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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周末的时候,林长又一次回到了家乡,欣喜感觉这次有了很多的变化。

    人们开始重视生态环境的保护了,在水库边种了好几排的杨树苗,原来树地的牛粪等垃圾也都清理干净了,空地上也都补上了树苗,久违的蘑菇又回来了,而且范围更广了。

    前几年,林继在去乡里开会的路上,出了车祸,一条腿没保住,身体也受了很大伤害,他就把支部书记让了出来,现在是复转军人袁根生。

    林长想去看看“王老瓜”,顺便买点他种的瓜。王老瓜原名王满富,虽叫满富,但他心思不活泛,从来没有富起来过,别说满富了;但他也从来没怎么穷过,因为他有一手绝活,那就是种瓜。

    王老瓜对于瓜秧掐尖的位置、时机、力道,施用农家肥的种类、沤肥的时间、用量,甚至播种时种子尖嘴的朝向等都掌握的非常严格,自然他种出的瓜,个大、滚圆、特甜,就像刚出生的小孩,招人喜欢。

    王满富是林长家的邻居,在林长的记忆里,满富叔种的瓜,那才叫瓜。

    慢慢的,人们见面都不叫他满富,而是叫他老瓜,再后来,自然而然的,王老瓜便成了他的称呼,他听来感觉还不错。

    王老瓜没在家,只有兰花婶在家,同兰花婶聊了会天,感觉他家瓜种的有些艰难。

    前些年,种瓜的越来越少,到后来,几个村子里就剩他家一家了,由于他家瓜的品质,他家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可是这几年,老瓜受到了挑战,外面来的瓜不知怎的,比他的瓜成熟的早不说,个更大,也甜,只是细品以后有点怪味,问题是现在生活都是快节奏,已经没人细品了。

    出了王老瓜的家,林长也没心情去买瓜了,转身去林继家看望看望八哥。

    王老瓜今天早早就来到了瓜地,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在瓜棚没看见儿子小瓜,心想这小兔崽子肯定偷偷跑出去找秀秀了,便不再管他,专心查看他的瓜。

    老瓜一直为种瓜的事犯愁,直到今年春节,外地经商的侄子来看他,叔侄俩喝酒,愁眉苦脸的他在侄子一再的追问下道出了缘由,侄子拍拍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前几天,侄子给他寄回来几瓶像农药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商标,侄子打电话来,详细告诉了他操作的步骤,临了,特意嘱咐,自家的人千万别吃喷过药的瓜。

    昨天他和小瓜商量,要给瓜地喷药,他经过了几天的思想斗争,最后他一跺脚,大家都喷药,我咋就这不开窍呢?喷药!就这么定了。

    可要让他给瓜地喷药,亲手毁掉他种瓜的骄傲,他还是下不了手,小瓜看出了老爹的心思,就让他爹回家去,明早来替他,给地喷药的事就交给他了。

    老瓜专心看他的瓜,可能是药性还没起作用,瓜的长势还是正常的速度,看了一会瓜,他感觉累了,可能是刚才走的太急的缘故。

    蹲在地里,从后背抽出别着的烟袋锅,眼袋杆上尺捺长的布条上缀着一个绣着兰花的布袋,虽然看上去有些陈旧,但不失精致,他从布袋里夹出一撮烟丝,续到烟袋锅里,摸出火柴将烟丝点燃,当他舒服的吐出烟圈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布袋。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磕掉烟袋锅里的烟丝,径直来到瓜地缓坡向阳的一块,那里有几个“长的着急”的瓜,其实昨天就熟了,他想让他再甜甜。

    老婆子兰花再三嘱咐他,让他把今年最先下来的瓜留给秀秀,秀秀这孩子不光是老婆子喜欢,他也喜欢,秀秀身上有一种天然的纯净和善良,很对他的脾气,要不是秀秀的爹:根生,他早就同意了小瓜和秀秀的婚事。

    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几个“急性子”,开始后悔起来,昨天应该告诉小瓜,这一小块地不喷药,或者先摘了,拿回家去,让老婆子高兴高兴,因为兰花要把那几个瓜留给秀秀。

    兰花年青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但她十分要强,对他和小瓜也好到了骨头里,他年青的时候喜欢馋点小酒,有时酒弄到了,却没有下酒菜,兰花就多养了几只小母鸡,有时都秋后了,还下到村后水库边的小河沟里,去捞小田螺什么的磨碎了喂鸡。

