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母意外的初识
1993年6月21日，夏
天气灰蒙蒙的，抬头看的到云层中有亮光，但被遮挡着，压抑。
周围全是嘈杂的吵闹声，即便是低头仔细的去听，但还是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什么，室内的灯光偏冷，墙壁白色偏暗，冷空气里有一股比空气更冷清的味道，我诞生于此，我自己也许还没有准备好，但有些意外地我还是来到这个世界。
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我对于没第一时间没来得及来到身边的父亲也太过陌生。不过是出差两天，家里便多了个小孩，第一次当父亲让他有些茫然，奶奶在忙前忙后的照顾孩子，母亲包裹着一条与病服色调完全相反的头巾，父亲在病房门口有些傻，就像第一次与母亲吃饭一样，傻的不知所措，不知道先去轻吻母亲还是拥抱我。
父亲和母亲在同一个工厂工作，父亲是厂里的销售，母亲是厂里自办小学的语文老师，其实父亲的工作并不合适他，父亲有些木讷，话并不多。原来父亲是在车间工作的，但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父亲和厂里领导在吃饭的时候，领导发现父亲很能喝酒，而且喝完也没有撒泼打诨，还能很清醒的回应突然询问到的一些生产上的问题，所以没过一个月，父亲就被调离了车间，成为了一名销售，虽然工资没有涨很多，但是多了很多和领导打交道的机会，也得到和我母亲认识的机会。
我的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很优雅，母亲出生在书香世家，外公也是一名语文老师，教书育人了一辈子，母亲学校的校长就是外公的学生，所以母亲中专毕业之后，经过外公的介绍，来到了厂里，成为了厂办小学的一名小学老师。
在炎热的6月，母亲一席碎花的长裙，和学校里其他的单身老师们，来到厂里的文化宫，参加了厂里组织的舞会。父亲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是销售科的科长非拉着父亲一起来，说要给父亲介绍个女朋友，父亲脸皮有些薄，但人很好，和人相处也很能让人愉快，所以虽然父亲不像他的同事们一样张口就能说个不停，和谁都能自来熟，但他的同事们都觉的，我的父亲人不错，很能处。
晚会上灯光很暗，各种颜色的灯闪烁个不停，舞池里面成对成群的人在旋转起伏。
科长叫父亲去邀请别人跳舞，父亲一个劲的拒绝，只是一个人低着头在喝酒，科长还打趣父亲是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母亲工作的时间不长，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舞会，很是好奇，来邀请母亲一起跳舞的人络绎不绝，母亲挑了几个帅气的小伙子跳了几首歌也就没了兴趣，第一个邀请母亲的人，腋下的味道让母亲差点没吐出来，第二个上来就是要母亲嫁给他，他家里如何优越如何有势利，可以帮母亲换工作怎样怎样，结束的时候还问母亲住哪里晚上要送母亲回家诸如此类的话，后来母亲的朋友告诉母亲，那就是骗子，连爹都没有的人，还经常吹嘘自己的家世有多厉害。跳了三首曲子，母亲也失了兴趣，就坐在沙发里，发呆消磨下时间。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了，母亲也没有和谁在一起去跳舞，父亲则一直没有和谁跳过舞，两个人在整个舞厅里显得格格不入，父亲销售科的科长跳舞回来了，问了父亲有没有喜欢的，父亲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没有，而是这种事，父亲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他太过腼腆，不然也不会25还没有找到女朋友。科长也很无奈，要是父亲没这个意愿，自己也不可能带其他女孩来给父亲看啊。
晚会并没有到太晚，晚会的性质也就是给单身的职工一个认识接触的机会。科长和父亲两个人一起走出文化宫的大门，刚好遇到了一起出来的母亲和母亲的同事们。
张科长率先上去打了招呼，和母亲一起的一个同事是张科长孩子的班主任。
“张科长你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来舞厅呀？”母亲的同事一个染着黄色大波浪发型的女老师笑着说。
“怎么的，我就不能跳舞了，要不是孩子大了，我都准备去参加跳舞比赛了！”张科长也一点不客气的打笑到。“这不是我们科的小刘还没对象带他来认识一下我们厂的美女们嘛。”张科长顺势把父亲介绍给了母亲她们。
