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烟花绚烂的世界
春节马上就到了，父亲由于厂里要求加班，没有带着母亲一起去奶奶家过年，春节团圆自然就是和外公一家一起过，父亲本来还是有些担忧的，大过年外公脸色不好的话，全家都没办法过一个好年，母亲告诉父亲，如果不去，以后都过不上好年，外婆最近过来看母亲的次数也逐渐频繁了，外婆对于这个女婿，越来越喜欢。
“妈，希萍说今年过年去你们那边过，她和您说过没？”外婆和父亲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父亲问道。
“说了，没事，你到时候提前来帮我啊。”外婆继续炒着菜。
“我妈说结婚第一年去娘家不太好，爸不会有意见吧？”
“没事，我和她爸都不是封建的人，没那些说法，你们尽管来，不然你们两在这吃的都买不到。”父亲低着头继续捡菜，没再说什么。
菜很快做好了，父亲在端菜上桌，外婆去邻居家把串门的母亲叫了回来。
“萍萍，你二姐后天就回家了，你要不要明和我一起回去。”外婆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母亲。
母亲愣了一下，“她一个人回来的吗？”
“我没问，应该是吧，孩子应该在他爸那。”外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几天过年了，我和妈先回去，你放假就直接过来吧。”母亲看着父亲。
“嗯，好，你和妈先回去。”父亲低着头，偷偷地瞟了一眼外婆和母亲，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在吃饭。
其实昨天母亲就和父亲说过了，母亲的二姐，在母亲结婚后没两天法院就判了离婚，孩子跟着他爸，母亲的二姐分到了两套重庆的商品房，昨天打电话给母亲，告诉母亲她要回来过年，母亲当然是高兴的，可随后就听到母亲要带着她的男朋友回来，这让母亲有些措手不及，母亲追问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可是二姨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细说，母亲并不是有什么意见，只是担心这个苦命的二姐又受伤，而且离婚还没多久，这完全和母亲记忆里的二姐不相符。
父亲则担心这事外公知道，这个年一定是过得不安心的。
吃完晚饭后，母亲和外婆早早的到卧室里睡了，父亲睡在沙发上，听着母亲和外婆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带着不安睡了过去。
早上父亲的闹铃还没响，就被外婆打扫小院的声音吵醒，父亲起身穿好衣服，赶忙去接过外婆的扫帚，外婆又去厨房给父亲煮了一碗面条，父亲吃面的时候，外婆坐到一旁。
“军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爸平时脾气差，你可不要生他的气。”外婆突如其来的话把父亲呛的咳嗽个不停。
“不会的，妈，我从来没生过爸的气，我只是怕爸对我不满意，才没和希萍经常回去。”父亲急忙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这事。”外婆帮父亲拍了拍背，“我是担心他的臭脾气，过年的时候怕你受气，他其实没对你不满意，这几个孩子太听他的话，他对这几个孩子像对他的学生一样，太严厉，所以他是不满意萍萍不听他的安排，你真的很好了孩子。”
父亲缓了一下，抑制住了想咳嗽的感觉，咽了一口水，“妈，你放心，我会让爸改观的，我也没觉得受气。”
外婆笑了，让父亲吃慢点，又进了厨房。
父亲下班回家的时候，母亲和外婆已经走了，屋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窗子都被擦了一遍，还没进门艾医生家里就叫了父亲，让父亲去他家吃饭，父亲本来是准备拒绝的，艾医生两口子热情的把父亲架了过去，父亲盛情难却，回去拿了瓶酒换了衣服就到艾医生家里去了。
“艾医生，几号回去过年啊？”父亲给艾医生倒了一杯酒。
“医务室排着值班，我初一去她妈那里。”艾叔叔指了指徐阿姨。
“你和小马去她家里过吗？”徐姨问父亲。
“30早上还要开会呢，诶艾医生，我得带点什么过去？”父亲抓了抓脑袋。
“空手呗。”徐姨瞟了一眼艾叔叔。
“你嫂子啊，我就空手去一次，她要念几年。你就把你们招待拿酒带点，老丈人肯定高兴”艾叔叔瞪着徐姨。
