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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秋天来了,梅家芹抽出时间和丈夫王国才开着小车来看三妹!

    前几年,大姐和老妹都搬去了五常,这边就剩下了三妹一人,母亲走时,特意叮嘱了,就三妹一人在农村,要替她照顾一下。

    家芹看到了妹妹家四间洋瓦盖的砖房,宽敞的大院,这块地本来是两个三间房的宅基地,李利湖创造性的要盖四间房,这两块地都归小满家了,房子东边的屋内,是小满家承包的村里卫生所,几排布满药匣子的中药柜,很是古朴,药匣子有三个格,小匣子正面的上方和左右各写着三个中药的名。正屋内专门打制的一个电视柜里摆放着一台21英寸的彩电,这是用梅家芹给要的彩电指标买来的;前后园子收拾的也都利利落落,家芹看了很放心。

    树军也跟了来,树军是个认亲的孩子,每次三姨去家里的时候,他都觉得亲,也有些时间没见着三姨了,另外他也要看看亲手种下的果树长啥样了。

    生活在城市里的娘家人来了,梅家芹叫住李利湖:“把咱家那个老母鸡杀了”,

    “你舍得了?”利湖边抓鸡边调侃家芳。

    “我早就打找呼了,后厂子的于清子给留了鱼和虾,我一会就去取。”

    家芳舒展了开来,但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便和姐姐、姐夫念叨着:“这两天没有下雨,要是下雨,这小鸡和后树地采的蘑菇炖,那味道才好呢!”

    “家芳!不用整太多菜,我们都不缺!”姐夫国才劝慰着这个农村的小姨子。

    “农村这菜和城里的能比吗?比咱们那鲜美着呢!”家芹反驳着丈夫。

    “农村也有农村的好,青山绿水,自家种的菜都用农家肥,现在咱们那的菜农都用化肥了,菜吃着没味道!”

    “嗯!嗯!”国才点点头。

    这时在旁边的小满听了,拍着胸脯说:“这事交给我了,连去带回半个小时保证完成任务”

    “这也没下雨…”没等母亲说完,小满已经跑远了。

    秋季里村子后边水库边上的成片树林里,生长着各种菌类,有宽大肥厚的大黄蘑,有小鸟依人般小伞状的小白蘑,而最为盛产的是一种叫扣蘑的蘑菇,小的时候长在土里,在小沟里,陡峭一些的坡上背阴面上常见,从地上微微裂开的小土缝,就可以找到它的行踪。一场雨过后,家家户户都会拎上一个土筐,出来拣蘑菇,采来的蘑菇会用线串起来,挂于自家的房前,冬季用来和家禽一起炖,绝对的佳肴。

    小满采蘑菇的水平是颇为自信的,下过雨采蘑菇那不算什么,在平常的日子里采到蘑菇才算本事,因为他熟悉扣蘑的生长区域,以及上一次只微微裂开了一点点的土缝,还不易为人所觉查的地方,扣蘑已经长大了。

    当小满不到半小时后,拎着半土筐的蘑菇欢快的跑进家门时,母亲赞许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年的10月25日—11月1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三次******举行,会上《沿着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前进》报告阐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提出了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

    李利湖是村党小组的组长,虽然他一心学医,并不想担任什么行政职务,可担任党小组长,剧说在他的小组后来培养出好几位支部书记,却是他一生的荣光。

    他要组织党员和积极分子学习,贯彻落实党小组长的职责:

    组织好党员的学习;组织党员贯彻执行支部的决议和上级指示,分配党员的工作,指导党员的活动;按时召集和主持好党小组会,严格党的组织生活;做好党员的思想政治工作,及时向党支部反应本小组的情况;组织党员做群众工作,及时反映群众的要求和意见;协助党支部做好接收新党员和对预备党员的教育考察工作;协助党支部做好评议党员和收缴党费工作;认真执行党小组的各项制度,开展党小组的各项活动;适时总结本小组的工作。

    李利湖很看重他党小组长的工作。

    小满从记事的时候,就记得一个画面:在一面鲜艳的党旗下,一位自信挺拔的青年,正带领着同样意气风发、眼睛中透露出无比坚定的求知者,在认真的学习,他们时而激昂,时而沉思,定格为一幅鲜明的时代画卷,白色跨栏背心上红色的党徽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那么显眼,应该是盛夏的夜晚吧。

    李利湖能入党,在那个划分成分的年代里,有些传奇。

    由于祖辈勤劳肯干,能吃苦,家里生活能自给自足,划分成分时家庭被定义为:后拉中农。后拉中农是个什么概念,应该属于中农里的上中农(成分的界定根据中央人民政府《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精神,1950年6月30日开始,我国开始了全国范围的农村阶级成分的划分。即根据当时中国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了“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工人”。中农又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那个火红的年代,积极要求进步是每个人,特别是青年人的人生追求,对于共产主义,对于共产党,那更是崇高理想与神圣信仰,由于要求严格与名额有限,入党更多时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由于李利湖的家庭成分不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入党了,是同龄人中最早的一批,而且担任了党小组长。

