道长是我的朋友，我得帮他，对吧？”
玉玦散人毫不惊讶地表示欢迎：“多谢师太，拔刀相助！”
唐玉佛石化，她也将他错认成了荒庵神尼。
蓦闻远处传来沥沥莺声，金面客按下手戟，怒气填膺，高举十字莲花：“玄火令在此，布阵！”话音甫落，一群蒙面黑衣人围了上来，有条不紊地慢慢收拢阵法。
唐玉佛拔出六月雪，猛虎一般扑了过去，朝着最近一人举刀疾劈。魔教光明煞阵固若金汤，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哪知唐玉佛身形奇快，强攻阵法！一刀出手之后立时回卷，刀光如若飞电。对手迎腰斩断，嗥叫一声，中刀倒地。唐玉佛撤回，挡在双姝身前如同铜墙铁壁：“这里交给我。”
牡丹拍手称赞：“师太，好俊身手！”
另一名蒙面人运刀劈来：“他们想要逃走！”
唐玉佛雄心陡奋，闪身避过敌剑，振腕砍翻一名敌人：“这些人不好对付，你们快走！”他的武技强横，六月雪收入杖中，金光晃动又是一记劈山棍，狠狠地抽了过来。
这群魔教教徒早泄锐气，纷纷闪避！阵法出现破绽，牡丹拉着玉玦散人，娇叱一声，人随刀走，精芒连闪！双姝得以觑准空隙，跳出圈外却不着急遁走。
唐玉佛龙头拐杖进而横扫，带翻一大片魔头，再也起不来，仅仅剩下金面人挥舞手戟，激战方酣，兀自缠斗不休！眼看败像已露，怒不可遏！一对手戟幻为两条黑气，交相缠绕。
朔风扫谷，啸声雷动，好一场恶战！
黄光黑气，各有所长。
戟在战场可以刺击，也可勾啄。手戟，手所持擿之戟也。它与卜字形铁戟头部相似，直刺旁侧有一个横出短枝，尾端似有细绳缠绕以供单手操持，遥掷击敌。金面人能够做到魔教护法，肯定有点真本事。她是一流刺客，一对手戟，严锋劲枝，摛锷耀芒！只是刚才那一重棍严重影响战斗力，真气不纯，气息重浊，精奇轻功施展力不从心，体态也就没有那么轻盈和敏捷。
唐玉佛力气丝毫不衰，反而精神弥长，束肌成钢，防高血厚，身体素质极佳！力量方面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见到金面人不依不饶，武功另说，确实难缠！只好再次抽出六月雪，刀势如若铜墙铁壁，罡气真贯刀尖，暴吐七尺，爆发力惊人！
金面人勉力挡格，当地一声大响，震耳欲聋！只觉敌刀劲道强绝，一条手臂震得全麻木了，人亦冲得跄踉横跌。
唐玉佛占了上风，时刀时杖，变化莫测。
金面人使出巧劲，勉强拨开敌剑，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对手膝头重重顶撞一记，足足飞出三两丈远，委顿在地，无力再战！良久起身来到孟康身畔，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直没至柄的敌刃，鲜血正由血槽滚滚流出：“我来救你！别说话，守住真气。”
“圣火焚吾残躯，星灯重现光明。”孟康早已成为一个血人，兀自双手交叉放置胸前，十指张开呈现火焰升腾之状：“给我一个痛快！我想早点见到明尊。”
金面人扔掉擦血手绢，脱下披风给他裹伤。牡丹下手狠辣，堪称这个江湖武功最高，最能打的胖子，这一刀插入心脏，竟然无法包扎。金面人颓然放弃，只能用绣有火焰的披风盖住尸体：“鬼星使，你已经尽忠了。”
唐玉佛长身玉立，收刀入杖，鼻中浓哼一声：“走！”
“沙门中人何时开始管江湖之事啦？”金面人愕然，疑云满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输给一个尼姑：“有朝一日，江湖再见。”言罢一瘸一拐，转身离去。她的出没，踏雪无痕，轻功玄奥！此刻留下一串长长足迹，由此可见，受伤之重。
唐玉佛拾起地上那方手帕，描画大鹏金翅雕，誊录文字摘抄至《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牡丹好奇地看了一眼，张大嘴巴作可爱状：“这是小娘子用的东西呀？！”
