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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李学木竹兜结缘

    李学木和杨长秀订娃娃亲的时候,李学木才十一岁多点。杨长秀比李学木大两岁多,也才十三岁多。

    李学木的老家在大巴山区破石乡李家沟。李家沟四面是大山,一条百十米宽的小河从李家沟的旁边流向西边的大山里,当地人把这条河叫大河。

    后来,李学木在部队上看地图时,才发现地图上把那条河标注为长滩河,其实长滩河在李家沟的下游十多里的地方。

    李学木老家小地名叫荒地坡,荒地坡是李姓人最早居住的地方。据李家族谱记载,李家先辈是湖广填川时来到大巴山区的。

    李学木的曾祖父当红军走了后没有再回来过了,至今巴山市烈士陵园里还记载着李学木曾祖父的名字。

    李学木的爷爷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候,李学木的父亲才五岁多一点,还有一个幺爸才两岁多。

    李学木的爷爷有四兄弟,他是最小的弟弟。在四弟兄中,李学木的爷爷是唯一读过几句书的人。爷爷由于有文化人又很聪明,就经常替人家去当壮丁。每当有壮丁名额下来后,别人不愿意去当壮丁就给爷爷几块大洋,爷爷就替他去当壮丁。

    爷爷去当壮丁后,一般三五天就会回到家里,最多十天半月,他总能想办法逃回来。爷爷把这当成赚钱的门路。

    这次,爷爷当壮丁走了后,奶奶以为爷爷仍然像以往那样很快就会回来的。哪想到,十天后爷爷没有回来,二十天后爷爷也没有回来,一个月后爷爷还是没有回来,两个月后,家里仍然没有爷爷的音讯。奶奶认为,爷爷这次当壮丁是当定了,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爷爷当壮丁走到麻柳场后,所有的壮丁被关在一栋二层楼的一间屋子里。爷爷站在窗台向下面望了望,他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和路线。

    爷爷长叹一声,觉得关在楼上要想逃跑是很困难的。但爷爷不想跟着部队走远了,如果走远了,要想逃回来困难更多也更难。爷爷趁躺在杂草的地板上时,一边思索着怎么逃跑一边在杂草堆里寻找起来。爷爷想寻找到能够帮助自己逃跑出去的东西。

    真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爷爷竟然在杂草堆里寻找到一根棕绳,这可把爷爷高兴得不得了。爷爷当即将棕绳缠在自己内衣的腰里,只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开始行动。

    半夜三更,爷爷趴在门缝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哨兵行走。他又走到窗台边向下观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流动的岗哨。

    爷爷就站在门口对着外面吼道:“老总,我的肚子不对,我要上厕所!”

    站岗的哨兵只好把爷爷放出来,让爷爷自己上厕所。开始,哨兵还跟着爷爷。但哨兵觉得这是在楼上,爷爷逃跑不了,就让爷爷自己上厕所,并说道:“你搞快点!”

    “好的!老总,你放心!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哨兵放心的回去了。

    爷爷赶忙将棕绳系在厕所的窗台上,顺着棕绳往下滑。哪想到滑到半中间时,棕绳啪的一下断了,爷爷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就昏死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爷爷终于醒过来了,可是他却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爷爷不能就这样等死,他要回家,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

    爷爷向着家的方向慢慢的爬着。爷爷不知道爬了多长时间才来到河边的桥头,守桥卫兵知道爷爷是壮丁,不但要爷爷回去,还用枪头砸爷爷。

    爷爷哀求道:“老总,我都像这个样子了,我就是爬回去也是死,不如你就在这里给我一枪,让我痛快地死去?”

    不知道是哨兵良心发现还是哨兵打累了砸累了,哨兵居然放过了爷爷。

    从麻柳场到破石李家沟有两百多里路。爷爷在路上忍受着蚊蝇的叮咬,野狗的侵袭,渴了喝田里和牛脚印中的泥水,饿了就吃路边的野草。三个多月后,爷爷终于爬回到李家沟的家里。

    爷爷回来了,整个大家族都非常高兴。奶奶埋怨爷爷:“你以后再也不要去替人当壮丁了!”