“这小刘也没来邀请我们的老师们跳个舞，是不是没看上啊。”
即便是天色已经很黑了，父亲的脸还是红到所有人都难不注意的程度。包括我的母亲，看见父亲的脸，也低着头笑起来了。父亲与母亲的第一次见面，一点也不正式，但却让母亲记住了父亲，害羞的可以变红脸的男人。
张科长很忙，除了一些固定的合作单位，厂里的销售渠道基本都是张科长一个人找来的，张科长的老婆也是厂里的人，但是是在生产部门，张科长经常会忙的没时间管孩子的时间，有些饭局有些应酬根本推不了，他老婆是倒班制的工作时间，所以孩子经常是到邻居家里去吃。这天张科长在办公室接到电话，孩子在学校里打架了，鼻子都打出血了，可是马上有采购方要来厂里参观，他走不了。他也不敢让他老婆去，他老婆本来就和他在吵架，再有这事估计会打起来。还在犹豫怎么办的时候，父亲主动说去帮张科长解决，张科长嘱咐了几句，父亲便出门了。
父亲并没火急火燎的赶去学校，而是先去了理发店，从理发店里出来，父亲的头发硬了很多。
父亲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其实没多大事，两个小朋友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鼻子不小心碰了，出血止不住才给张科长打的电话，打完电话以后鼻血就停了，班主任认出了父亲，那个脸会变色的男人。老师说了一下小孩在学校的问题，让父亲带去医务室看一下，父亲连连答应。
张科长的孩子叫张多币，据说是为了以后有很多的人民币，很让人不理解的名字，还好到医务室看了没什么问题。父亲虽然腼腆，但在小朋友面前可不会有这些个顾虑，带着张多币到了供销社，给他买了冰棍，买了泡泡糖，买了好多好吃的。
“如果不是老师说你爸是我爸的同事，我一定以为他是人贩子，他当时对着我笑得很诡异。”很多年后币哥和我说这一段的时候他都仍旧记忆犹新。好在我爸并不是人贩子，在多重诱惑下，张多币带着我爸回到了学校，两个人佝偻在教学楼对面的花台边，张加币看着父亲指着母亲的背影告诉父亲“那个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叫马希萍”。
天气不是很好，有些阴沉，但是天气仍旧闷热，父亲和往常一样从厂里分配的单人宿舍里出发，来到单位，可是办公室里的氛围却有些奇怪，张科长来的很早，已经坐在了工位上喝着茶了“小刘啊，晚上去我家吃饭啊！”张科长并不喜欢叫人去家里吃饭，因为他老婆在厂里口碑不太好，为人不太好相处，张科长求情为她调动过两次岗位，可才两天就和新同事吵的不可开交，没办法才回到车间继续倒班，为这事好多人说她们在家吵到差点去离婚。
“好，张科长”父亲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满口答应。
中午休息的时候，父亲问张科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张科长说是你嫂子想谢谢你，昨天还带着多多去医院了，父亲本就心虚，忙说不必，但架不住张科长热情，父亲也只好答应。
晚上快下班了，父亲还跑去买了两斤茶叶，挺贵的那种。
张科长的家里挺大的，两室两厅，还有一个挺宽的阳台，唯独厨房显得非常拥挤，因为里面现在挤着三个人，三个女人，有点胖有点矮的是张科长的老婆，父亲之前见过，另外一个是昨天才见过面的班主任，还有一个则是父亲怎么也想到的人，我的母亲。
父亲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张科长的老婆连忙过来打招呼，父亲有些机械的把手里的茶叶递给了张科长的老婆。
“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我的多多的班主任，赵素赵老师，这个是学校里的马老师。”
父亲忙忙点头，“认识认识，打扰了嫂子。”父亲有些不敢抬头的回应了。
张科长看了害羞的不行的我的父亲，边没让她们继续打趣我，拉着我到了客厅，张科长告诉我，今晚就是要撮合父亲和我的母亲认识，并且我的母亲知道这事，也没有反对，爽快的答应了今晚来吃饭，让父亲大方一点，这样话都不敢说还找什么媳妇。
其实整个饭局的氛围还是很和谐得，张科长老婆没有传闻那么脾气火爆，赵老师和张科长一家应该很熟悉，聊得很愉快，就连母亲也能附和进她们的话题，唯独父亲，只会嗯嗯啊啊简单的答应她们抛来的问题，剩下的就是不停和张科长碰杯喝酒。父亲没有在厂里任何同事面前喝醉过，可母亲却说，那个晚上，父亲从开始默不作声到后来引吭高歌，如果不是张科长拉着，他还想跳一段霹雳舞。