玉玦散人猜测，望着金面人离去背影：“也许是相好小娘子用的手绢。”
唐玉佛收了手绢，这条线索留待日后再查，推理另一种可能：“此人根本就是女人。”毕竟此人到底是谁？为何追杀玉玦散人？下文分解。
当天晚上唐玉佛住在城堡，想着等人睡熟好好打探一番。
客房乃是一间抱朴石室，坚固的墙壁，灰扑扑的地板。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挂有一张油画再无其它，画面阳光灿烂，可惜略显单调，只有一只洁白和平鸽。
长途跋涉，旅行劳累，让他充满疲惫，躺在角落吊床上面休息。晚餐的酒虽然好喝但是醉人，让他绮念丛生，脸红得似一块布！当他意识到酒有问题，加了镇静剂的时候已经晚了，全身僵硬很快失去知觉，随后进入梦乡。他的意识逐渐剥离，似乎承受某种痛苦，但是没有死也没有疯。过了一段时间，影像便如忏悔一般慢慢涌现。
盛唐，阙楼。
墩台夯土筑为基础，外包长方形条砖，四边转角处包砌饰有忍冬蔓草纹块石，梯形台体收分明显。平坐架于方形墩台之上承托屋身，转角和柱头斗拱承重。屋身面阔、进深各三间，大门居中，两边为直棂窗，周围有回廊。庑殿式屋顶有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四面屋顶呈斜坡状略微向内凹陷形成弧度，正脊两端饰有高高翘起的鸱尾。鸱是古代神兽，饰于屋檐传说有避火镇宅之用。
此乃母子三出阙，宫殿门前标志性、象征性重要建筑，雕梁画栋非常华丽！对判臣、敌人处罚有时就在阙前，官吏在进入宫殿前也常常在此反省待罪。
阙楼一侧与雄伟城墙相连，墙外背景乃是冷硬山脉，气势磅礴，线条犀利而坚实，层层山石突兀而挺拔，深谷纵横，草木分布其间，衬托宫殿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宏伟气势，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视觉震撼。墙内有一枝即将出行的大型仪仗队伍，排列有序，阵容整齐，分步兵队、骑兵队、马车队。卫士头戴幞头，穿圆领长袍，腰佩弓箭和横刀，长袍颜色按军阶等级分为红、黄、绿、赭。其中，骑马卫队队首一人执七旒红旗，其余旗帜有的以雉尾饰旒，有的绘出狮、豹、虎等动物；车队辂车前有两伞，圆扇长扇装饰羽毛和贴金，车厢左插九旒旗，右插棨戟。
二十四杆列戟、三重子母阙、雉尾障扇均属帝王礼仪。有个女人撑伞走过，霞飞玉靥，低鬟一笑，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当他回过神来，她不见了。
唐玉佛一觉醒来，周遭颜色突然变得亮丽许多，绮情艳思，粉艳霞光！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墙壁悬挂那幅油画，白鸽变成乌鸦和玫瑰，原本阳光明媚画面霎时成了恐怖哥特风格！黑色乌鸦，尖喙锐目，眼睛骨碌乱转像是秘密监视什么，嘴衔滴血玫瑰似乎就要破框而出，振翅欲飞！鲜血顺着花瓣滴落，地板由灰变红，石室仿佛成了血池。
难道嗑药产生幻觉？唐玉佛翻身而起！发现自己戴着眼罩，头斜靠着，脖子低垂，躺在角落一张吊床上面休息，旁边有人挂水，用皮管儿输营养液。这样的姿势和观众观看VR电影高度神似，仿佛酣睡儿童那么安逸，唯独蒙起来的双眼暗示他在承受酷刑。
石室之外通往餐厅的出口不见了，多出另一条促狭走道，阶梯一直通往地底。唐玉佛小心翼翼地走入地下通道，猛听左首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哈哈！”这几下明明是笑声，听来竟与号哭一般，语调异常凄凉悲切。