    小村又迎来了一个春天,一切都慢慢的换上了绿装,村前水边小树林旁,喝水嬉戏感觉春的气息的鸟儿也多了起来,下夹子夹鸟,正是时机,稍大一些的伙伴会带着小一点的,下完一排排的夹子后,小心翼翼的趴在小树林的那头,认真的数着战果;小满母亲孵的小鸡,小鸭,小鹅这时也破壳而出了,小满最喜欢的是鸭子,毛绒绒的,你看它,它也看你,小脑袋一动一动的,仿佛在和你打招呼。抢么菜无疑是黑土地的馈赠,学名曲麻菜又名苣荬菜,侵麻菜,菊科植物,多年生草本,生于田间路旁,春季开花前采挖全草食用,味苦、性寒,有清热解毒之功。可治疗各种痈肿、疮毒,全草洗净切段焯熟凉拌或蘸酱食之。春季里抢么菜刚冒芽时,是最鲜的时候,挖上一些,蘸上自家制作的大酱,绝对可以称的上是一道山珍。等抢么菜长大一些,上地里成丝袋的挖回来,就是小家禽们最好的食物,这也是鸡鸭鹅们很少得病的原因。放鸭鹅是小满的一大爱好,在它们还很小的时候,由于不能赶着放,便会用一个大土筐载着它们,来到草地上、水洼边适应环境,有些相貌出众的,活跃的,有特点的会给它们取上一个名字,比如小黒头,花小丫,很深印象的是大将军和小歪脖。大将军是一只大黑鸭,为鸭很是高调,每次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摆一摆的,可以说是目中无鸭,趾高气昂。小歪脖是一只鹅,出生的时候就歪着脖子,母亲想排除了它,是小满的坚持让它加入了队伍,小歪脖顽强的活着,虽然吃食时是那么费劲,在精心照顾下,倒也可以长大,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在一个一般大的水洼里,小歪脖在扎猛子嬉戏的时候,被茂密的水草缠住了脖子,在水里挣扎,小满想都没有想,就跳下了水,当浑身是泥的他赶着鸭鹅回到家时,母亲听了他的述说,虽然没有责怪他,却也没有对他舍身救鹅的壮举提出表扬。

    李利泽在乡里的饭店关了,他得病了,六合一人支撑不了。

    亲戚朋友都来看他,拿着老四件:糕点、糖果、罐头、酒。他还没有忘记喝酒,对酒依然感兴趣,虽然他的病都是在酒上得的。

    这一天,躺在床上的他,突然想吃西瓜,春天的节气里,这里没有,林书、林继围在床前,一个17,一个15,都还没有成年。

    林书求了村里的拖拉机,到120里地的城里去买。

    利泽等到了老七林书买回的西瓜,但只能用眼神看看了。

    小满读过父亲的医书《中药四百味》,其中酒是一味药:酒通血脉,消愁遗兴,少饮壮神,过多损命。

    这一年,中共中央作出《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决定》指出,现代科学技术是新的社会生产力中最活跃和决定性的因素,全党必须高度重视并充分发挥科学技术的巨大作用。同时规定了当前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主要任务。

    人们重视科学教育的意识逐渐提高了起来,掀起了一股考学热。

    万龙乡中学的考试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是和县里的中学比,也丝毫不落下风,全校的学生的成绩又以上坎和下坎为分界,下坎的学生没看咋学,成绩就是好,坎的划分是以地势决定的,分界线是县内最大的水库,石人水库,下坎内水网密集,鱼类丰富,大家口口相传,下坎的学生学习好是受了鱼神的照顾。

    鱼神是一个基于真实的传说。

    朱老倔家的两间破草房就在一条河堤的后面,朱老倔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老三为女孩,朱老倔没有上过学,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四个孩子起的好名字,老大朱文,老二朱武,老三朱双,老四朱全。朱老倔家很穷,文武双全的娘生他们的时候都是在外屋草堆里生的,朱老倔很有本事,特别能捕鱼,朱老倔很受人尊重,这跟文武双全都有很大出息关系并不大,人们说起朱老倔的倔都是不由自主要竖大拇指的,朱老倔的倔源于他的一个传统:鱼祭

    不知何时,朱老倔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到重大的日子,他都会郑重的从家里唯一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件宝贝进行祭祀,久而久之,好奇的人们互相传说,那好像是一条大鱼的头骨。

    那两间草房还在那里,不过日常只能看见两个快乐的老人出入,虽然儿女们来接过多次,可这一次有些不同,四个儿女经过商量,这次一起全家来接父母,当十多口人一起跪在炕檐下,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的父母时,朱老倔看了一眼老伴,讲起了一段往事。

    记得那是一个风雨夜,你们的娘就要生老大了,鱼没有每天那么听话,当给人家送完鱼,在打最后一网鱼时,已经是半夜了,收网时,一个浪头打过来,船翻了,我游呀游呀,不停的喊你娘的名字,后来,醒时发现自己在岸边,身下骑着一条大鱼,当我扛着鱼回到家的时候,你们的娘已经在外屋的草堆里生下了老大…。

    那两间草房还在,只是修葺一新,那两位老人还在,只是人们都说这里住着两位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