天还是灰濛濛的，父亲在自己的小单身宿舍醒来，口很渴，头有些重，但并不晕，父亲起来喝了水，看了时间，才6点，但已经不想睡了，父亲坐在床边，回想起了昨晚吃饭的一些散碎片段，猛的一惊，自言自语道“昨晚是她送我回来的”
父亲其实并不是没有喝醉过，还没工作之前，在家里，爷爷在供销社工作，爷爷也特别爱喝酒，家里没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但是酒从来不缺。所以父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偷偷地喝一点，父亲每次喝的都不多，而且都是去读书出门的时候喝一口，爷爷和家里的几位哥哥都没有发现，有一次，天气太冷，爸爸睡觉前没忍住，被四爹闻了出来，那个晚上，父亲第一次，醉的天昏地暗，爷爷让父亲一口喝了一大杯，那个酒的品质其实很差，父亲吐到第二天，头疼到要炸开，又被几位叔伯发现他睡觉的时候吐床上，所以几位哥哥毫不留情面的混打了父亲一顿，那之后父亲就不敢偷酒喝了。直到工作了，父亲在同事的盛情邀约下，才又开始自己的不醉传说。
可是昨晚的确喝的不多，张科长的酒量不到自己一半，但还有印象，他出门送了自己，父亲和母亲是一起散步回来的，可说了什么，到家怎么开的门却全没了记忆。
父亲草草收拾出了门，冷风一吹，父亲打了个寒，好像忘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但是怎么都记不起来，父亲有些担心，昨晚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做了什么很丢人的事，说了什么很丢人的话，可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办公室里面还没有人，父亲用小电炉煮了一碗面条，边吃边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什么，可是一无所获。八点钟到了，可是同事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大家和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可张科长却迟迟还没来，父亲急的不行，就等着张科长来问一问昨晚的事。
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叫个不停，父亲离电话比较近，接起了电话，父亲还没说话，电话里张科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找父亲的。
原来昨晚回家的路上，父亲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和母亲一直说个不停，说车间里发生的糗事，说小时候被爷爷叔伯们打的往事，说的母亲止不住的笑，两个人还在宿舍楼下畅谈了很久，直到父亲高亢的情绪过去在长椅上打出了呼噜，母亲才敲醒了父亲，让父亲上楼去睡觉，还约好了明早七点一起去吃早点，可父亲六点醒来，就来了厂里，自己吃起了面条。母亲七点精心打扮，在楼下扑了空，就打听着来了父亲的门外，可敲门没人开。母亲意识到昨晚的父亲是喝醉的状态，生怕出了什么事，就跑去了张科长家，张科长知道，如果昨晚有约定，今早父亲肯定不会失约，所以两个人就在生活区的各角落里开始寻找起酒醉睡在路边的醉汉。
听到父亲已经在办公室了，张科长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恶狠狠地说了父亲不争气。
等张科长到了办公室，向父亲才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过程，母亲今早离开的时候显得很失望，父亲整个早上都在焦急的折磨中度过，中午还没下班，父亲便拿着一个小包裹，急匆匆的离开了厂区，来到了学校门口。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父亲紧紧的盯着来往的人，生怕再错过，可张科长的儿子来到身边都没发现。
“嘿，叔，你是来找马老师的吗？”
父亲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她今早只有两节课，早回家去了！”
“你怎么那么清楚？”
“前天你问了我马老师叫什么，我就一直在帮你观察呢，她要下午才有课，我特地的去其他班要了课表。”
“是你给你爸说的我问了马老师？”父亲知道这事瞒不住，可才一天就露馅父亲没想到。