唐玉佛一生之中从未听过这般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何况在这黑漆漆地底，猝不及防突然闻此异声，比遇到任何凶狠歹徒或者毒蛇怪物更令他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进是不敢，退又不甘，喃喃自语：“鬼么？”这三字声音极低，不料左首那声音又是一阵哭笑：“不错，我是鬼，哈哈，哈哈！”
“他既自称是鬼，便不是鬼。”唐玉佛壮了壮胆，抢了过去，转了两个弯，眼前陡然亮光耀目，只见一个废人，半身不遂，轮椅代步来到她的面前：“唐先生借用我的身份，怎么不事先跟当事人打个招呼呀？”
“你是……尼古拉斯？！”假的尼古拉斯只好摘下面具，取下金色假发，脸膛闪烁一丝少见的尴尬。此人显然不是唐玉佛乔装改扮，而是本尊，真的尼古拉斯！不知为何美男子成了残废，脸色苍白，长相猥琐，哪里还有半点如意郎君样貌？看去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实与以往的他判若云泥，天壤之别！
“正是鄙人。很奇怪，我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吧？”尼古拉斯居然开始给唐玉佛灌毒鸡汤：“世上每个人都有缺陷，如同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因为上帝特别喜爱他的芬芳。”
“我很喜欢这个美丽而睿智的比喻，那是生理上的缺陷。”唐玉佛似乎话里有话：“那些有道德缺陷的人是烂苹果，不是上帝咬的，是虫蛀的。”
尼古拉斯似乎对他失去漂亮皮囊一点都不关心，注意力集中在科学实验中：“刚才感觉如何？”
唐玉佛面色陡地罩上一层寒霜：“你给我下了药？”
“你话说得太难听啦！我说的是设备。”
“眼罩？”唐玉佛眉角一挑。
“第一代SVR光子设备不够完美和稳定，结果有些失败，否则刚才你也不会被弹回来啦！算是半成品，以后还会有新的产品问世。”尼古拉斯操纵电动轮椅来到旁边地下酒柜，用轮椅两侧飞爪代替手臂，倒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客人。他的轮椅布满机关，由此可见一斑：“尤利西斯伯爵委托泰斯拉先生设计的磁暴线圈就是SVR雏形，尽管使用技术不同，理论一致，同源同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玉佛哪还敢喝他的酒？摆了摆手，觉得面前的人是一位科学家，同时也是疯子：“脑洞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时空穿越，确实烧脑！一般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脑烧伤啦！”
“既然如此，我们换一种说法：如果空间无法满足，你可以将希望寄托在时间上。”疯狂科学家尼古拉斯试图给出科学解释：“人类思想萎缩，需要在另外一个时空醒来，这样的重生对于一个成年人冲击太大！无意识无知觉的人送入不同时间段，要么死亡，要么发疯！我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拥有强烈精神意象的人身上，也许你能生活其中……怎么样？我们可以合作。”
“我和你们合作？很有意思，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话音甫落，扬长而去！想来一个地底废人，不能将自己怎么样！唐玉佛离开城堡，庭院双鱼温泉变成魔法学院教授雕像，戴着眼镜，手拿书本和魔杖；城堡上的旋转齿轮换成一只匍匐老猫；月光映照之下庭院的人是侏儒，不像剪刀手史蒂芬修长身影。
