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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接迎

    天气晴朗,秋已凉爽,秋日天高,秋日暖燥。天气虽然凉爽,我却一身汗渍,我在打扫,自清晨晚起之后就已经开始。软玉温香,水滑凝脂,芙蓉帐暖,春宵苦短,秋夜也是春宵,春宵本无季节之分,醒来之时已是晚起,窗帘之外秋日已经朗照。

    秋是收获的季节,收获是喜悦,是等待的喜悦,也是辛劳的喜悦。种子成熟之时,便开始了等待,一整个冬天的等待,在春日萌芽,在夏日繁茂,在秋日收获。种子等待,人也是等待,自种子进入泥土之日就开始等待,劳作,施肥,浇灌,都是为了更好的等待。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一颗种子,一直在等待,经历雪雨风霜,如今似乎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她已经走了,但是很快就会回来,是真正的回来,从此不管她身在何处,来这个地方,都只是回来,不再是去。她本说要与我一起打扫,但是我不愿意,我希望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她虽然来过这里多次,但这次不一样,她之前来,终是要走,此次来,终不会走。

    扫榻以待,扫榻相迎,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她虽不是客,但我仍决定将房子内外清扫干净。听老人说,旧时生活难困,家中物品不全,房宅拥挤,杂货物资随处丢放,迎媳妇进门时必须要清扫干净。家乡风俗,定亲之后,女方便会到男方家里居住,后行婚礼仪程。更加浪漫的是,往往女方跑到男方家中之后,男方家族亲朋燃放烟花爆竹相庆相迎,后续再请人到女方家中报信,待男方到女方家中宴请家族亲朋之后,定亲才算完成。

    这也是母亲的嘱咐,母亲嘱咐我一定要认真,虽然不能亲朋上门迎接,但终究也要做力所能及的。如果不是家中有事,母亲一定亲自来。母亲总说自己喜欢做这样的事,也帮过很多亲朋邻居,更何况这是喜事。我也知道,在我把她领到母亲所在的家之前,母亲和父亲就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窗帘沙发都清洗过,床单被套也都是新的。

    她本说要与我一同打扫,她说这里是她的家,她不是客人。我很高兴,也很欢喜,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但是我没有答应,我要自己清扫,让这个地方干净的迎接她进来,让这个地方在干净的情况下成为我的家,也成为她的家。她还有她的事,既然已经定了亲,她在省城便不再需要别的住处了,她当然是要住在家里,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就是这里的主人。我让她先去把东西收拾好,我这边完事之后便去接她。

    我已经计划好了,先擦拭桌椅窗台,然后扫扫地、拖地,最后将床单被套换洗。事情并不多,不复杂,也不难做,她时长过来,每次都会帮我清扫,所以我的任务并不重,至少比她过去收拾的工作量要小。

    当我将沙发茶几擦拭干净后,我看到了花,高贵却不娇贵的兰花,耐寒耐旱的兰花。兰花是母亲移植过来的,她似乎很喜欢,她曾将兰花移植到她的家中,她曾为我家的兰花除草。已经过了萌发新叶的时间,兰花的绿色也不再娇嫩,如刀如剑,尽皆墨绿。兰花旁还有一株多肉,是她买下种到这里的,同样耐旱。已经有几天不曾浇水了,不知道兰花与多肉是否已经干渴,不管多么耐旱的植物,见到水时都会是欢喜的。

    我希望它们能分享我的欢喜,我能看到水融入泥土,我能感觉到水从它们的根茎流动到它们的叶子里。我心里欢喜,我能感觉到它们也是欢喜,我换了新抹布,擦去它们身上的灰尘。然后它们更加欢喜,那如刀剑挺直的叶子,似乎柔弱起来,多肉的颜色也更加晶莹。

    我站在它们面前,听它们叽叽喳喳,听它们欢声笑语,也跟它们一同欢喜。我以前只知道人在沉重的时候容易发呆,却没想到在欢喜时也会呆滞,或许用沉浸会更加适宜。我竟然在这少许的绿色中迷失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呆呆的站了多久,兰花与多肉不仅叽喳,还在斗嘴。我的灵魂离开了躯体,我听它们斗嘴,也加入进去与他们一起斗嘴。

    我的电脑已经不适合放在卧房的书桌了,也许这张书桌将不再属于我,她应该有很多东西要放在这里,也许是口红,也许是眉笔,又或许是粉底。我将电脑擦拭干净,搬到了客厅。我还将每一本书的封面都擦了一遍,然后一本一本的摆放整齐。最让我头疼的是,衣柜虽然大,但衣服杂乱,我竟然将每一格都占了。把衣服收拾整齐很容易,归拢到一起也很容易,但我不知道她是喜欢把两人的衣服分开,还是喜欢只把衣服类别分开。虽然不知道,但我还是将衣柜内外都擦了一遍,也把我的衣服归拢到了一处。

