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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 蛟(开篇)

    写在开头:

    中午陪着孩子们在奶奶家睡觉,凑堆一起睡在大房间。

    睡不着,二姑娘提议故事接龙,结果到了最后基本都是我在讲,反正都是瞎编,我心里快无聊死了,无奈孩子们喜欢,只能傻乎乎地继续编下去……

    经过整理,留作纪念。

    ——2021.06.13

    临江村的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雨势一直不见小,反而越下越大,河水暴涨,又有山洪,村里人只能带着一家老小挪到了高处,担惊受怕的。

    过了大半个月,洪水才慢慢褪去,临江村的人们庆幸总算度过这场大难。

    而在这一天,一团黑影顺着水流从上游漂了下来,被村民们临时搭的浮桥挡在了河中央。

    “你们快来看啊!好大一条蟒!”李大嘴站在河边的一块大青石板上朝村子里喊。

    人如其名,李大嘴永远是村里的大喇叭,不管哪家家里有事,只要向李大嘴提上一嘴,保准村里的每家每户都知道这件事。

    村里的人听到李大嘴的呼声,纷纷到了河边,齐心合力地将那青色的大长虫给拖回了岸上,村长眼尖,指着那长虫的脑袋,惊道:“这,这可不是普通的大蛇,这是蛟啊!”

    “是咧,脑袋上骨头都凸起来了……”李大嘴附和着,还大着胆子上去摸了一把。

    那蛟已然没了生气。

    “这么大一条蛟,竟说死就死了。”

    “肯定是乱发大水遭了天谴呗,不然怎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呢,我可是听我太奶奶讲过,蛟是不祥之物,轻易还死不了。”

    “这也太吓人了……”

    村里的人七嘴八舌,都在讨论这条蛟。

    过了一天,蛟的尸身放在河滩上开始慢慢变了颜色,周围却连一只蚊虫都没有,天气炎热,竟也没散发出任何异味。

    “这蛟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呀。”村长背着手,带头发了话。

    一众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如何处理这只蛟。

    “不如分了,每家每户拿一点吧。”不知道谁开口出了一个主意。

    顿时有人跟着说好,于是几句话的工夫大家都觉得可行,毕竟世间大蛇常见而蛟不常见,而且听说蛟浑身都是宝,吃了肉能延年益寿,皮晒干了挂在家里,能驱虫避蚊,骨头是上好的药引子,想来真要觉得晦气,拿去镇上卖给药材商或是珍宝铺子也是极妥当的。

    所有人都举手赞同。

    村长见没有异议,就指挥村里的方屠户拿了杀猪刀将一整条蛟给分割了,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些。

    三个月后,天气仍旧热得不像话,夏天好像赖着不打算走了。

    “孩儿他爸,你说这天怎么还不下雨啊,河里的水也越来越少了。”二狗的妈蹲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洗衣服,朝远远在河里打桩的丈夫喊着。

    二狗他爸抬眼看了看天上,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这都多久没下雨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二狗他爸感慨了一声。

    眼看临近年关了,居然还是连坎褂儿都穿不住,随便干点活都汗流浃背,虽说村子叫临江村,可这临的也并不是江,而是条大河呀。

    河里的水慢慢干涸,地里也没的灌溉了。人们只能去村子后头连绵的大山里打水,可这山路哪是那么好走的,一不小心便出了意外……

    “诶,你听说了吗?大红她丈夫昨天去打水,不小心滑一跤,人摔下石崖,找到的时候都没个人样儿了……诶唷,那场面太恐怖了。”

    “是滴呀,你说大红刚当了妈,丈夫就没了,这让大红和她孩儿怎么活啊,太可怜了。”

    “诶呦,那你是不知道赵奶奶家儿子和大孙子哟,两个人一起去山上抬水,孙子被野兽叼了,她儿子去救大孙子,也跟着被咬死了诶。”

    “我滴个马咧,老天爷再不下雨,这是要我们临江村所有人的命呀!”

    每个村的村头总有一棵古树,古树下是村子最热闹的社交场地,整日都有人或站或坐,聊着家长里短。

    “个样下去不行诶,要么我们到山上搭个庙,求求雨吧,我们心诚,老天爷看我们阔怜巴巴滴,讲不定就给我们下雨了。”二狗妈人活络,大着嗓门给大伙儿出主意。

    村民们又是纷纷附和,说干就干,全村每个家里除了老弱病残孕,都到山上建寺庙了,人多力量大,寺庙很快建好。

    村民们每天上山祈雨,日日求神拜佛,可就是没有任何动静,天上没见一片乌云,上山祈雨的村民也隔三差五地有人发生意外。

    村民们绝望了,有的年轻人被家里催促着到镇上、县城里去谋生,壮年们总还得顾着一点地里的活儿,依然结伴去山里挑水。

    大部分的庄稼没了水,早已枯死,只能是种点小菜,拿到镇上去售卖,赚点糊口的钱。

    “你家二狗可来信了吗?县里生活怎么样呀,比咱们这个破地方好多了吧!”二狗邻居李大娘拿着钩子针,正在给自家小孙子钩棉线帽子,闲着没事就到二狗家串门子。

    这李大娘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他的儿子李大嘴正是得了他的真传。

    她一来是好奇,二来也想问问二狗在县里过得怎样,要是混的好的话,让自家大嘴赶明儿也去县里,说不定还能混个户口捏。

    “没喔,个都去了好长时间了也么来个信,都快愁死我了。”二狗妈自从儿子去了县里就一直担心,一会怕他吃不饱穿不暖,一会又怕他在外面受欺负。

    二狗爸都被媳妇儿念叨烦了,懒得搭理她,还好李大娘经常来串门,妇女们在一起也有的念叨两句。

    “不急不急,二狗他肯巴正在忙着找四情做喃,稳定哈来肯定给你寄信的,则个四情哪能急蛮。”