张多币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父亲才理清了来龙去脉，他和同学打架那晚，赵老师去了张科长家里，告了张多币的状，这孩子在眼瞅要被打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父亲出卖了，这才有了昨晚尴尬的相亲晚餐。
“我带你去食堂吧，马老师应该在食堂吃饭，没人在家的时候，我去食堂吃饭遇到过好几次马老师。”
父亲跟着张多币，提溜着打转的红色塑料袋，来到了家属食堂，果然，母亲一个人在食堂里吃着饭，昨晚父亲没敢仔细看，母亲吃饭的样子透着优雅，美丽极了。还没来的及慢慢欣赏，多币已经揪着父亲的衣摆和母亲打招呼了，母亲抬头看了眼父亲，勉强的和多币笑了笑，没理父亲，父亲硬着头皮来到母亲的座前，用力的咽了口水。
“对不起啊，昨晚喝的有点多了，我真的忘了，不是故意的”
“哦，没事，我是担心昨晚没送你上去，你摔在哪里，怕担责任。”母亲的话里听得到火药味，多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旁边了。
父亲讪讪的坐到了母亲的对面，把手里已经捏的足够扭曲的塑料袋放到了母亲面前，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这是什么？”母亲是确实有些好奇，这个袋子不透明，但从形状里看的出来，里面是大概类似大米的样子，但是又没那么重，确实很难猜。
“我买的茶叶，送给你的，那个不好意思啊！”
“茶叶？”母亲放弃了表情管理，微微张开嘴，一脸不可置信。
“你来道歉带着茶叶？”
“不是，我来的太急了，昨天给张科长带的，还剩一些。”
“还是剩的茶叶？”
“不是不是，是………”
父亲的声音逐渐变小。
母亲有些无奈，但看到父亲已经涨红的脸，母亲还是笑了。
“算了，没事，以后少喝点酒吧。”
“我以前和喝酒没醉过的，真的”父亲声音有点小
母亲彻底无话可说。
下午父亲回到了厂里，张科长急忙上来问情况，当听到父亲送茶叶的时候，张科长气的扔水杯，茶叶什么的，你等见老丈人送也不迟，但好在分开时母亲还是正常和父亲交流，并没就此不理父亲。
父亲后来问过母亲，当时拿到父亲给的茶叶是什么心情，母亲说，当时觉得父亲傻子好相处，如果在一起生气可能不少，但吵架肯定是占优势的。可能就是因为这股愚蠢的诚恳，父亲才能在一众的追求者里脱颖而出。
天气灰蒙蒙的，抬头看的到云层中有亮光，但被遮挡着，压抑。
周围全是嘈杂的吵闹声，即便是低头仔细的去听，但还是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什么，室内的灯光偏冷，墙壁白色偏暗，冷空气里有一股比空气更冷清的味道，我诞生于此，我自己也许还没有准备好，但有些意外地我还是来到这个世界。
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我对于没第一时间没来得及来到身边的父亲也太过陌生。不过是出差两天，家里便多了个小孩，第一次当父亲让他有些茫然，奶奶在忙前忙后的照顾孩子，母亲包裹着一条与病服色调完全相反的头巾，父亲在病房门口有些傻，就像第一次与母亲吃饭一样，傻的不知所措，不知道先去轻吻母亲还是拥抱我。
父亲和母亲在同一个工厂工作，父亲是厂里的销售，母亲是厂里自办小学的语文老师，其实父亲的工作并不合适他，父亲有些木讷，话并不多。原来父亲是在车间工作的，但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父亲和厂里领导在吃饭的时候，领导发现父亲很能喝酒，而且喝完也没有撒泼打诨，还能很清醒的回应突然询问到的一些生产上的问题，所以没过一个月，父亲就被调离了车间，成为了一名销售，虽然工资没有涨很多，但是多了很多和领导打交道的机会，也得到和我母亲认识的机会。
我的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很优雅，母亲出生在书香世家，外公也是一名语文老师，教书育人了一辈子，母亲学校的校长就是外公的学生，所以母亲中专毕业之后，经过外公的介绍，来到了厂里，成为了厂办小学的一名小学老师。
在炎热的6月，母亲一席碎花的长裙，和学校里其他的单身老师们，来到厂里的文化宫，参加了厂里组织的舞会。父亲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是销售科的科长非拉着父亲一起来，说要给父亲介绍个女朋友，父亲脸皮有些薄，但人很好，和人相处也很能让人愉快，所以虽然父亲不像他的同事们一样张口就能说个不停，和谁都能自来熟，但他的同事们都觉的，我的父亲人不错，很能处。
晚会上灯光很暗，各种颜色的灯闪烁个不停，舞池里面成对成群的人在旋转起伏。
