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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吴玉衡

    吴玉衡伸了伸腰肢,站起身来,头顶已经到周维均的眼眶部分,这倒是让周维均很惊讶,他醒来后,打量自己的身体,很瘦,很像是以前生理课,老师展示的吸毒的人。

    但却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他其实估算有一米九,但考虑到一般心理上会高估,加上眼下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度量的单位,咳咳。

    而这位...陌生的女子,与自己相差无几,再考虑到这个时空或者说梦境中的生活条件来看,能长这么高实属不容易......

    “你好,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周维均也不管这人能不能听懂现代话,直接问她。

    吴玉衡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不过又立马在床另一侧,拿出一件大氅给周维均披在身上,帮周维均系好。

    “吴玉衡,均哥,现在十月,颇有些冷,你应该饿了吧,我去做饭。”

    周维均下意识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他还是拉住吴玉衡的衣角,摇了摇头道:“不饿,我想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还有我与姑娘的关系,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吴玉衡反手拉起他的手,二人坐在床边,周维均倒不好意思起来。

    听吴玉衡讲起这个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从唐末开始,世界的走向就变得很奇怪,先前他已经知道李端自称承唐命,建立唐国。但实际上因为英年早逝,没有一统中原,主要还是在于赵匡胤,二人对峙十余年,谁也奈何不了谁,赵宋也自然而然建立了。

    赵匡胤死的第二年,李端也死了,不久他的义子周珣继位。

    听到这里,周维均来到这个世界后,心中第一次感觉有些好笑,这莫不是周唐?

    吴玉衡娓娓道来,却始终没提二人的关系。

    千头万绪之中,周维均只抓住主要信息,赵光义伐唐,结果兵败,气绝身亡。不久湖广一带的张氏挟持赵匡胤的孙子赵惟宪,立为皇帝,划江而治,但不久赵宋挑拨两浙的钱氏脱离张氏。

    这一招离间计,却偷鸡不成蚀把米,钱氏久欲自立,先与张氏切割,而后张赵大战,两败俱伤之际,钱氏自立,号吴。

    联唐攻宋,不久之后,赵宋力不能支,于是仿汉朝故事,张氏废赵惟宪,分封其为楚王。张氏于是囚禁赵惟宪,而后宋楚结盟,十年间战乱不断。赵恒继位后,与唐订盟,方才平息战乱。

    但随后张氏杀赵惟宪,自立为楚皇。

    而周维均现在所处的时代已经是两百年后了,按照周维均的估算,现在应当是一千两百年开头的十年间。

    “均哥,这个世界发生很多变化,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看着吴玉衡脸上的笑意,是绝无害人之意的,他愈发好奇,问道:“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吴玉衡神色黯淡,低声道:“我们本是夫妻,你被我父母收养,后来入赘我家,不过前几年你却消失了,现在父亲母亲也已离世,我只有你了。”

    周维均听了,低声叹气,可我又不是他,这是他心中所想,也想说出来的话。

    此刻周维均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回去?

    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像一个被放逐的人,也许另一个时空的躯体早已死亡。

    可要是与这姑娘一起生活,他看了看这个生活条件,既同情吴玉衡,却又觉得无能为力,说到底他只是个社畜,不是农用牲畜,并不具备从事农业生产活动的条件,但宋朝的租佃制度他是了解的,一亩地的粮食得收一半作为地租。

    这个姑娘为“周维均”吃这么多苦,但此刻他却未必能吃下这个苦楚,这恶劣的生存环境和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轨迹,不久就会疯掉的。

    至于科举,呵呵!

    发明?

    不存在的,他脑海中的知识都是与工业界密切相关的,一个人单打独斗纯属空想。

    有没有系统?

    但目前看来,并不存在这种情况。

    倒是这个世界值得琢磨。

    虽然他对这个姑娘的说辞并不完全相信,比如这个身高,常年在田间劳作,肤质却比现代人还细腻,还有柜子里的所谓的《续通鉴》,但想到他只是个莫名其妙的穿越者,一穷二白,宿主原本还是人家丈夫,自然是不至害他的。

    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露出笑意,问道:“那柜子里的通鉴是你的吗?”

    吴玉衡摇了摇头:“不是,是在你身上找到的。”

    “那纸上的道德经?”

    吴玉衡微微脸热:“你看过了么?字怎样?”

    “好看,比我写的好看。”

    吴玉衡听了周维均的夸赞,嘴角露出丝丝笑意,转而又忙碌起来,去做饭了。

    一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姑娘,沦落到这般田地,与周维均共处半壁陋室,即便吴玉衡不说,周维均大约能猜到。

    走出门外,门前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风吹得门嘎吱嘎吱响,看气候大约是十一月前后,有几颗梧桐树的叶子已经落完,远处河流边,大早就有人挑水。

    吴玉衡说他们住在雾泽陂,这片地方自熙宁年间,募民承佃,也就是将田地租给无地的农民,宋朝的无地户称为客户,且占比极高,是官方认定的身份。

    早年他与同学讨论,认为如果宋朝开启工业化的话,根本不需要搞什么羊吃人...

