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竹茶
我进去时，师兄正坐在她的床边，不知道方才他们说了些什么，此刻正在浅浅的微笑着。我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进房间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见我进来，师兄的表情又冷了下来，倒是那姑娘看了师兄一眼便努力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不必起来了。”我和师兄居然异口同声的这般对她说。
“怎么？司星神君是来探查这位姑娘的真身的？”师兄先这么问我。
“是。”我虽然听出了师兄这话里的意思，心里当然不悦，可我不想说多余的话，反而很坦诚的承认了。
“砚雨，你怎么这样？”师兄站起身来。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了，倒是这位清芬姑娘当真善解人意，她虚弱的拉了拉师兄的衣襟，一如那天她求救的那般。
“神君，若是这是六气真境的规矩，我也该受司星神君探验，毕竟我是外来的，不能给两位神君添麻烦。你也不要觉得司星神君冷酷，她也是为了六气真境的安全。”
师兄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心疼。
而我则揖手道：“多谢清芬姑娘深明大义，若是姑娘所言属实，砚雨必向你道歉。”
我没有理会师兄的眼神，还是开始对这个虚弱的姑娘进行了探验，进了幻境，我看见她的真身的确是一株凌霄花，不过她的功法确实太微弱了，总是被其他的凌霄精灵排挤，也看见她被扔出花境时的样子，花境仿若琉璃般的结界将她的皮肤划开，她的素衣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我十分心疼，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我还是没有师兄那份扶弱济贫的无私的善意。
“清芬姑娘，抱歉。我不该那般带着恶意揣测你，以后的日子，你就安心的在六气真境好好养伤吧。”我再次向她揖手。
转身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师兄软语安慰着她，此事仿佛当真是我错了一般。
折腾了这么久，也到了当值的时间，我便在六气真境门口等师兄，等了一会才突然想，今日大抵要一个人去了。这使，一朵桃花瓣慢慢飞过来，轻轻落在我的手背上。
“那你便陪我去，可好？”我轻轻将这瓣桃花收到手心里，一路走到了星耀宫。
星儿已在宫门口遥遥等我，我便也加快了脚步，翩然至她面前落下。
“神君。”她向我行礼。
我微笑着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让她站好。
“星儿，以后千年万年你每日都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岂不累坏了？”
“这是我侍奉神君的本分。”星儿认真严肃的说。
“凡人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里的神君换了，规矩也该改一改，日后你瞧见我，只揖手便好了。”
我边感叹自己的平易近人与高风亮节，边独自走进了星海。我伸出手，星翎很听话的飞进我的手里。其实与其说星翎是司星神君的法器，倒不如说星翎是司星神君身份的象征，见星翎，如见司星神君本人，就如师兄司风，他手里便有一个风翎一样。我每次施法之时都将这星翎拿出来，是因为我初任司星神君，心里得意极了，便想着多看看这星翎，好全一全自己虚荣的心。
今日回去的路一如往日的幽暗，但是以后说不准我都要一个人往返于这段路上，不知为何，我会对黑暗有如此严重的恐惧，即使现在我已然学成，可以独任一宫神君了。我紧紧将手里的桃花瓣攥紧，走过了这一段幽暗。
师兄在六气真境门口等我，我心里竟有些欢喜，可是想想师兄昨日以及今日的态度，我还是强迫自己冷下脸来。
我面无表情的走到师兄跟前揖了揖手，“师兄。”
师兄嗯了一声以后，带着我坐到杏花树下的石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粉玉茶壶，将浅绿色的茶倒进粉玉的茶杯里，茶杯的玉淡粉，透着杯子里的茶叶更晶莹剔透。兄将茶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这茶不似一般茶叶，这味道不是茶叶的香，但是也十分清新怡人，我啜饮一口，这味道很像师父带我尝的凡间粽子的粽叶味道。