“你老丈人怎么也没来看过你们，隔那么近。”徐姨给父亲夹了一块肉，一脸八卦的看着父亲。
“咳，老师，比较忙。”父亲低着头吃菜，艾叔用筷子敲了一下徐姨让父亲快吃。
饭过之后，父亲一个人回到家里，找出了整整一箱子单位里发的招待酒，计划着明天再去买两条好烟，还把这半年出差带回来的各地特产都装在了一起，才心满意足的打开电视，在沙发上躺平，没多久，呼噜声混合着电视的嘈杂声就传了出来。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太阳微微的又挣扎出来的迹象，父亲早早的来到厂里，厂里的道路比平时干净了很多，但基本没什么人，到了办公室发现大家来得都差不多了，销售部好处就在这里，一年到头总有些招待的用品剩下，今天厂子里人最少的时候就是分赃大会，张科长笑盈盈的最后到，也没给大家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打开仓库门，把里面的烟酒全搬了出来，大家平均的分了一下，张科长传达了一下厂长的指示，每个人还收到了一个红包，大家干劲十足的打扫了卫生，相互祝福了一下，把方便携带的带在身上，不好带的放在办公桌下面，便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张科长看见父亲抬着一箱子的酒，就往外走，赶忙拉住了父亲。
“你干啥，生怕其他人看不到吗？回头人去举报又要被罚了。”张科长帮父亲把酒箱子抱了下来。
“张哥，我这准备给老丈人带过去，回头来不及了啊。你放心，出门我就找一黑袋子套住，没人看的出来。”
“你这老婆供起来，老丈人也得举着，你等下，我开公司车给你送过去。”张科长有些无奈，父亲实在有些太宠着母亲了，也不知道当初介绍的对不对。
等人走的差不多，张科长把厂里的吉普开到了办公室门口，和父亲把东西都搬到了车里。
到了父亲的住处，下车看到客厅里堆起来的东西，张科长可能真的后悔介绍母亲给父亲认识。
“你这是搬家？”张科长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他爸对我有点意见，想着多带点东西。”父亲有些尴尬的笑笑。
“你这去一次下次不去了？”张科长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你下次不带这么多东西，你好意思去吗？”
父亲也反应过来，马上给张科长递烟，“您看，我这怎么办。”
“你这些东西，一样带一份，显个心意不是去送货，多去几次都够了。”马科长指了指堆成小山的礼物。“而且你一个人也带不走啊。”
父亲和张科长两个人蹲在地上，分分捡捡许久，在父亲的坚持下，还是有小半车的东西，本来父亲准备到厂子门口叫个车的，张科长叹着气的让父亲算了。“先去我家拉上你嫂子她们，我们也要去买点年货，顺路的。”听张科长这么说，父亲才很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张科长的老婆和孩子看见父亲和车上的东西时也是一惊。
“你们这是去干啥，卖货吗？”张多币问道。
父亲有些害羞的笑笑，张科长的老婆倒是认为父亲做的对，就是东西确实有点多了，得知这已经不到原来的一半的时候，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给父亲比了一个大拇指。
父亲和张科长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把东西抬到了外公家门口，开门的是舅舅。
“姐夫你这是干啥？”舅舅看着门口成堆的东西发出疑问。
“年货，搭把手搬进去。”父亲开始拾叨着东西往里搬。
“叔叔，过年好啊。”张科长没有继续帮父亲搬东西，从包里掏出一盒铁盒小熊猫迎着沙发上还没摸清状况的外公走了过去。外公在婚礼上见过张科长，知道是父亲的领导，也笑着起身拉张科长坐下。
“叔，我是小刘他们单位的，我叫张茂东，小刘他东西比较多，我顺路送他过来。”张科长笑嘻嘻的双手给外公递烟，外公也笑着接过。
“他两结婚的时候见过，是文军的领导吧，年轻有为啊。”
“哪里哪里，文军才是年轻有为啊，我们部门还有厂里的领导都夸他。”
“诶，他是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你们要多教教他”外公一改往日的严肃，笑着和张科长说着话。
说话间，父亲和舅舅已经把东西都抬进了屋子。