    我没想到的是,光是擦拭,我就花去了近两个小时,如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我虽没有疲劳的感觉,却感到了空虚,因为肚腹空空才出现的虚乏。冰箱里还有些东西,昨天从家乡回来时我和她一起做的,可能因为默契不够,份量多了。但是她那里应该没有吃的了,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很随便,一块面包,一盒饼干就能解决。我猜她一定不会做饭,更不会叫外卖,我不放心,我给她去了电话。

    我问她进行得怎么样了,她说刚把衣服折叠装好,其他还没有弄。她已经在那里住了超过一年半了,生活用品自然很多,自然也需要时间。我告诉她,不用特意装,到时候一下子堆到车上,有些东西家里也有,不需要都带过来。她虽然答应,但她一定不会照做,她虽然年轻,却一样有勤俭持家的品质。

    我问她有没有吃饭,她竟然吃了,而且是正在吃,我开始抱怨,抱怨她一定是随便吃些东西。她笑得很神秘,否定了我的推测,让我不要管。她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提醒她,记得知会房东,今天一次把事情全部弄清。她说已经告诉房东了,下午就会去。电话未挂,我已听见了敲门声,我很奇怪,我在省城并没有多少朋友,会上门的就更少。电话那头也听到了敲门声,然后出现笑声,两个人的笑声,很熟悉的笑声,然后那头就把电话挂了。

    门打开,一个男人立在我家门口,嬉皮笑脸,手里还提着一份饭食。电话那头的另一个笑声是谁,我果然没有听错,因为眼前的人就死答案。这个与我在学校的宿舍一起住了四年的人,竟然打埋伏,出其不意。我把室友请进家里,却并不奇怪,也不多问,反倒引起他的急躁之气。室友说我为什么不问他到来的原因,我回答室友是闺蜜和兄弟关系不同的原因,闺蜜可以述说全部心事,而兄弟会在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室友说知道今天她要搬过来,我却只让她一个人回去收拾,所以特意来帮忙,他的妻子去帮她,她们之间也是室友。最让我欣慰的是,他竟然带了饭食过来,这肯定不是他的主意。

    室友埋怨我,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他,并且说我若是一个人接她来家,不够诚意,不够庄重,有些随意。我狡辩,我早就把她接到家里,亲朋相庆,亲朋为证,而且已经定了亲。室友说我不懂人情,也不明世故,有些夫妻不睦,女回娘家,去接之时,也要亲朋陪同,方显诚意。我阴阳怪气的问室友,他怎么从未叫我去陪同?室友骄傲得意的说,他们两口子恩爱美满,他的妻子温柔贴心,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

    说实话,我很羡慕,室友和他妻子确实相敬如宾,没有出现过裂隙,他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甚至迁就、宠溺。我呢?我能做到吗?我有些犟脾气,我能完全顺从于一个人吗?关系越亲近,就越不用讲道理,也越容易发脾气,我能控制好自己吗?我不知道,我没有把握,我只知道我比不上室友的用心,他比我灵透,总能弄出一些小浪漫和小惊喜。

    两个人做事确实比一个人要快很多,吃过室友为我带来的饭食后,我们再次开始了清扫的任务,我扫地,室友拖地。说实话,这样的工作,室友比我熟练,也比我专业,我必须调侃他,调侃他一定在家里也是家务的主要负责人。室友并不尴尬,也不隐瞒,反而很骄傲,也很得意的承认。我继续笑他,家庭地位如此低下竟然还骄傲,还得意!他反倒说两人结合,便是结为一体,如两个泥人打碎,加上水重新捏为两个泥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又怎么会有地位高低。我不得不承认,室友比我浪漫,也比我细心,更比我有经验。

    床单被套都是新的,是母亲特意准备的,准备了两套,都已经清洗过。室友笑我,说这并不是新婚洞房,是否真的需要这么红火喜庆。我反问他,他和妻子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孩子都快说话了,干嘛依然红火喜庆。他反而更加得意骄傲,说他命好,幸得贤妻,沧海桑田之后,也将会是日日新婚。他的话实在太酸,腐臭味十足,我只能闭上嘴,闭上眼睛,也闭上呼吸。

    这也是母亲有意准备的,母亲还说,虽未成婚,已是新人,理应喜庆。我认同母亲说的话,我不能不认同,她未回省城之前,我回家时就曾睡过粉色床被,虽然尴尬不愿,却也不得不遵。更何况,红色乃是国色,说起了虽然有些轻侮,但主要的旗帜都是红色,所以红色虽俗,却也是大雅。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可在红之一色中得知,以为喜庆,以为庄重,遍布于街巷,彰聚于庙堂。

    忙活完之后,我简单的洗了个澡,室友说待会儿还要搬东西,现在洗澡干嘛,我说古人临大事,都要沐浴更衣,我是附庸风雅,以表庄重而已。室友笑我故作姿态,然后就躺倒在沙发,他们夫妻果然情深,他立刻就把我做的看似荒唐事说给了妻子。我并不在意,我没想到的是室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大声说她竟然也一样,也一样在洗浴!