科长叫父亲去邀请别人跳舞，父亲一个劲的拒绝，只是一个人低着头在喝酒，科长还打趣父亲是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母亲工作的时间不长，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舞会，很是好奇，来邀请母亲一起跳舞的人络绎不绝，母亲挑了几个帅气的小伙子跳了几首歌也就没了兴趣，第一个邀请母亲的人，腋下的味道让母亲差点没吐出来，第二个上来就是要母亲嫁给他，他家里如何优越如何有势利，可以帮母亲换工作怎样怎样，结束的时候还问母亲住哪里晚上要送母亲回家诸如此类的话，后来母亲的朋友告诉母亲，那就是骗子，连爹都没有的人，还经常吹嘘自己的家世有多厉害。跳了三首曲子，母亲也失了兴趣，就坐在沙发里，发呆消磨下时间。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了，母亲也没有和谁在一起去跳舞，父亲则一直没有和谁跳过舞，两个人在整个舞厅里显得格格不入，父亲销售科的科长跳舞回来了，问了父亲有没有喜欢的，父亲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没有，而是这种事，父亲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他太过腼腆，不然也不会25还没有找到女朋友。科长也很无奈，要是父亲没这个意愿，自己也不可能带其他女孩来给父亲看啊。
晚会并没有到太晚，晚会的性质也就是给单身的职工一个认识接触的机会。科长和父亲两个人一起走出文化宫的大门，刚好遇到了一起出来的母亲和母亲的同事们。
张科长率先上去打了招呼，和母亲一起的一个同事是张科长孩子的班主任。
“张科长你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来舞厅呀？”母亲的同事一个染着黄色大波浪发型的女老师笑着说。
“怎么的，我就不能跳舞了，要不是孩子大了，我都准备去参加跳舞比赛了！”张科长也一点不客气的打笑到。“这不是我们科的小刘还没对象带他来认识一下我们厂的美女们嘛。”张科长顺势把父亲介绍给了母亲她们。
“这小刘也没来邀请我们的老师们跳个舞，是不是没看上啊。”
即便是天色已经很黑了，父亲的脸还是红到所有人都难不注意的程度。包括我的母亲，看见父亲的脸，也低着头笑起来了。父亲与母亲的第一次见面，一点也不正式，但却让母亲记住了父亲，害羞的可以变红脸的男人。
张科长很忙，除了一些固定的合作单位，厂里的销售渠道基本都是张科长一个人找来的，张科长的老婆也是厂里的人，但是是在生产部门，张科长经常会忙的没时间管孩子的时间，有些饭局有些应酬根本推不了，他老婆是倒班制的工作时间，所以孩子经常是到邻居家里去吃。这天张科长在办公室接到电话，孩子在学校里打架了，鼻子都打出血了，可是马上有采购方要来厂里参观，他走不了。他也不敢让他老婆去，他老婆本来就和他在吵架，再有这事估计会打起来。还在犹豫怎么办的时候，父亲主动说去帮张科长解决，张科长嘱咐了几句，父亲便出门了。
父亲并没火急火燎的赶去学校，而是先去了理发店，从理发店里出来，父亲的头发硬了很多。
父亲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其实没多大事，两个小朋友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鼻子不小心碰了，出血止不住才给张科长打的电话，打完电话以后鼻血就停了，班主任认出了父亲，那个脸会变色的男人。老师说了一下小孩在学校的问题，让父亲带去医务室看一下，父亲连连答应。
张科长的孩子叫张多币，据说是为了以后有很多的人民币，很让人不理解的名字，还好到医务室看了没什么问题。父亲虽然腼腆，但在小朋友面前可不会有这些个顾虑，带着张多币到了供销社，给他买了冰棍，买了泡泡糖，买了好多好吃的。
“如果不是老师说你爸是我爸的同事，我一定以为他是人贩子，他当时对着我笑得很诡异。”很多年后币哥和我说这一段的时候他都仍旧记忆犹新。好在我爸并不是人贩子，在多重诱惑下，张多币带着我爸回到了学校，两个人佝偻在教学楼对面的花台边，张加币看着父亲指着母亲的背影告诉父亲“那个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叫马希萍”。
天气不是很好，有些阴沉，但是天气仍旧闷热，父亲和往常一样从厂里分配的单人宿舍里出发，来到单位，可是办公室里的氛围却有些奇怪，张科长来的很早，已经坐在了工位上喝着茶了“小刘啊，晚上去我家吃饭啊！”张科长并不喜欢叫人去家里吃饭，因为他老婆在厂里口碑不太好，为人不太好相处，张科长求情为她调动过两次岗位，可才两天就和新同事吵的不可开交，没办法才回到车间继续倒班，为这事好多人说她们在家吵到差点去离婚。