“叔叔，刘，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上门来拜访。”张科长微微起身。
“吃了饭再走，她妈和希萍出去买菜了，马上回来了。”外公拉住张科长。
“别了，叔叔，改天，老婆孩子还在楼下呢，得去买点年货。”父亲来到两人旁边，外公看了眼父亲示意父亲送一下。
父亲送着张科长出了门，张科长压低声音让父亲主动热情些，便让父亲快回去，父亲也没矫情，谢过张科长就回了外公家。
父亲站在门外拉了拉衣领，整理了一下，准备敲门，但是手伸出到一半又退了回来，父亲有些胆怯，现在母亲没在，直接面对外公父亲有些招架不住，还在思考的时候，对门的门打开了，有些眼熟，应该是来过自己的酒席，父亲连忙笑着打招呼，邻居也笑着回应。听见外面的声音，舅舅打开了门，父亲硬着头皮进了屋。
“你们科长走了？”外公的态度还好，父亲急忙答应。
“怎么拿那么多东西？”外公继续主动问着，父亲来到沙发边。
“大多是公司发的，没多少。”父亲谨慎的笑着回答。
“马咏，给你姐夫泡个茶。”外公朝着在厨房偷吃的舅舅喊道。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父亲还没坐下的屁股一下弹子起来，父亲来过几次外公家，可是并不知道茶叶在哪里，父亲的眼睛扫视了客厅里所有柜子的地方，但都没看到茶叶，而舅舅在厨房也斌没有出来泡茶的感觉，外公则把报纸举的高高的，看不见脸。
“那个爸，茶在哪？”父亲脸上尴尬又透着谄媚。
外公听到这声爸，也是明显的愣了一下，把报纸举的更高了一点，“电视下面第一个柜子里。”
父亲嗯了一声，蹲下去找到了茶叶，还给外公的茶杯里加了一些热水。
父亲和外公两个人十分安静的做了许久，谁也没再先开口，舅舅从厨房里满嘴油的出来，看着这诡异的氛围，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锁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外婆手里拎了很多袋子，母亲跟在身后，手里只拎了几袋蔬菜，父亲赶忙起身接过外婆袋子里的东西，母亲顺势把手里的白菜递给父亲。
“来多久了？”外婆先笑着开口。
“刚到一会。”父亲和外婆拎着东西朝着厨房去。
“这些东西你带来的？”母亲的看着门口堆成小山的箱子袋子问道。
父亲把菜都放在了厨房。“嗯，就是些烟酒吃的什么的。”
“你给谁的，送了没？”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父亲，母亲歪着头露出一个皎洁的笑容。
“给咱爸妈的啊。”父亲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妈可不抽烟喝酒。”母亲有些费力的弯腰查看着有些什么东西。
“你那个嘴能停吗？全家谁也没你话多”外婆也从厨房里出来，“小军你也是，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家里都有，带回去，等有时间给你爸他们带去。”外婆看着那么多的东西，也是有些无奈。
母亲从礼物里拿出两条烟，还有两包茶叶，放到外公桌子上，“这是你女婿给你的，还不拿去收好。”
外公瞟了一眼母亲，转头看着父亲，“有心了，小刘。”便继续低头看报纸。
父亲走到母亲旁边，小声的和母亲说，那还有一箱酒，母亲笑着拍了一下父亲，对着外公说“帮你把酒放柜子里了啊，你少喝点。”便示意父亲把一箱酒抬到了厨房旁的柜子旁。
父亲是要帮外婆做菜的，被外婆推出了厨房，看出父亲的局促，母亲带着父亲去了她的卧室。才进卧室父亲就长舒了一口气，母亲笑着骂父亲没出息然后就抱住了父亲，父亲也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后背。
“想我没？”母亲问道。
“嗯，想。”
“放屁，想我还等我问你。”父亲尴尬的笑笑，两个人坐到了床上。
“你姐呢？怎么没看到？”父亲问道。
“跟那男的回去了。”
“怎么回事，给我说说呗。”父亲一脸好奇。
“那男的比我姐大挺多的，有两个孩子，都挺大的了，爸给人甩了一晚上脸色，第二天人就回去了。”母亲一脸无奈。
“你姐也一起走的？”
“我姐住了两天，说有事，也追着去了，她和我说要去和那男的过年，我都拉不住。”
“你，没问问那男的干什么的？”父亲看着母亲一脸的无奈。
“说是开了个公司，还是吃饭的时候妈问的，其他的我姐也不给我说，问她她也不告诉我。感觉她像变了一个人。”
“你姐在外面一个人，别被人骗了。”