    爷爷虽然回来了,可是由于没有钱医治伤病,半个多月后,爷爷就丢下奶奶母子三人走了。

    那时候,奶奶母子三人的日子可想而知。

    几年后,奶奶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又招了一个爷爷,几年后有了两个姑姑。

    爷爷、奶奶带着父亲和两个姑姑艰难度日,直到一九五0年的春天,这样的苦日子才得到改善。

    李学木来到这个地球上时,两个姑姑都还没有出嫁。直到他六七岁后,两个姑姑才相继成家。

    大姑李青青家离李学木家很近,李青青住在山上,李学木家在山下,两家相距三里路的样子。这样李学木时不时一个人就到大姑家去玩耍几天。

    十一岁那年夏天,李学木小木子到大姑李青青家去玩耍,没想到李学木这次去大姑家去,却给李学木小木子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伴随他终身的是幸福、是痛苦、还是思念?

    李学木至今都说不清楚,李学木后来的很多事情都由此展开。

    那年夏天,大姑李青青家请了篾匠师傅编织席子、晒席、围席之类的家具。

    一天,奶奶对小木子说:“孙儿,你大姑家有篾匠师傅,她要忙着给篾匠师傅煮饭,你去帮你大姑看看弟弟妹妹!”

    小木子本来就喜欢到大姑家去,现在听奶奶说大姑家有篾匠师傅,那大姑肯定要煮肉吃,李学木去了就可以吃到肉了。

    那时候,小木子家里比较穷,一年到头很少吃一顿肉。小木子家弟弟妹妹共五个,全家八口人吃饭,只有父母亲参加生产队劳动。那时是按照工分多少分粮食的。小木子家人口多,父母亲虽然出满勤,但分得的粮食有八个人吃,这日子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有时候连饭都没有吃饱过,哪里还有肉吃呢?

    就连过年的时候,家里也只能买半边猪头肉,年三十的中午吃几片猪头肉而已。

    有一年过年,小木子的母亲端上桌子只有几片猪头肉,小木子弟兄四人三抢五抢,不等奶奶和父母亲上桌,四弟兄就已经把猪头肉抢光了。奶奶和父母亲看着他们抢着吃肉的情景,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们都没有尝一口。

    母亲觉得奶奶没有吃到一点肉,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就悄悄地把留下的准备招待客人的猪头肉,给奶奶切了两三小片,放在奶奶的碗底下,嘱咐奶奶:“娘,你自己吃!不要给那些娃娃呀!”

    可奶奶怎么忍心吃得下去啊!

    奶奶用筷子从碗底下把肉片找出来,用手把肉撕碎给小木子兄弟四人一人一点,她自己也只吃了火柴头那么大一点肉丝。奶奶撕肉时手指上沾了油,奶奶竟然像小孩一样吮吸起手指来。

    小木子当时不懂事,看到母亲藏肉的地方,就动起了歪心思。他知道那是母亲准备招待客人的,但心里实在是想吃,就趁母亲不注意时,用手指抠了胡豆粒那么大一小块肉。

    但母亲是做了记号的。当客人来家时,母亲拿出肉来时发现了问题。母亲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小木子这个木子的杰作。因为弟弟还小,他们不可能会做那些事。

    当客人走后,母亲要惩罚小木子了:“木子,你是不是偷肉吃了?”

    “我没有!”小木子怎么敢承认自己偷肉吃呢?

    “你没有?这家里不是你还有谁?”母亲说着就要打小木子。

    奶奶知道原因后就来保护小木子。奶奶对母亲说:“娃娃偷吃了一点肉,你就打他做什么?你要是多给娃娃吃点肉,他还会去偷吗?”

    母亲本来不忍心打小木子,可这是实在没有办法,她要招待客人。母亲觉得有愧,听奶奶这样一说心里更加难受,竟然一把抱着小木子:“木子,我的儿,不是当妈的舍不得给你们吃啊!是家里实在没有啊!”