“好，张科长”父亲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满口答应。
中午休息的时候，父亲问张科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张科长说是你嫂子想谢谢你，昨天还带着多多去医院了，父亲本就心虚，忙说不必，但架不住张科长热情，父亲也只好答应。
晚上快下班了，父亲还跑去买了两斤茶叶，挺贵的那种。
张科长的家里挺大的，两室两厅，还有一个挺宽的阳台，唯独厨房显得非常拥挤，因为里面现在挤着三个人，三个女人，有点胖有点矮的是张科长的老婆，父亲之前见过，另外一个是昨天才见过面的班主任，还有一个则是父亲怎么也想到的人，我的母亲。
父亲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张科长的老婆连忙过来打招呼，父亲有些机械的把手里的茶叶递给了张科长的老婆。
“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我的多多的班主任，赵素赵老师，这个是学校里的马老师。”
父亲忙忙点头，“认识认识，打扰了嫂子。”父亲有些不敢抬头的回应了。
张科长看了害羞的不行的我的父亲，边没让她们继续打趣我，拉着我到了客厅，张科长告诉我，今晚就是要撮合父亲和我的母亲认识，并且我的母亲知道这事，也没有反对，爽快的答应了今晚来吃饭，让父亲大方一点，这样话都不敢说还找什么媳妇。
其实整个饭局的氛围还是很和谐得，张科长老婆没有传闻那么脾气火爆，赵老师和张科长一家应该很熟悉，聊得很愉快，就连母亲也能附和进她们的话题，唯独父亲，只会嗯嗯啊啊简单的答应她们抛来的问题，剩下的就是不停和张科长碰杯喝酒。父亲没有在厂里任何同事面前喝醉过，可母亲却说，那个晚上，父亲从开始默不作声到后来引吭高歌，如果不是张科长拉着，他还想跳一段霹雳舞。
天还是灰濛濛的，父亲在自己的小单身宿舍醒来，口很渴，头有些重，但并不晕，父亲起来喝了水，看了时间，才6点，但已经不想睡了，父亲坐在床边，回想起了昨晚吃饭的一些散碎片段，猛的一惊，自言自语道“昨晚是她送我回来的”
父亲其实并不是没有喝醉过，还没工作之前，在家里，爷爷在供销社工作，爷爷也特别爱喝酒，家里没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但是酒从来不缺。所以父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偷偷地喝一点，父亲每次喝的都不多，而且都是去读书出门的时候喝一口，爷爷和家里的几位哥哥都没有发现，有一次，天气太冷，爸爸睡觉前没忍住，被四爹闻了出来，那个晚上，父亲第一次，醉的天昏地暗，爷爷让父亲一口喝了一大杯，那个酒的品质其实很差，父亲吐到第二天，头疼到要炸开，又被几位叔伯发现他睡觉的时候吐床上，所以几位哥哥毫不留情面的混打了父亲一顿，那之后父亲就不敢偷酒喝了。直到工作了，父亲在同事的盛情邀约下，才又开始自己的不醉传说。
可是昨晚的确喝的不多，张科长的酒量不到自己一半，但还有印象，他出门送了自己，父亲和母亲是一起散步回来的，可说了什么，到家怎么开的门却全没了记忆。
父亲草草收拾出了门，冷风一吹，父亲打了个寒，好像忘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但是怎么都记不起来，父亲有些担心，昨晚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做了什么很丢人的事，说了什么很丢人的话，可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办公室里面还没有人，父亲用小电炉煮了一碗面条，边吃边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什么，可是一无所获。八点钟到了，可是同事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大家和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可张科长却迟迟还没来，父亲急的不行，就等着张科长来问一问昨晚的事。
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叫个不停，父亲离电话比较近，接起了电话，父亲还没说话，电话里张科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找父亲的。