    我本计划自己开车去就好,但室友却坚持说也要开车,说那俩娘们肯定收了很多东西,后座有人的话,一个后备箱肯定不够。说实话,我有些紧张,跟我把她带到家里亲朋前来祝贺时一样紧张。太阳偏西,阳光正好,室友驾车一向比我快得多,这次我竟然能跟上她的速度。

    室友果然没有说错,她确实有很多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多,而且已经全部装好,行李箱,纸壳箱,竟有一大堆。她见了我并没有多说什么,物品已经收拾齐全,也不需要在做什么,所以她只说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后再搬东西。物品已经收集,垃圾以及卫生都已打扫干净,已没有桌椅还可稍事休息,但已经不需要了。

    就在我们搬东西的时候,房东已经到了,是一位阿姨,笑容和蔼,让人感觉亲近。一进门房东就问,是谁能有这样的幸运,娶到了她这样的女孩。她还没说话,我竟有些羞涩,室友抢先回答,指着我说就是这只猪把白菜拱了。房东阿姨看了看我,似乎还算满意,说她一开始住到这里时,就有意介绍给自己的侄子,可惜没能成,看来确实是姻缘天定。我能说什么,我该说什么,除了感谢,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房东阿姨说女方去到男方家里,衣行物品都是置办新的,这姑娘却要把原有的都带过去,真是好姑娘。室友立刻针对我,说我真是傻人有傻福,房东阿姨是长辈,我不好顶撞,但我却不用顾忌室友的,我反问他妻子难道没往他家搬东西。室友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没有,他妻子为了缓解尴尬,立刻大声说道,这些年往室友家搬了多少东西,室友竟然完全不知道!

    整理租约,理定费用之后,房东阿姨给她转了押金,她收下之后,房东阿姨竟然拿出一个红包,她连连感谢,却终究不能拒绝。然后房东阿姨对我说,我抢走了租客,也夺走了侄媳妇,所以不给我红包。我知道这是开玩笑,所以我很开心,也很欢喜,只能表示感谢。房东阿姨说明了只是玩笑之后,竟然说起了祝福之语,就像长辈一样嘱咐我,我只能答应,也只能感谢。

    我不让她搬东西,也不让室友的妻子搬东西,不管是从她的住处搬出,还是从楼下搬到家里。我打开门放下东西之后,她就站在门外,像是等我拉起她的手,把她牵进门。她和室友妻子坐下之后,我告诉她去翻一翻枕头,母亲给她留了一些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一个红包,俗气的东西,母亲认为不管怎样都是进门,她不能亲自接迎,总要表达一些心意。

    东西都搬完以后,室友像是累瘫一样靠在沙发上,也靠在他妻子身上,说无论如何今天是不能全部归置了,既然这样,还请主人解决晚饭的问题。东西太多,太阳已经更偏了,是应该先吃饭,我问室友想吃什么。室友说她今天算是进门,不能下厨,而我做的饭菜实在劣质,不如出去吃火锅。我只能答应,只是走出门时,室友却没有任何一点疲惫的样子。

    饭桌之上,室友再一次炫耀,夸赞他的妻子会过日子,两份简单外卖,再稍稍出一点点力,就能换到一顿丰盛的晚餐。她立刻表示感谢,说这不是换,如果他们夫妻不来,我和她不知道要弄多久。我也向室友妻子表示感谢,然后盯着室友说,他们夫妻确实情感美满,但也不用时时处处炫耀。室友说这是给我们打样,也是让我好好学习学习,要温柔体贴,要以妻为天。

    更有甚者,室友竟然再次催促我和她尽快行大婚之礼,然后抓紧生儿育女,说是我和他是室友,她和他妻子也是室友,如此关系,定要订立婚约,为儿女亲家。此言一出,她立刻低下了头,室友的妻子却有些期待。我只能回答说解放以后恋爱婚姻自由,父母不得包办,我要是同意了,那就是违法,所以不能答应。

    室友说不能包办,但是可以引导,如果真的成了,更加拉近两家的关系。我笑他的心操得实在长远,是不是担心儿子随了她的长相和性情,担心娶不到他妻子这样的好姑娘,所以提前预约。室友却说我和她现在工作还算稳定,她也基本上算是我的妻子,是时候考虑生育的事情了。我更加无奈,告诉室友,既然他已经预定,那孩子初出生之时,他需要送上一份重礼,经济价值不能低于五位数。

    回到家后,她在衣柜前整理衣服,把每一件衣服都挂上衣架,整齐排列。我看到,她只是把衣服种类分开,并没有把是谁的衣服分开。我从后面搂住她,用我的脸去贴近她的脖颈,说她终于住进了这里,这里终于变成了家。她有些不解,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跟她说,房子不是家,人才是家,男人有两个家,一个在母亲那里,一个在妻子那里,她住进了这里,这里就由住处变成了家。

    她挣开我的手,转身面向我,两只手各抚着我的脸颊,很认真的跟我说,这里依然只是住处。这次轮到我疑惑了,她解释说我们都只有一个家,就是在县里,在我们的父母那里。她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我们的父母,她的家,就是我的家,我还是有两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