“我也担心啊，可她什么也不和我说，妈来问她，她第二天就走，以前她可不会这样。”母亲叹了一口气。
“没事，已经打电话给我大舅了，他会帮着看一下的。”
才五点，外面就已经开始有鞭炮的声音，父亲也帮着外婆开始上菜，第一次在外面过年，父亲有些不习惯，不知道爷爷奶奶在家吃了些什么，几个哥哥过得怎么样。
“小刘啊，陪我喝一杯。”外公的声音让父亲觉得听错了。
“啊，好的爸，我来倒酒。”父亲受宠若惊的忙接过酒瓶，一家人渐渐的人闹起来。
母亲的肚子已经肉眼可见的大了，大家都说肯定是个大胖小子，父亲则希望是个闺女，可对于这点，母亲却比父亲还要坚持，计划生育的实行，他们必然只能有一个孩子，母亲想要给老刘家续上香火，父亲则觉得女儿没那么淘气，而且更可爱。每次父亲摸着母亲的肚子，想着给闺女起什么名字都要被母亲骂，父亲则乐此不疲，给起了一串的小名。
母亲开学才两个月，外婆就搬了过来，要照顾母亲，父亲只有搬到客厅里睡，新的生命即将诞生在这个家里，父亲的工作更卖力了，平时应酬的场面也渐渐地放的开了，除了给客户背数据，还能和客户天南海北的聊完整个晚宴，父亲也促成了几个大单子，受到了领导的器重，渐渐地出差的时间也变得更多。
6月轻快的来了，风催着热气铺在了整个夏天里，母亲预产期临近已经请假在家休养，父亲每天下班就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里，陪着母亲，眼见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预产期也过了，可我就是还不愿意离开母亲的肚子，隔壁的艾医生也来看过，说没什么问题，可父亲还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半夜卧室里有一点动静就睡不着。
6月19日，单位里要去外地签一个合同，可单位里的人基本都外派出去，忙不过来，因为知道母亲快生了，前几天比较忙的活张科长都没给父亲派，可现在只有父亲一个人有时间去，没办法，父亲在母亲旁边交代了许久，还打电话叫来了奶奶，才急急忙忙的出差去。
火车行进在巍峨的大山之中，两边的风景疾驰而过，嘈杂声在耳边不停的响着，父亲有些烦躁，躺在火车的卧铺上辗转不能入睡，父亲担心没有自己的在身边，母亲会不会难受，要是晚上突然要生了怎么送去医院，要是孩子有问题怎么办，要是母亲出事了，父亲急忙拍打了自己的脑袋，思维似乎已经自己取得了权限开始胡思乱想。
父亲从卧铺上爬了起来，看着窗外，发呆了很久，从包里拿出来便签和笔。
“致我的孩子
你好，孩子，我是你的父亲，素未谋面的父亲。
现在我正坐着火车，我担心这次出差，会错过我们本该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望你原谅。
我其实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你进入我的世界里面，有些惶恐，我担心我无法照顾好你。你的母亲说，你出生以后，要给你做好看的衣服，要让你学武术，学钢琴，学外语，要让你成为大老板，科学家，要你如何如何，我也在旁边附和，可是我的心里并不认为你要这样，我对你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开心快乐，如果你是个女孩，我希望你多陪陪你的母亲，我来保护你们娘俩，如果你是男孩，我希望你和我一起保护你的母亲，这样就够了，你的母亲她很敏感，你要多让着她，她对你发脾气，你也要忍着，她很快就会忘了，她喜欢你夸她，陪在她身边她就会很开心，我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小时候你的奶奶爷爷没那么多时间管我，有很想说的话也没在那个年纪告诉他们，我希望我们不一样，你可以和我无话不说，分享你的烦恼，分享你的喜悦，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勇敢的告诉我，在我们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可以坚持的反驳我，当你有了自己的梦想，也请你勇敢的坚持追下去，希望你的人生是没有遗憾的，当然，这只是我对你的期望，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去选择，我都会尊重你，谢谢你孩子，希望你健康快乐。
爱你的父亲”
