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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大的婚事

    樊小义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曾给我讲过很多关于他父亲和爷爷的事情,当然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亲历的,而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有些甚至是道听途说来的,但我都信了。

    樊小义的父亲樊爱民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樊爱民兄妹七人,他是家里的老大,老二叫樊爱国,老三叫樊爱兵,老四老五都是女人,结婚之后基本跟樊小义家没什么往来,还有老六樊爱军、老七樊爱农。樊爱民仅仅上了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因为家里太穷了,实在上不起学,这一点应该跟大多数农民一样。不上学就要找事干,首先就是要学手艺,艺不压身嘛,有了手艺也就有了饭碗。手艺跟谁学呢,当然是跟他的父亲学,别人学的话还得交学费、还浪费时间,很明显,这对于穷得叮当响的樊家来说并不划算。学什么呢,当然是学剃头,无论是“军人热”“工人热”“教师热”,还是后来的“商品粮热”,与之相比剃头这门手艺不算光鲜。作为家里老大的樊爱民,在当时是没有任何选择的,子承父业嘛,无论他愿不愿意都需要走上这条道路。

    樊爱民到了二十五岁还没结婚,这在当时铁定要打光棍了,因为已经过了结婚的年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究竟穷到什么地步,在我这个年龄可能还想象不到。但是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结婚就得盖房子,宅基地还是有,盖房子是一大笔支出,那时候如果是个土房子也能凑合,再用木头或者土围成一个院子,结了婚,这就是一个独立的“家”,但樊老爷子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再说,樊老爷子是个剃头匠,“公社”的时候种地挣分,空闲的时候为大家剃头,根本就没有钱和商业的概念。改革开放之后,他们樊家逐渐有了一点起色,这点起色也仅仅是靠着剃头这门手艺饿不死人而已。

    一九八零年春节,樊老爷子邀请同行的朋友到家里喝酒。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吃馒头,因为在那个时候大部分人还是会饿着肚子的。樊小义的爷爷让老婆蒸了一锅馒头,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拿了出来,炒了一大盘,还打了一锅红薯稀饭。两个人边吃边说,樊老爷子就把家里的情况和心事都跟他这个朋友说了说:男大当婚,家里的老大老二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你看能不能和你那老表的闺女牵个线。那个朋友打了一个饱嗝,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俺老表就一个闺女,给你家老大牵线呢还是老二牵线呢。樊爷爷说:那就给老二说媒吧,毕竟俺这家庭能办成一件大事就办成一件。他那个朋友说:老大没有结婚,老二先结婚恐怕不符合咱乡下的规矩。樊爷爷说老大都二十五了,早过了结婚的年纪了,你那老表的闺女今年十八了,怕也看不上老大了,你那边要是有离婚的女人再介绍给老大吧。

    就这样,这件婚事就这么成了。当樊小义讲其这件事的时候,我感觉很有趣。确实在当时那个时代,穷人家结婚大概都是通过朋友、熟人介绍的吧。后来说道,他的奶奶离娘家有三十多公里,我想在那个交通不方便的年代,这桩婚姻也是另有原因的,果然也是樊小义的老爷通过同行朋友的朋友介绍的。这或许就是淳朴的“门当户对”。

    后来,樊爱民知道了樊老爷子请人说媒的事情,也没有生气,毕竟已经有了打光棍的打算了,“好事”让弟弟摊上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打光棍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村里的张铁蛋、杨狗剩,还有那个杨大仓都是光棍,也没有谁看不起谁。至于老了怎么办,那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看不了那么远,也想不了那么远。樊爱民自己也知道,像这样一个家庭,五个兄弟中能有一个结婚的就不错了,换句话说只要不全打光棍、家族后继有人就可以了!话虽如此,但樊爱民看到别人有家有口的,心里多少会有一些不痛快。

    一九八二年,樊小义的大叔,也就是樊爱国有了第一个儿子。樊爱民心里更不是滋味,自己作为老大,婚姻“八”字还没一撇,但是老二都有了孩子!满月宴的那天,来了好多亲朋好友,全家人都很高兴,大家聊着聊着画风一转,就聊到了樊爱民的婚姻上了,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樊爱民剃头手艺好、长得也是人高马大,但是打光棍太可惜了!可惜也没办法呀,此时的樊老爷子已经完成抱孙子的心愿了,也不再操心樊爱民的婚事了。

    说来事情也巧。那一年的夏天,樊爱民到离家十里的村去干活,走到路过一个集市的的时候天降大雨,樊爱民赶快找了一户人家避雨。主人热情好客,雨下了一个多时辰,樊爱民与主人聊了一个多时辰。得知主人姓刘,身体老不好,有严重的哮喘病,怕冷怕热,干不了重活。樊爱民吹牛说他有一个偏方可以治哮喘病,就把偏方告诉了他。没过多久,主人的病情竟然真的减轻了。还专门跑到樊爱民家表示感谢。有时,樊爱民经过刘家的时候还进去询问一下病情。一回生,二回熟。就这样,樊爱民与刘家主人成了忘年交。有一次刘家主人询问了樊爱民有几个孩子了,樊爱民颇为尴尬,然后打趣的说老天爷还没有给他送上这样的好事呢。刘家主人说,他有五个孩子,两男三女,这两个儿子都结了婚,大女儿也结了婚,还有四女儿和五女儿没有结婚,四女儿今年17岁,准备今年说媒。还说如果樊爱民愿意,可以跟四女儿见一面,毕竟是新社会了,谁也不强求谁,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见了面就直接说。樊爱民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高兴地差点跳了出来。

    见面之后,刘家四女儿真看不上樊爱民,但是樊爱民倒也无所谓,毕竟看不上他的人遍地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刘家主人想一心成就这段姻缘,他素知四女儿孝顺,就劝说:“我这病是人家治好的,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咱们得报答人家,欠着这份情,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说着说着,都上升到了“生死”,四女儿就只得答应了。

    一九八三年,他们结了婚。刘家四女儿,叫刘桂枝,也就是樊小义的母亲。那一年,樊爱民二十八岁,刘桂芝十八岁,这段婚姻在我们村成为传奇,后来樊小义常说他父亲是运气好,而他父亲则说这是“命中注定”。

    一九八四年,樊小义的大叔樊爱国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取名樊小伟。这个时候,樊爱民并没有那么嫉妒,因为他的老婆也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