    不过他以为此地有一个大湖泊之类的,没想到只有一条河流。

    不过还未多想,走进灶屋内。

    挽起袖子说道:“让我来吧。”

    吴玉衡噗呲一笑,正在洗菜的手在裙上擦了擦:“均哥,你这都忘了,你不会做饭啊。”

    周维均尴尬笑道:“交给我就是。”

    说着便问吴玉衡有什么菜,周维均看到只有半斤猪肉,和几个土豆,还有一些野菜。他拿起那个土豆,问道:“这个你一般叫什么?”

    吴玉衡站在旁边,立马回答道:“土豆”

    “嗯?知道这是谁起的名字吗?”

    “不知道,百年前,从海外传来的,这东西养活不少人呢,还有一种番薯,不过据说名字是从北方传来的,这个可好吃了。”

    周维均笑了笑,不置可否,手伸入冰冷的水中,将菜和米淘洗一遍,接着便忙碌起来,他突然想做土豆和着饭,也不知道她这样吃过没。

    将土豆混猪油,加些盐巴炒熟,接着待饭蒸到半熟时,混在一起,继续蒸,这样做出来很好吃。

    吴玉衡在一旁生着火,见周维均眼泪都被熏出来,又拿出帕子帮他擦拭。

    周维均一言不发,专心做饭,但心中却多了个小目标,也许帮穿越没什么特别高大上的目的,只是为了帮这个姑娘改善生活。

    二人做吃完饭,周维均踩着院子里的梧桐叶,嘎吱嘎吱向,倒是颇为有趣。

    周维均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在这附近佃田为生吗?”

    吴玉衡嗯了一声,添了几根柴,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我佃了三百亩地,又转租给那些没有地的人,不过他们太苦,繁重的赋税和地租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又不愿意进城,所以我只收很少的地租,我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刚刚好。”

    佃三百亩...

    这附近皆是良田,三百亩的良田,在宋代算是上户了,怎么日子却过得这般差?

    本以为只是辛苦劳作,没想到大小算个地主了...

    周维均皱眉道:“他们不能直接向朝廷承租么?”

    “不行的,承租需要先缴纳一定的粮食,还需要有自己的地,朝廷为了逼迫他们进城,对转租收取高额赋税,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允许这样转租的,我还是通过雇佣的形式,才能将粮食分给他们的,大多数上等户也都选择雇佣,雇佣虽然会按契约缴纳粮税,但比转租少很多。”说完俏皮一笑,显得格外可爱。

    周维均此刻叹服这姑娘的心善和机警。

    宋代有时也会出现欺负孤儿寡母的中下户,当然,这是极少数,绝大多数无地农户在封建制度的压迫下,为了求生,依旧会选择上缴粮食,更有甚者要承担主户的赋税。

    不过话虽如此,一个女子要守住这么多田地,让利农户自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必得结好官吏。

    显然她就是这么做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选择进城?”,一边说一边拿刀切肉,发现刀有点钝。

    吴玉衡苦笑了一下,说道:“城里一天要工作十八个小时。”

    周维均打断她:“小时?这是谁起的名字?”

    吴玉衡摇了摇头,她迷惑地看着周维均,说道:“这个...一百多年前,有人觉得12个大时辰不能准确描述时间,于是划分为24个小时辰,本来继续分为更小的刻,但许多人都用不到,倒是24小时比以前方便许多,就这样流传下来了。”

    周维均又联想到那面镜子,银镜的制作流程他不清楚,但需要硝酸银以及玻璃的制造,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他愈发好奇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将冷凝的油下锅,也没有其他材料,说实话,他不愿意这样吃,但饿肚子可不是开玩笑的。想到手中的土豆,他问道:“有辣椒吗?”

    还不待吴玉衡回答,已哑然失笑,即使有也不一定会叫辣椒吧...

    却没想到吴玉衡说:“那东西宋地一般吃不惯,倒是楚地与蜀地的人每年要从唐国买大量的辣椒。”

    周维均隐隐觉得不太对,一样东西名字相同倒是无所谓,可这么多东西,都与现代的名字一样,那就不太对了,难道有别的穿越者?

    随即大笑,不小心被烟呛着了,吴玉衡问他笑什么,他说:“我在想或许有与我一样的人,我又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也许人死了就会来这里。”

    吴玉衡绕过灶台,来到周维均的身边,眼眸是如此深邃,好像包罗万象,又好像无尽的虚空,黑色的瞳孔仿佛黑暗无迹的宇宙,她突然从身后双手环抱周维均,说道:“有时候,怕与你分开。”

    周维均吓一跳,转头问道:“怎么了?”

    吴玉衡松开,后退一步,双手背在后面,说道:“没什么,只是你大难不死,一时间害怕你再逃跑。”

    周维均听到这个,又想起最初的问题,这姑娘好像在避而不谈,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了,我之前怎么变成这副样子?还有我为什么要逃跑?”

    周维均看着她脸上有些不安,手指交叠,便又问道:“怎么?”

    吴玉衡吐出一口气,说道:“其实先前你中毒了,所幸城里的医师把你救回来,他说要换血,当时我没同意。”

    周维均听到这儿,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掉san值,背脊冷汗直冒。

    换血,这是庸医啊!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与这副身体在慢慢融合,先前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现在却真正身处其中。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没换,那我又怎么回来的?”

    吴玉衡绞着手指,贝齿轻咬:“我没钱,只能回来了,你也没钱,所以才回来的。”

    ...

    好像是个很好的理由...

    等等,这不会是个赌狗吧?

    如果是,那这姑娘也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