火车陆续又有人上车，父亲收起了纸和笔，躺回了卧铺，闭着眼睛，想象着在微风吹拂的夏天，一个跟屁虫小孩在绿油油的草丛中笑着奔跑，不停的回头看着你笑。
“妈，希萍说今年过年去你们那边过，她和您说过没？”外婆和父亲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父亲问道。
“说了，没事，你到时候提前来帮我啊。”外婆继续炒着菜。
“我妈说结婚第一年去娘家不太好，爸不会有意见吧？”
“没事，我和她爸都不是封建的人，没那些说法，你们尽管来，不然你们两在这吃的都买不到。”父亲低着头继续捡菜，没再说什么。
菜很快做好了，父亲在端菜上桌，外婆去邻居家把串门的母亲叫了回来。
“萍萍，你二姐后天就回家了，你要不要明和我一起回去。”外婆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母亲。
母亲愣了一下，“她一个人回来的吗？”
“我没问，应该是吧，孩子应该在他爸那。”外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几天过年了，我和妈先回去，你放假就直接过来吧。”母亲看着父亲。
“嗯，好，你和妈先回去。”父亲低着头，偷偷地瞟了一眼外婆和母亲，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在吃饭。
其实昨天母亲就和父亲说过了，母亲的二姐，在母亲结婚后没两天法院就判了离婚，孩子跟着他爸，母亲的二姐分到了两套重庆的商品房，昨天打电话给母亲，告诉母亲她要回来过年，母亲当然是高兴的，可随后就听到母亲要带着她的男朋友回来，这让母亲有些措手不及，母亲追问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可是二姨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细说，母亲并不是有什么意见，只是担心这个苦命的二姐又受伤，而且离婚还没多久，这完全和母亲记忆里的二姐不相符。
父亲则担心这事外公知道，这个年一定是过得不安心的。
吃完晚饭后，母亲和外婆早早的到卧室里睡了，父亲睡在沙发上，听着母亲和外婆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带着不安睡了过去。
早上父亲的闹铃还没响，就被外婆打扫小院的声音吵醒，父亲起身穿好衣服，赶忙去接过外婆的扫帚，外婆又去厨房给父亲煮了一碗面条，父亲吃面的时候，外婆坐到一旁。
“军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爸平时脾气差，你可不要生他的气。”外婆突如其来的话把父亲呛的咳嗽个不停。
“不会的，妈，我从来没生过爸的气，我只是怕爸对我不满意，才没和希萍经常回去。”父亲急忙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这事。”外婆帮父亲拍了拍背，“我是担心他的臭脾气，过年的时候怕你受气，他其实没对你不满意，这几个孩子太听他的话，他对这几个孩子像对他的学生一样，太严厉，所以他是不满意萍萍不听他的安排，你真的很好了孩子。”
父亲缓了一下，抑制住了想咳嗽的感觉，咽了一口水，“妈，你放心，我会让爸改观的，我也没觉得受气。”
外婆笑了，让父亲吃慢点，又进了厨房。
父亲下班回家的时候，母亲和外婆已经走了，屋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窗子都被擦了一遍，还没进门艾医生家里就叫了父亲，让父亲去他家吃饭，父亲本来是准备拒绝的，艾医生两口子热情的把父亲架了过去，父亲盛情难却，回去拿了瓶酒换了衣服就到艾医生家里去了。
“艾医生，几号回去过年啊？”父亲给艾医生倒了一杯酒。
“医务室排着值班，我初一去她妈那里。”艾叔叔指了指徐阿姨。
“你和小马去她家里过吗？”徐姨问父亲。
“30早上还要开会呢，诶艾医生，我得带点什么过去？”父亲抓了抓脑袋。
“空手呗。”徐姨瞟了一眼艾叔叔。
“你嫂子啊，我就空手去一次，她要念几年。你就把你们招待拿酒带点，老丈人肯定高兴”艾叔叔瞪着徐姨。
“你老丈人怎么也没来看过你们，隔那么近。”徐姨给父亲夹了一块肉，一脸八卦的看着父亲。
“咳，老师，比较忙。”父亲低着头吃菜，艾叔用筷子敲了一下徐姨让父亲快吃。