    李大娘又和二狗妈聊了几句,只听见村口一阵吵闹声,好像是从县里来了什么人,两个妇女一前一后地也跟着走到村口。

    远远就看见,两架牛车在村口的老树底下歇着,一群人围在一块儿,旁边一个高个子JC语气严厉:“败乱碰哦,看看就行了,村长喃,喊老乡们都过来,认认人。”

    村民们听闻一个个都不敢动了,离得远远地,看着另外一架牛车上下来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从车斗搬了几个什么东西下来,耐不住好奇,众人的脖子都伸得老长。

    二狗妈和李大娘赶到,就看见地上放着几个被白布盖着的东西,一字排开,像是人形,可又不像是人,相对于人来说太肿了些,说肿的像老母猪都一点不过分。

    “咳咳,别吵吵哦,村长怎么哈没来啊!”有个年纪大点的J官点了根烟,四下张望着。

    “在呢在呢,J官,我看了哈子,村里大部分人都在了,这是要干么啊?”村长指了指地上像人又不像是人的东西问J官。

    “小赵,去,给布打开,让他们看看这是哪家的,赶快领走,早早办了后事也好入土为安了。”年纪大一点的J官抽了口烟,吩咐高个子J员去做事,自己回到牛车前头坐着去了。

    “诶,是。”被称作小赵的人,走到那几个被白布盖着的旁边。

    “离远点离远点,不怕死的就离近点。”说完小赵忍着恶心把白布揭开,露出了底下不知道到底是人是鬼的庐山真面目。

    “二狗!怎么会四二狗喃!”二狗他娘突然嚎了一声,扒开前面的李大娘,几步冲了过去,也不嫌恶心,抱住了地上那个肿的不像话的人形,哭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好像脸上模样还依稀能分辨出来,还真是二狗!

    怎么好端端一个人,会变成这样了?

    小赵把剩下的布一一揭开,迅速退到一边去了。

    接下来整个村头都充满了妇女们的尖嚎,再仔细看看,这些不都是前不久才去城里的那几个年轻人么,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村长看着这情况,赶紧走到已经坐到牛车上的警官身边打听,递香烟的手都抖得厉害。

    “J官,这些小孩子都怎么搞滴啊?之前出去的时候都好好滴,还是我赶着车送出去的捏……掉水里庵死的啊?”

    J官干哼了一声,摇摇头:“哪晓得哦,不是庵死滴,没的呛水的迹象,好像是得了什么水肿病,接二连三被人发现,有滴在下水道边上,有滴在臭水沟边上,有一个更离奇,在人噶院子外头浇花的水龙头边上……不会是你们村子里面有什么邪门吧?一个个样子都怕死鬼人滴,我真是做了几十年JC百无禁忌,我们小赵第一回看到都吐了……”

    “那这这这……”村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自己也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赶快收拾收拾,该是谁家的都给领回去吧,都是年轻人,可惜了滴。”张J官说完,招呼着小赵,赶着牛车离开了。

    “都……都各自领回家吧,家里困难的,我向上头打打报告看能不能申请个补助。”村长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垂头丧气地吩咐着大家。

    “村长!这什么意思,我儿子死了就这么不管了哈?”二狗妈仰起头,满脸都是泪,嗓子哭得沙哑,道:“我儿子到底怎么死的!我儿子从小就会水,憋气一两分钟都没的问题,怎么会庵死的喃?他才十八岁啊,就这样了,啊?”

    “四滴哦!我噶吖宝也从小会水,哪就庵死了哦……我滴个老天爷诶!你老人家不开眼哦……”旁边吖宝娘也是拍着大腿,哭得浑身脱了力。

    二狗爹寻声赶来,倒比二狗娘要冷静,一边抹着泪一边走到村长身边,想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还有村里这些去了外面的年轻人,一段时间不见都变成了这么个怪样子。

    “唉。不是庵死滴。JC说是得了什么水肿病,娘滴个皮诶,我们村子上百年了也没听讲有这种病哪……”村长叹了口气。

    “这大概是我们做的孽吧,有东西不想我们好过哦,躲不掉莱,躲不掉莱……”村长说完,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只留下一群人还在村头的老树底下叽叽喳喳地讨论。

    “该不会……则四那个蛟回来报复我们了?”

    “嗷好,个么记仇啊,那个蛟不是死滴么?”

    “我哪晓得!会水滴孩子们出去,回来一个个跟水泡发了样滴,哈不邪乎啊?”

    “阔怜哦,不是他们造的孽,怎么要他们来遭罪哦。”

    所有人都开始相信这是当年的蛟回来报复他们了,这该怎么办呢,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当年分这个蛟的时候,每家每户要么吃了,要么卖了,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在后头等着呢。

    二狗妈和众人只能接受了眼下的现实,各自将孩子们下葬,一点一点品尝着苦果。

    临江村的人们变得浑浑噩噩,每个人都好似在等待老天爷给他们降下天罚,度一日算一日。

    这天,一个外来的年轻人走到了村头的古树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下回预告: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