唐玉佛掏枪准备一通扫射，咔嚓一声，子弹上膛！这把左轮手枪叫做“轮回”，火舌一吐，子弹发射，击中人体却如冰霜一般寒冷彻骨，可惜对方全无反应。这时，天空飘落点点星光，好像粉碎的星河光尘。
“这是……魔道学者扫帚‘扫天’？”唐玉佛闪闪眉毛，蓦然回首，可是晚了一步。艾琳骑着扫帚浮起，飞出阁楼窗户，一个俯冲，扔下药瓶。唐玉佛连忙躲闪，药瓶砸在雕塑之上碎裂开来！固体干冰药剂升华到了天空形成酸雨云，直接施放人工降雨，给予敌人无属性魔法伤害。大成功时天降瑞雪变成冰属性，同时还会给予光属性攻击。借着那道明亮闪电，唐玉佛赫然见到庭院的不是人，而是草坪斜插的一个布娃娃，对人嘲讽，面目恐怖！借着黑夜瞒天过海，强制敌人将仇恨放到它身上，给了艾琳输出时间。
冰霜降低行动速度，强力的可以直接冰冻对手。唐玉佛勉强躲开闪电攻击，避免成为焦炭下场，同时子弹转火，朝着艾琳疯狂扫去！后者身影向下一沉，同时变向，随后从她身旁超低空掠过！仅仅几个简单操作，子弹悉数落空，击到扫帚从空中扫过所残留的痕迹。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唐玉佛慢了一步，就像纽扣，一颗错，颗颗错！顿时陷入被动，落入下风。神枪手，近战是弱项。魔道学者近战能力也不强，但是要比神枪手好得多！翻滚扫把进行拍打，笼罩范围极大。天空旋风急坠，艾琳从天而降，带着粉碎星辰一般滑动轨迹，扫把狠狠地抽打唐玉佛背脊。这一招扫把旋风加了寒冰粉，可使魔道学者武器普通攻击附加冰属性伤害。寒冰光尘痕迹继续在他身边弥漫，很快就被尴尬地扫翻在地，进而眼前一黑被艾琳修女蛇眉斗篷捕获，捆绑扔在草坪上。
尼古拉斯倚仗飞爪借物飞行，自由活动。咻地一声，飞爪带着链条脱椅而飞！抓住魔法学院教授雕像得以借力，瞬间来到庭院，飞爪代步，轻功无敌：“带他回去。”
唐玉佛终于明白过来！双子城堡结构完全一样，只是局部微调，修饰有些细微差别，比如壁画，白鸽换成乌鸦；喷泉变成雕像；史蒂芬换成艾琳；机械城堡灰色地板非常古朴，魔法城堡却是明亮红色！当晚魔道学者看家护院，修女骑着扫把将他由机械城堡抱到魔法城堡做实验，并非嗑药眩晕产生幻觉。
艾琳将他重新抓回吊床；布鲁姆推着尼古拉斯回到城堡地下实验室。轮椅这个东西，推着的是孝子，坐上去就成了残废！无论多么英武挺拔，俊俏美丽。尼古拉斯帅了几十年早就累了厌了，不大在乎皮相，只有科学能够令他兴奋！好不容易找到小白鼠，于是沉浸在实验中：“此前经过多次实验，我们成功地将十二只猴子送回你们中国唐朝贞观年间，然后安全无恙地带它们回来，所以技术不用担心！”
唐玉佛揶揄地说：“那你有没有问问它们是否看到唐太宗李世民？对了，还有它们老祖宗齐天大圣孙悟空师父唐三藏？”
“当然不是说笑，可惜猴子不能说话，无法告诉我们身处其间感受。它看到了什么，是否确实到过那里？因此，我们需要活人做实验。”尼古拉斯耸耸肩膀，指指旁边熊熊燃烧的壁炉：“时间炉安装氢聚变反应堆积聚足够能量，在热核里产生能量黑洞破开时空，那时磁场输送器会把你送回唐朝世界，你说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壁炉？”唐玉佛眉毛一轩：“用的什么燃料？”
尼古拉斯蓝眼放光：“黑色石头，你感兴趣的那种特殊煤炭。”
唐玉佛素来果断，说话斩钉截铁，做事雷厉风行！面对对方唆动和诱惑也是显得踌躇嗫嚅：“你们的目的原来是要在时间中寻找能量。”
“我就喜欢同明白人共事！你很聪明，但是有一点必须清楚，要想攫取资源必须登上权力巅峰。”尼古拉斯知道他已心动，趁热打铁：“刚才穿越唐朝，你在子母三出阙停留接近十分钟……”
“就像一个短暂的梦。”