饭过之后，父亲一个人回到家里，找出了整整一箱子单位里发的招待酒，计划着明天再去买两条好烟，还把这半年出差带回来的各地特产都装在了一起，才心满意足的打开电视，在沙发上躺平，没多久，呼噜声混合着电视的嘈杂声就传了出来。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太阳微微的又挣扎出来的迹象，父亲早早的来到厂里，厂里的道路比平时干净了很多，但基本没什么人，到了办公室发现大家来得都差不多了，销售部好处就在这里，一年到头总有些招待的用品剩下，今天厂子里人最少的时候就是分赃大会，张科长笑盈盈的最后到，也没给大家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打开仓库门，把里面的烟酒全搬了出来，大家平均的分了一下，张科长传达了一下厂长的指示，每个人还收到了一个红包，大家干劲十足的打扫了卫生，相互祝福了一下，把方便携带的带在身上，不好带的放在办公桌下面，便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张科长看见父亲抬着一箱子的酒，就往外走，赶忙拉住了父亲。
“你干啥，生怕其他人看不到吗？回头人去举报又要被罚了。”张科长帮父亲把酒箱子抱了下来。
“张哥，我这准备给老丈人带过去，回头来不及了啊。你放心，出门我就找一黑袋子套住，没人看的出来。”
“你这老婆供起来，老丈人也得举着，你等下，我开公司车给你送过去。”张科长有些无奈，父亲实在有些太宠着母亲了，也不知道当初介绍的对不对。
等人走的差不多，张科长把厂里的吉普开到了办公室门口，和父亲把东西都搬到了车里。
到了父亲的住处，下车看到客厅里堆起来的东西，张科长可能真的后悔介绍母亲给父亲认识。
“你这是搬家？”张科长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他爸对我有点意见，想着多带点东西。”父亲有些尴尬的笑笑。
“你这去一次下次不去了？”张科长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你下次不带这么多东西，你好意思去吗？”
父亲也反应过来，马上给张科长递烟，“您看，我这怎么办。”
“你这些东西，一样带一份，显个心意不是去送货，多去几次都够了。”马科长指了指堆成小山的礼物。“而且你一个人也带不走啊。”
父亲和张科长两个人蹲在地上，分分捡捡许久，在父亲的坚持下，还是有小半车的东西，本来父亲准备到厂子门口叫个车的，张科长叹着气的让父亲算了。“先去我家拉上你嫂子她们，我们也要去买点年货，顺路的。”听张科长这么说，父亲才很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张科长的老婆和孩子看见父亲和车上的东西时也是一惊。
“你们这是去干啥，卖货吗？”张多币问道。
父亲有些害羞的笑笑，张科长的老婆倒是认为父亲做的对，就是东西确实有点多了，得知这已经不到原来的一半的时候，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给父亲比了一个大拇指。
父亲和张科长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把东西抬到了外公家门口，开门的是舅舅。
“姐夫你这是干啥？”舅舅看着门口成堆的东西发出疑问。
“年货，搭把手搬进去。”父亲开始拾叨着东西往里搬。
“叔叔，过年好啊。”张科长没有继续帮父亲搬东西，从包里掏出一盒铁盒小熊猫迎着沙发上还没摸清状况的外公走了过去。外公在婚礼上见过张科长，知道是父亲的领导，也笑着起身拉张科长坐下。
“叔，我是小刘他们单位的，我叫张茂东，小刘他东西比较多，我顺路送他过来。”张科长笑嘻嘻的双手给外公递烟，外公也笑着接过。
“他两结婚的时候见过，是文军的领导吧，年轻有为啊。”
“哪里哪里，文军才是年轻有为啊，我们部门还有厂里的领导都夸他。”
“诶，他是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你们要多教教他”外公一改往日的严肃，笑着和张科长说着话。
说话间，父亲和舅舅已经把东西都抬进了屋子。
“叔叔，刘，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上门来拜访。”张科长微微起身。
“吃了饭再走，她妈和希萍出去买菜了，马上回来了。”外公拉住张科长。
“别了，叔叔，改天，老婆孩子还在楼下呢，得去买点年货。”父亲来到两人旁边，外公看了眼父亲示意父亲送一下。