原来昨晚回家的路上，父亲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和母亲一直说个不停，说车间里发生的糗事，说小时候被爷爷叔伯们打的往事，说的母亲止不住的笑，两个人还在宿舍楼下畅谈了很久，直到父亲高亢的情绪过去在长椅上打出了呼噜，母亲才敲醒了父亲，让父亲上楼去睡觉，还约好了明早七点一起去吃早点，可父亲六点醒来，就来了厂里，自己吃起了面条。母亲七点精心打扮，在楼下扑了空，就打听着来了父亲的门外，可敲门没人开。母亲意识到昨晚的父亲是喝醉的状态，生怕出了什么事，就跑去了张科长家，张科长知道，如果昨晚有约定，今早父亲肯定不会失约，所以两个人就在生活区的各角落里开始寻找起酒醉睡在路边的醉汉。
听到父亲已经在办公室了，张科长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恶狠狠地说了父亲不争气。
等张科长到了办公室，向父亲才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过程，母亲今早离开的时候显得很失望，父亲整个早上都在焦急的折磨中度过，中午还没下班，父亲便拿着一个小包裹，急匆匆的离开了厂区，来到了学校门口。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父亲紧紧的盯着来往的人，生怕再错过，可张科长的儿子来到身边都没发现。
“嘿，叔，你是来找马老师的吗？”
父亲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她今早只有两节课，早回家去了！”
“你怎么那么清楚？”
“前天你问了我马老师叫什么，我就一直在帮你观察呢，她要下午才有课，我特地的去其他班要了课表。”
“是你给你爸说的我问了马老师？”父亲知道这事瞒不住，可才一天就露馅父亲没想到。
张多币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父亲才理清了来龙去脉，他和同学打架那晚，赵老师去了张科长家里，告了张多币的状，这孩子在眼瞅要被打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父亲出卖了，这才有了昨晚尴尬的相亲晚餐。
“我带你去食堂吧，马老师应该在食堂吃饭，没人在家的时候，我去食堂吃饭遇到过好几次马老师。”
父亲跟着张多币，提溜着打转的红色塑料袋，来到了家属食堂，果然，母亲一个人在食堂里吃着饭，昨晚父亲没敢仔细看，母亲吃饭的样子透着优雅，美丽极了。还没来的及慢慢欣赏，多币已经揪着父亲的衣摆和母亲打招呼了，母亲抬头看了眼父亲，勉强的和多币笑了笑，没理父亲，父亲硬着头皮来到母亲的座前，用力的咽了口水。
“对不起啊，昨晚喝的有点多了，我真的忘了，不是故意的”
“哦，没事，我是担心昨晚没送你上去，你摔在哪里，怕担责任。”母亲的话里听得到火药味，多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旁边了。
父亲讪讪的坐到了母亲的对面，把手里已经捏的足够扭曲的塑料袋放到了母亲面前，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这是什么？”母亲是确实有些好奇，这个袋子不透明，但从形状里看的出来，里面是大概类似大米的样子，但是又没那么重，确实很难猜。
“我买的茶叶，送给你的，那个不好意思啊！”
“茶叶？”母亲放弃了表情管理，微微张开嘴，一脸不可置信。
“你来道歉带着茶叶？”
“不是，我来的太急了，昨天给张科长带的，还剩一些。”
“还是剩的茶叶？”
“不是不是，是………”
父亲的声音逐渐变小。
母亲有些无奈，但看到父亲已经涨红的脸，母亲还是笑了。
“算了，没事，以后少喝点酒吧。”
“我以前和喝酒没醉过的，真的”父亲声音有点小
母亲彻底无话可说。
下午父亲回到了厂里，张科长急忙上来问情况，当听到父亲送茶叶的时候，张科长气的扔水杯，茶叶什么的，你等见老丈人送也不迟，但好在分开时母亲还是正常和父亲交流，并没就此不理父亲。
父亲后来问过母亲，当时拿到父亲给的茶叶是什么心情，母亲说，当时觉得父亲傻子好相处，如果在一起生气可能不少，但吵架肯定是占优势的。可能就是因为这股愚蠢的诚恳，父亲才能在一众的追求者里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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