    母亲说不下去了,竟然哭了起来。小木子见母亲哭了也跟着哭起来。

    这件事在小木子幼小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几十年过去了,李学木至今还记得这件事。

    这天,当奶奶说,大姑家有篾匠师傅在编织用具时,小木子心想,那一定有肉吃了。

    当天,小木子不顾烈日当空太阳暴晒,当即就往大姑家跑去。

    小木子到大姑李青青家不但吃到了猪肉,而且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个收获是小木子的幸福,还是别的什么?李学木至今都说不清楚。

    李青青没有出嫁时,就很喜欢小木子这个大侄儿。虽然平时大家都把李学木叫木子,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李学木很木很笨,其实小木子一点不木也不笨,而且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娃娃。

    李青青出嫁后,小木子隔三差五地就到大姑家去,大姑李青青总要给小木子饭碗下面藏点鸡蛋羹,这是小木子当时吃到的最好的美食了。

    大姑李青青家有篾匠师傅编制用具,那生活肯定会好一些,肯定会有肉吃的。

    小木子来到大姑李青青家,看到篾匠师傅扔下的边角废料很可惜,就收集起来编织成小竹兜。

    小木子会编织竹兜,还得从九岁多的时候说起。一次,小木子到大姨妈家去,大他半岁的二表哥竟然在编织竹扇子。

    小木子甚是好奇,同时也很震惊,二表哥竟然会编织竹扇子,而他小木子却不会。小木子心里不但有些惭愧,而且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二表哥都行我小木子为什么不行呢?

    二表哥虽然比小木子大半岁,但小木子却比二表哥高一个年级。小木子是二年级了,二表哥才一年级。

    二表哥在编织竹扇子,小木子就一边观察二表哥是怎么在编制,一边拿着二表哥已经编织成功的竹扇研究起来。

    当天回家后,小木子就对奶奶说:“奶奶,我来学编织竹扇!”

    奶奶很吃惊地看着小木子:“你去砍竹子回来编吧!”

    奶奶并且告诉小木子,要什么样的竹子才适合编织竹扇子。

    小木子按照奶奶说的,在奶奶的帮助下,从屋后的竹林砍回一根竹子,在奶奶的指导下终于编织成功第一把竹扇。

    父亲拿着小木子这很粗糙的竹扇对他说:“你这篾料要薄一点,要均匀点,这样才好看!”

    第二把就有经验了。小木子按照父亲说的做,果然效果就不同。后面的越来越有经验就越来越好了。

    几年后,小木子编织竹扇就出名了。

    后来有次,小木子到外婆家去,他看到外爷在编织竹兜就跟着外爷学习,小木子在外爷的指导下编织成功了一个竹兜。

    这次,小木子在大姑家把篾匠师傅丢弃的边角料收集起来后,按照长短分别编织了几个小竹兜。

    姑父言十五和大姑李青青看着小木子编织成功的竹兜连连称奇,就连篾匠师傅也感到震撼,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竟然会编织竹兜?

    师傅问道:“小伙子,你是跟谁学的?”

    小木子当时没有给师傅说是跟外爷学的,他眠着小嘴说:“我看到别人编织过的,就按照方法编织的。”

    这就更受到师傅的称赞了,小木子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哪想到,一个过路的帅哥哥看到小木子编织的竹兜后,竟然给李学木带来一连串的事情。

    这天一下午,小木子编织成功了三四个竹兜。

    这时,李青青一个生产队的住在她家上面的杨梅登路过,他看到小木子编织的竹兜甚是稀奇,就拿起来细看。

    杨梅登比小木子大很多,当时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那时他还没有成家。小木子由于经常到大姑家来,他知道这个帅哥哥。

    杨梅登边看边问小木子:“小兄弟,你这是怎么编织的?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

    小木子都一一告诉给杨梅登。小木子见杨梅登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就对他说:“大哥哥,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

    杨梅登高兴地拿着竹兜走了。

    就因为这个竹兜,竟然牵出了小木子的初恋,也给李学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杨梅登拿着竹兜回家后,就对父母说:“下面李表叔母的侄儿虽然小名叫木子,说他木说他笨,其实他一点不木也不笨。他才十来岁竟然会编织竹兜!这就是他编织的,是他送给我的!”