父亲送着张科长出了门，张科长压低声音让父亲主动热情些，便让父亲快回去，父亲也没矫情，谢过张科长就回了外公家。
父亲站在门外拉了拉衣领，整理了一下，准备敲门，但是手伸出到一半又退了回来，父亲有些胆怯，现在母亲没在，直接面对外公父亲有些招架不住，还在思考的时候，对门的门打开了，有些眼熟，应该是来过自己的酒席，父亲连忙笑着打招呼，邻居也笑着回应。听见外面的声音，舅舅打开了门，父亲硬着头皮进了屋。
“你们科长走了？”外公的态度还好，父亲急忙答应。
“怎么拿那么多东西？”外公继续主动问着，父亲来到沙发边。
“大多是公司发的，没多少。”父亲谨慎的笑着回答。
“马咏，给你姐夫泡个茶。”外公朝着在厨房偷吃的舅舅喊道。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父亲还没坐下的屁股一下弹子起来，父亲来过几次外公家，可是并不知道茶叶在哪里，父亲的眼睛扫视了客厅里所有柜子的地方，但都没看到茶叶，而舅舅在厨房也斌没有出来泡茶的感觉，外公则把报纸举的高高的，看不见脸。
“那个爸，茶在哪？”父亲脸上尴尬又透着谄媚。
外公听到这声爸，也是明显的愣了一下，把报纸举的更高了一点，“电视下面第一个柜子里。”
父亲嗯了一声，蹲下去找到了茶叶，还给外公的茶杯里加了一些热水。
父亲和外公两个人十分安静的做了许久，谁也没再先开口，舅舅从厨房里满嘴油的出来，看着这诡异的氛围，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锁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外婆手里拎了很多袋子，母亲跟在身后，手里只拎了几袋蔬菜，父亲赶忙起身接过外婆袋子里的东西，母亲顺势把手里的白菜递给父亲。
“来多久了？”外婆先笑着开口。
“刚到一会。”父亲和外婆拎着东西朝着厨房去。
“这些东西你带来的？”母亲的看着门口堆成小山的箱子袋子问道。
父亲把菜都放在了厨房。“嗯，就是些烟酒吃的什么的。”
“你给谁的，送了没？”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父亲，母亲歪着头露出一个皎洁的笑容。
“给咱爸妈的啊。”父亲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妈可不抽烟喝酒。”母亲有些费力的弯腰查看着有些什么东西。
“你那个嘴能停吗？全家谁也没你话多”外婆也从厨房里出来，“小军你也是，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家里都有，带回去，等有时间给你爸他们带去。”外婆看着那么多的东西，也是有些无奈。
母亲从礼物里拿出两条烟，还有两包茶叶，放到外公桌子上，“这是你女婿给你的，还不拿去收好。”
外公瞟了一眼母亲，转头看着父亲，“有心了，小刘。”便继续低头看报纸。
父亲走到母亲旁边，小声的和母亲说，那还有一箱酒，母亲笑着拍了一下父亲，对着外公说“帮你把酒放柜子里了啊，你少喝点。”便示意父亲把一箱酒抬到了厨房旁的柜子旁。
父亲是要帮外婆做菜的，被外婆推出了厨房，看出父亲的局促，母亲带着父亲去了她的卧室。才进卧室父亲就长舒了一口气，母亲笑着骂父亲没出息然后就抱住了父亲，父亲也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后背。
“想我没？”母亲问道。
“嗯，想。”
“放屁，想我还等我问你。”父亲尴尬的笑笑，两个人坐到了床上。
“你姐呢？怎么没看到？”父亲问道。
“跟那男的回去了。”
“怎么回事，给我说说呗。”父亲一脸好奇。
“那男的比我姐大挺多的，有两个孩子，都挺大的了，爸给人甩了一晚上脸色，第二天人就回去了。”母亲一脸无奈。
“你姐也一起走的？”
“我姐住了两天，说有事，也追着去了，她和我说要去和那男的过年，我都拉不住。”
“你，没问问那男的干什么的？”父亲看着母亲一脸的无奈。
“说是开了个公司，还是吃饭的时候妈问的，其他的我姐也不给我说，问她她也不告诉我。感觉她像变了一个人。”
“你姐在外面一个人，别被人骗了。”
“我也担心啊，可她什么也不和我说，妈来问她，她第二天就走，以前她可不会这样。”母亲叹了一口气。
“没事，已经打电话给我大舅了，他会帮着看一下的。”
才五点，外面就已经开始有鞭炮的声音，父亲也帮着外婆开始上菜，第一次在外面过年，父亲有些不习惯，不知道爷爷奶奶在家吃了些什么，几个哥哥过得怎么样。
“小刘啊，陪我喝一杯。”外公的声音让父亲觉得听错了。