    这几年,兰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尤其是风湿,重了,就下不了炕,小瓜当兵在外,他一个人就显得手忙脚乱,多亏了秀秀,帮着干这,帮着干那,有时不经意的,秀秀就娘、娘的叫兰花,兰花娘也不打断她,高兴的说,好孩子、好孩子,秀秀就扑到兰花娘的怀里。

    老瓜掉了几滴眼泪。

    这瓜哪去了呢?又想起了侄子的嘱咐。

    要是不喷药就好了,也许小瓜那个兔崽子偷懒还没喷药呢?有可能,小瓜就是不听话,那小子一米八的大个,身体素质好,在部队立了功、入了党,本来轻松可以在大城市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偏要回来,说什么建设生态绿色家乡,这时她又念起了秀秀的不好。

    当老瓜在瓜棚里看到了那几个空瓶子,气不打一处来似的骂小瓜,你个瘪犊子,成天跟着你“老丈人”屁股后面忙,这会倒显出你勤快来了,晚打一会或者不打就不行?

    “老丈人”是秀秀的爹,根生,是村支书,老瓜和根生的过节就是因为村支书结下的。

    老瓜和根生是光腚的娃娃,跟生比老瓜小四天,很尊敬老瓜,除去根生当兵走的那四年,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秀秀的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走了以后,老瓜没少找人帮根生张罗着再成一个家,虽然根生目前还是一个人,但老瓜也算尽了心。

    产生隔阂开始于根生当上村支书以后,根生当了支书,老瓜比根生还高兴,倒不是老瓜想借什么光,只是老瓜觉得生活有了底气,为了这份底气,老瓜一直无条件的拥护根生,直到一件事的发生。

    国家开始进行扶贫,并下发资金和物资到村里,此时老伴兰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想带她到大医院看一看,又想到自己确实不富裕,再加上自己和根生的交情,就打起了扶贫资金的主意,再想想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可谁知根生竟然驳回了他,还美其名日说,专款要专用,不能直接下发,要扶植具体的扶贫项目,老瓜动了气,表示要和根生老死不相往来。

    他心里一直念叨:哼!只有你根生帮助孙寡妇家修猪圈,给烈属狗剩家挖鱼塘这些算扶贫?

    村里人都传根生和孙寡妇孤男寡女的有什么事,老瓜还是知道根生人品的,但他也不去为根生辩解什么。

    日子一天天的过,村里人的生活都好了起来,街上都新修了水泥路,虽然他打心眼里佩服根生,但碍于面子,一直不同根生说话。

    “这几个瓜哪去了呢?偷的人吃的时候会不会洗,吃了没事吧?”,老瓜又不安与自责起来。

    “大爷!”秀秀甜甜的叫着,秀秀在前,小瓜在后,手拉手来到老瓜面前,老瓜伸手要打小瓜,秀秀赶紧拦住,笑着说:“药小瓜没打!”老瓜瞪大眼睛惊喜起来,试探着问:“那瓶子怎么空了?”秀秀脆声的接话:“药让我和小瓜倒了,我们知道您是从心里不想打药的,这天然的种瓜方法就是您的命呀,只是为了兰花娘还有小瓜才迫于无奈想起了打药。”

    “哎!”老瓜叹了一口气。

    “现在好了!”秀秀接着说:“您老的技术就是金饭碗,我们正在搞绿色生态合作社,刚才我爹的老班长从城里过来了,对了!就是那个常来咱们村要和我们合作的那个张伯伯,他尝了您的瓜,赞不绝口,剩下的几个拿回去做营养分析,想打造一个品牌,如您老没意见,我们想取名叫“老瓜”。

    老瓜眉头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

    “我们的合作社还想聘您担任技术指导,教更多的人种瓜,扩大我们的种植面积,“老瓜”作为一个主打品牌,全面推进我们的生态农业。”看到他爹露出了笑模样,小瓜抢着说。

    “去告诉你们的兰花娘,让她收拾收拾,也高兴高兴,我一会杀只鸡,你们再去请请我的那位老伙计,晚上我要请亲家喝酒”。秀秀和小瓜怔了一下,随即拥抱在了一起。

    他俩刚要走,老瓜叫住了秀秀问:“你腊梅姨,好不好?”秀秀点点头。

    腊梅就是孙寡妇,一直在等着根生。

    “不用你们了,记得晚上来家吃饭就行了,这件事我得亲自去办,哼!小鸡得让腊梅出,酒得根生拿。”

    秀秀和小瓜看着老瓜有些调皮。

    正午的天上,高悬着一轮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