    杨梅登的父亲拿着竹兜仔细地看了起来,也是啧啧称奇。杨梅登的父亲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酝酿着一个计划。

    第二天一早,杨梅登的父亲就借故到李青青家来了。

    杨梅登父亲还没有进屋就老远对李青青说道:“李妹,你们家编织这么多席子啊?”

    杨梅登父亲说后就打量起小木子来。

    小木子不知道杨梅登父亲来干什么?

    小木子心想,他既然叫我大姑为李妹,那他就是和大姑一辈的人了。但小木子不知道自己该把他叫什么就没有叫他,只是朝他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编织竹兜。

    过了一阵,杨梅登的父亲就走了。

    但李青青却从杨梅登父亲看小木子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当时,李青青并没有给小木子说这些,这是后来李青青才给小木子说的。

    李青青还把杨梅登拿竹兜回去的事情,以及杨梅登父亲专门来看小木子的事情告诉给小木子,小木子这才知道当时杨梅登的父亲是来看自己的。

    杨梅登的父亲好像就这样看上了小木子,回去后就和老伴商量:“下面言午家李妹娘家那个侄儿我去看了。小娃娃不但长得好看,圆圆的肉嘟嘟的,而且很灵巧。我看这个娃娃今后一定有出息,我想让她李婶做媒,把我们的二女儿长秀许配给那个娃娃,你看如何?”

    “我想把我们二女儿留在近处呢?”

    杨长秀的父亲不解的看着她母亲:“近处?近处哪里有合适的?”

    杨长秀的母亲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愣愣的看着父亲。

    “你是不是想把二女儿留在本队?”

    杨长秀的父亲说后紧紧的盯着母亲。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那个娃娃还是不足我的意!”

    “我知道你想说的哪个了。不行!我的女儿绝不能跟那样的人!”杨长秀的父亲坚定的说道。

    “那你就决定吧!”

    “我觉得这个娃娃比你心里想的那个娃娃强,不但是长相要比你说的那个娃娃强些,就是聪明能干,这个娃娃也要比那个娃娃强。我哪天给言十五说一声,他们应该会同意帮忙牵线的。”

    不久逢场天,杨梅登的父亲杨世俊和小木子的姑父言十五一同赶破石。在路上,杨世俊对言十五说:“老言,你和我是你知我识的人,我想请你帮个忙,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言十五一惊,连忙问道:“杨大哥,你找我帮什么忙啊?”

    “老言,你看我二女儿都快要成人了,她现在还没有婆家,我想你帮个忙给她说个婆家,你看要不要得?”

    “杨大哥,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啊!这个忙我愿意帮!不过!杨大哥,我却没有合适的人啊?”

    “老言,你家李妹她娘家的侄儿我看不错!”

    “哦!你是说木子啊?木子可岁数还小啊?”

    “我晓得!我们先把这事订下来,等两个娃娃慢慢地长大!”

    “杨大哥,我给你说实话,木子这个娃娃倒是不错,可他家里真的是很穷啊!他家连房子都没有多的,就更不要说生活了。”

    “老言,我不是看重的家庭条件,我是看上的娃娃,我真的是喜欢那个娃娃!”

    “那你不嫌弃他家里穷,我回去商量一下就给你回信。”

    言十五的意思是推一推。但他没有想到,杨长秀的父母却非要定下来。

    这样一来,李学木小木子就成了李家沟里第二个娃娃亲。

    李学木这个娃娃亲后来给他带来了一连串的意想不到的的事情,这是开始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李学木感叹,这都是自己编织竹兜带来的一段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