“啊，好的爸，我来倒酒。”父亲受宠若惊的忙接过酒瓶，一家人渐渐的人闹起来。
母亲的肚子已经肉眼可见的大了，大家都说肯定是个大胖小子，父亲则希望是个闺女，可对于这点，母亲却比父亲还要坚持，计划生育的实行，他们必然只能有一个孩子，母亲想要给老刘家续上香火，父亲则觉得女儿没那么淘气，而且更可爱。每次父亲摸着母亲的肚子，想着给闺女起什么名字都要被母亲骂，父亲则乐此不疲，给起了一串的小名。
母亲开学才两个月，外婆就搬了过来，要照顾母亲，父亲只有搬到客厅里睡，新的生命即将诞生在这个家里，父亲的工作更卖力了，平时应酬的场面也渐渐地放的开了，除了给客户背数据，还能和客户天南海北的聊完整个晚宴，父亲也促成了几个大单子，受到了领导的器重，渐渐地出差的时间也变得更多。
6月轻快的来了，风催着热气铺在了整个夏天里，母亲预产期临近已经请假在家休养，父亲每天下班就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里，陪着母亲，眼见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预产期也过了，可我就是还不愿意离开母亲的肚子，隔壁的艾医生也来看过，说没什么问题，可父亲还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半夜卧室里有一点动静就睡不着。
6月19日，单位里要去外地签一个合同，可单位里的人基本都外派出去，忙不过来，因为知道母亲快生了，前几天比较忙的活张科长都没给父亲派，可现在只有父亲一个人有时间去，没办法，父亲在母亲旁边交代了许久，还打电话叫来了奶奶，才急急忙忙的出差去。
火车行进在巍峨的大山之中，两边的风景疾驰而过，嘈杂声在耳边不停的响着，父亲有些烦躁，躺在火车的卧铺上辗转不能入睡，父亲担心没有自己的在身边，母亲会不会难受，要是晚上突然要生了怎么送去医院，要是孩子有问题怎么办，要是母亲出事了，父亲急忙拍打了自己的脑袋，思维似乎已经自己取得了权限开始胡思乱想。
父亲从卧铺上爬了起来，看着窗外，发呆了很久，从包里拿出来便签和笔。
“致我的孩子
你好，孩子，我是你的父亲，素未谋面的父亲。
现在我正坐着火车，我担心这次出差，会错过我们本该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望你原谅。
我其实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你进入我的世界里面，有些惶恐，我担心我无法照顾好你。你的母亲说，你出生以后，要给你做好看的衣服，要让你学武术，学钢琴，学外语，要让你成为大老板，科学家，要你如何如何，我也在旁边附和，可是我的心里并不认为你要这样，我对你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你开心快乐，如果你是个女孩，我希望你多陪陪你的母亲，我来保护你们娘俩，如果你是男孩，我希望你和我一起保护你的母亲，这样就够了，你的母亲她很敏感，你要多让着她，她对你发脾气，你也要忍着，她很快就会忘了，她喜欢你夸她，陪在她身边她就会很开心，我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小时候你的奶奶爷爷没那么多时间管我，有很想说的话也没在那个年纪告诉他们，我希望我们不一样，你可以和我无话不说，分享你的烦恼，分享你的喜悦，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勇敢的告诉我，在我们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可以坚持的反驳我，当你有了自己的梦想，也请你勇敢的坚持追下去，希望你的人生是没有遗憾的，当然，这只是我对你的期望，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去选择，我都会尊重你，谢谢你孩子，希望你健康快乐。
爱你的父亲”
火车陆续又有人上车，父亲收起了纸和笔，躺回了卧铺，闭着眼睛，想象着在微风吹拂的夏天，一个跟屁虫小孩在绿油油的草丛中笑着奔跑，不停的回头看着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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