“我要你牢记梦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尼古拉斯叮嘱，轮椅上的飞爪轻轻挥舞：“这次我们准备将你送到秦朝，找寻黑色石头。秦始皇追求长生，仙丹蕴有这种神奇矿石。巴寡妇清控制秦国丹砂业，可以跟踪这条线索……”实验室人员加紧控制，准备将他重新送到秦朝。
一天醒来，你如春雪一般融化；一夜睡去，你在梦中复活。
时间中的旅行感受类似玩一款沉浸式网络游戏或者欣赏一部他人为你执导，由你本人出演的电影。根据平行空间理论，其实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无论如何，时光手记，每一刻都是一场雕刻。我们又用“仿佛”这个词语，描绘心念的状态。于是，就在此刻，仿如佛在。一道强烈时间波刺激他的大脑皮层，时间建立没有带来痛苦，唯一标记就是当时感受，随后更多影像涌现出来如同进入历史博物馆。
唐玉佛忽地回醒过来，睁眼看到情景使他倒抽一口凉气。
天！这是甚么地方？一个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古服丽人对着自己磕头，默默祝祷，因为角度原因无法看到她的真容，但是可以看到道姑打扮的服饰。
脚步声响起。
他的眼光凝定木门，心脏嚯嚯跃动，祈祷这是实验一部分，那个疯子尼古拉斯摆布的恶作剧，欺骗自己相信真的通过鬼炉回到了古代去。
木门推开，胖婢步入，垂挂髻，柳叶眉，白襦蓝裙，色彩清丽：“玉玦散人，我们该回去了，太阳快落山啦！晁衡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唐朝独特审美角度与二十一世纪社会以瘦为美理念背道而驰，提倡以胖为美。仕女们不会减肥，通常以丰满形象示人。
“唐俑娃娃？！”他惊讶地闪闪眉毛，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不论是梳起的发髻造型还是肉嘟嘟小胖脸，胖婢都与唐俑娃娃形象极其相似。唐玉佛一阵心寒，不是秦朝吗？怎么还在玄奘老乡唐朝？
那个拜佛道姑还是没有抬头，插上一炷香：“牡丹，竹篮编好啦？”
胖婢嘴唇不满地向下耷拉，眉间紧锁，消极情绪清晰可见：“伐竹太累，竹编太难！以为我是神都龙王么？”
玉玦散人音调转沉：“你又调皮，不能偷懒呀！”
牡丹下巴微微抬起，柳叶眉微微下垂，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放心，下次准行！”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玉玦散人终于抬起头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许诺之事，你何时完成过？”
唐玉佛真想目睹道姑真容，忽而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老脸一红连忙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四周，原来挤在一个促狭空间，瓶子形状，无漏圆满！背后供奉一尊观音菩萨，脸庞丰满圆润，体态丰腴健美，左手拎着藏身净瓶，右臂自然弯曲，持佛尘于右肩之后。除了身材比例适中，动态变化也很微妙，身躯略微扭动与轻轻倾斜头颅构成一道优美曲线，俨然一位温顺、文静而又善良的少妇形象！闹了半天，自己居然藏在净瓶里，于是大气不敢出一口，静观其变。
“洛阳那么多寺庙，何以大老远跑来这里？荒庵那么小，哪里容得下真佛？”
“住嘴！”玉玦散人粉脸含嗔，叱道：“不许胡说，你又知道什么？张嘴在此毁僧谤道。”牡丹挨骂也就不敢多说什么。拜佛双姝没有耽搁多长时间，临去之时仅仅只是请走佛前一盏青灯。净瓶用于盛水或插花，供在佛前。因为瓶口向下，唐玉佛顺势滑落地面，离开观音殿。
蔓草过膝，荒庵数楹。殿坪蕉荫碧凉，阒无一人。风动处，翠篁送韵，桂香飘溢！吹下一片枯枝断梗。
晾衣竿悬挂两件僧尼浆洗过的缁衣芒鞋，随风飘荡，早已风干！他将其裹在身上遮羞，拾起墙角斜靠的一根龙头拐杖，想来尼姑庵清修的是年迈老师太，随后一拧，不可思议的是杖中居然藏有一口防身之刀，冷若冰雪，寒如飞霜，铭刻“六月雪”三字。传说，佘太君手中拿的就是这样一条龙头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佞。此刻如果真是唐朝，佘太君只怕都还没有出世呢！
唐玉佛蹑迹而窗窥之，其后书屋堆满黄卷，布局精美，色调偏暖，清新亮丽，因为无人所以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怀青纸？”榻上铺设一张人皮，感觉就像神尼成佛之后，留下的臭皮囊。唐玉佛执彩笔而绘之，凭借记忆临摹曾经见到的《白衣观音图》，也就是那幅神似青灯神尼的自画像，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身遂化女子。二十一世纪女孩儿，化妆是女神，卸妆是女鬼！唐玉佛也一样，原本凶神恶煞如同厉鬼，满脸杀气！戴上面具就变得慈眉善目，持杖出门，想着既然穿越错了时代，无论如何得先回去再说。目前唯一线索就是黑色石头，只有找到了它才能再次穿梭时空。
庵外一片茂密树林，纠缠繁柯，飞攫横枝。那位道姑在牡丹搀扶之下上了马车，长裙曳地，环佩叮当！旁边侍立一位倭人，胸前留有一部宝髯，护送马车往西而去。
浓暮暗垂，一弯明月，悬挂中天，散发迷蒙光辉。松涛天籁，浓荫匝地。如果细心觅察，危岩怪崖中有一峰头高扫云霄，其堑削平壁上半截呈露胭脂土色，宛若天牢朱霞。有株龙鳞凤翳纠柯古松斜植断壁，一条黑影立在崖沿略微顿了一顿，突然侧身扑下，似箭一般飞向那株虬松，泻落缠结盘柯。松翳月色，闪闪发亮！面像瞧不清楚，但是冷硬如同僵尸，似乎脸上罩了黄金面具。
唐玉佛身形一动，疾逾电闪窜出，掠身松柯，只见两条人影一闪，倏又隐去。
山岭之上，数十条人影电疾飘闪，来回不定。
山风紧吹，落下一片枯枝断梗。
唐玉佛衣衫飘飘，声音入耳：“有埋伏！”话音甫落，前方闪出一条黑影拦路！这是魔教十二长老之一孟康，掣出腰间一条蟒筋软鞭，呼地挥来，飞鹰攫兔。
罡风之下，马车顿时撕成两半！牡丹拉着玉玦散人往后倏然掠退恰恰躲过软鞭，虽是小婢也有三分本事！刀芒圈住，对方曳着一声长嘶坠地，原来就趁刹那空隙，横刀插入胸膛。孟康全身剧震，软鞭脱手堕地：“你们拜佛上香，居然带刀？”
牡丹拍了拍手：“你们知道厉害了吧？……”话音未落，怪崖松柯之上那位金面人突然出手，毫不迟疑地从崖沿飘身而下，快得如同鬼魅！
唐玉佛霜眉浓皱，对方冷面手辣，武功高强得多！晁衡招架已经不及，眼看对方手戟即要戮下，旁边伸出一条龙头拐杖，杖端猛点戟身。蒙面杀手手臂发麻，虎口渗血：“哪里来的贼尼，竟敢管明教之事，活得不耐烦啦？”唐玉佛长眉及颊，海口贝齿，双眼开阖之间精芒逼吐，哪里有半点尼姑影子？只是身披一副绘画过的皮囊，虚伪面貌骗过了她，加之后者被这一杖点得眼冒金星有些犯晕，通过对方皮相和缁衣芒鞋胡乱作出判断和推测。
“你们事情，我没兴趣。”这次唐玉佛离她很近，同她说话：“不过，这位道长是我的朋友，我得帮他，对吧？”
玉玦散人毫不惊讶地表示欢迎：“多谢师太，拔刀相助！”
唐玉佛石化，她也将他错认成了荒庵神尼。
蓦闻远处传来沥沥莺声，金面客按下手戟，怒气填膺，高举十字莲花：“玄火令在此，布阵！”话音甫落，一群蒙面黑衣人围了上来，有条不紊地慢慢收拢阵法。
唐玉佛拔出六月雪，猛虎一般扑了过去，朝着最近一人举刀疾劈。魔教光明煞阵固若金汤，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哪知唐玉佛身形奇快，强攻阵法！一刀出手之后立时回卷，刀光如若飞电。对手迎腰斩断，嗥叫一声，中刀倒地。唐玉佛撤回，挡在双姝身前如同铜墙铁壁：“这里交给我。”
牡丹拍手称赞：“师太，好俊身手！”
另一名蒙面人运刀劈来：“他们想要逃走！”
唐玉佛雄心陡奋，闪身避过敌剑，振腕砍翻一名敌人：“这些人不好对付，你们快走！”他的武技强横，六月雪收入杖中，金光晃动又是一记劈山棍，狠狠地抽了过来。
这群魔教教徒早泄锐气，纷纷闪避！阵法出现破绽，牡丹拉着玉玦散人，娇叱一声，人随刀走，精芒连闪！双姝得以觑准空隙，跳出圈外却不着急遁走。
唐玉佛龙头拐杖进而横扫，带翻一大片魔头，再也起不来，仅仅剩下金面人挥舞手戟，激战方酣，兀自缠斗不休！眼看败像已露，怒不可遏！一对手戟幻为两条黑气，交相缠绕。
朔风扫谷，啸声雷动，好一场恶战！
黄光黑气，各有所长。
戟在战场可以刺击，也可勾啄。手戟，手所持擿之戟也。它与卜字形铁戟头部相似，直刺旁侧有一个横出短枝，尾端似有细绳缠绕以供单手操持，遥掷击敌。金面人能够做到魔教护法，肯定有点真本事。她是一流刺客，一对手戟，严锋劲枝，摛锷耀芒！只是刚才那一重棍严重影响战斗力，真气不纯，气息重浊，精奇轻功施展力不从心，体态也就没有那么轻盈和敏捷。
唐玉佛力气丝毫不衰，反而精神弥长，束肌成钢，防高血厚，身体素质极佳！力量方面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见到金面人不依不饶，武功另说，确实难缠！只好再次抽出六月雪，刀势如若铜墙铁壁，罡气真贯刀尖，暴吐七尺，爆发力惊人！
金面人勉力挡格，当地一声大响，震耳欲聋！只觉敌刀劲道强绝，一条手臂震得全麻木了，人亦冲得跄踉横跌。
唐玉佛占了上风，时刀时杖，变化莫测。
金面人使出巧劲，勉强拨开敌剑，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对手膝头重重顶撞一记，足足飞出三两丈远，委顿在地，无力再战！良久起身来到孟康身畔，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直没至柄的敌刃，鲜血正由血槽滚滚流出：“我来救你！别说话，守住真气。”
“圣火焚吾残躯，星灯重现光明。”孟康早已成为一个血人，兀自双手交叉放置胸前，十指张开呈现火焰升腾之状：“给我一个痛快！我想早点见到明尊。”
金面人扔掉擦血手绢，脱下披风给他裹伤。牡丹下手狠辣，堪称这个江湖武功最高，最能打的胖子，这一刀插入心脏，竟然无法包扎。金面人颓然放弃，只能用绣有火焰的披风盖住尸体：“鬼星使，你已经尽忠了。”
唐玉佛长身玉立，收刀入杖，鼻中浓哼一声：“走！”
“沙门中人何时开始管江湖之事啦？”金面人愕然，疑云满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输给一个尼姑：“有朝一日，江湖再见。”言罢一瘸一拐，转身离去。她的出没，踏雪无痕，轻功玄奥！此刻留下一串长长足迹，由此可见，受伤之重。
唐玉佛拾起地上那方手帕，描画大鹏金翅雕，誊录文字摘抄至《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牡丹好奇地看了一眼，张大嘴巴作可爱状：“这是小娘子用的东西呀？！”
玉玦散人猜测，望着金面人离去背影：“也许是相好小娘子用的手绢。”
唐玉佛收了手绢，这条线索留待日后再查，推理另一种可能：“此人根本就是女人。”毕竟此人到底是谁？为何追杀玉玦散人？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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