“砚雨，你猜猜这是什么烹的茶？”师兄一脸得意的神色。
我又轻轻饮了一口，很小心的问：“莫不是粽叶？”
这话逗得师兄哈哈大笑，他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才告诉我说：“怪不得你不知道，我第一次也很吃惊。是竹叶茶，这茶是清芬冲泡的，她端给我的时候，我觉得吃惊的不得了，原来你从前在屋子后面种的那从修竹，除了观赏，竟还有这种作用。”
“这叶子，是她从我屋子后面的竹子上摘下来的？”我语气清冷的问。
师兄仿佛也觉得不对，他带着歉意的说：“抱歉砚雨。”
“这位清芬姑娘还当真是不把自己当客人，”我冷着脸说。
“砚雨，你放心，我以后会规束她，不让她进你的房间的。”师兄信誓旦旦的说。
“还有以后？”
“砚雨，清芬此番不能再回花境了，我便留她在我身边，让她做我的侍女了。”
师兄还真是好人做到家，论理，我无权干涉师兄想留什么人在身边。我也实在不爱跟别人抢东西，便又冷冷开口说：“师兄想留个婢女，我无权干涉，师兄喜欢就好，但是清芬不能靠近师父关室，最好也别进我的院落。”
“好好好，我答应你，砚雨想的十分周到。砚雨，你今日当值怎么不叫我，你素来怕黑的。”
我心里一声冷笑，你若是真惦记着我，何用我提醒你，终究是她的事比较重要罢了。“我需努力克服恐惧，以后我当值，师兄都不必陪我了。”
“也要循序渐进嘛，不如明日我和清芬都和你一起？我们再走几日，然后你再一个人去当值。”
“这大可不必，那花精怎么也算是咱们私自带回来的，万一有人寻她想灭口也未可知，师兄还是不宜带着她四处招摇，让她好好待在六气真境才好。”我冷言说完这句，又实在忍不住加了一句：“咱们这六气真境，也真适合养花。”
师兄觉得没意思，便不再说话了，我却委屈的想哭。待喝完这杯茶，我们俩同时决定该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间里，我看着屋子里的琵琶，不由得想起一段往事。那时我与师兄去参加天帝举办的宴饮，席间一位仙娥执琵琶轻拢慢捻，再配着琴边袅袅的云，更显得仙乐动听，仙人美丽。我瞧见师兄入迷的眼神，便暗暗立志，待回去以后，我也要学弹琵琶。
几年之后，我弹琵琶的技艺确实精进了不少，但是与那日弹琵琶的仙娥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后来师父寿辰，我便拿来琵琶给师父弹。
师父听完曲子，很陶醉的样子说：“雨儿，你这曲子开始的时候很轻软，似有似无，就像小鹿很悠闲的一口一口啜饮溪水一样，后来乐曲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但是并不是很急躁，就像是小鹿们喝完了水在一起追逐嬉戏，后来乐曲又慢慢柔和下来，那感觉就像是小鹿们玩累了，夜幕也降临了，它们看着浩渺的夜空慢慢闭上了美丽的眼睛。明明结尾处的旋律和开头的时候是一样的，可是你又做主让这乐曲轻柔下来，仿佛小鹿们已经睡了似的。轻柔流畅，浑然天成。”
我怀疑师父这褒奖太过夸张了些。
“雨儿，这曲子叫什么？”
“啊，师父，这曲子没名字，只是我看见师父养的几只鹿的时候，偶然创作的，也不值得师父那么褒奖。”
“这曲子是砚雨看着鹿做的，怪不得师父一开始就说你这乐曲像是在将小鹿的故事呢。我这个做师兄的居然没听出来，惭愧惭愧。”
师父笑的更开心了，道：“还是我明白雨儿的意思，既然如此，雨儿，你这曲子不如就叫《鹿饮溪》可好？”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师父给曲子取得这名字，既暗含典故，又十分符合雨儿做这首曲子时的心境，这名字甚好。”
现下，我确实无心弹琵琶了，便闷闷的吃了安神丹，沐浴更衣，好好的在软乎乎的云锦被里，舒舒服服的睡了长长的一觉。
见我进来，师兄的表情又冷了下来，倒是那姑娘看了师兄一眼便努力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不必起来了。”我和师兄居然异口同声的这般对她说。
“怎么？司星神君是来探查这位姑娘的真身的？”师兄先这么问我。
“是。”我虽然听出了师兄这话里的意思，心里当然不悦，可我不想说多余的话，反而很坦诚的承认了。
“砚雨，你怎么这样？”师兄站起身来。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了，倒是这位清芬姑娘当真善解人意，她虚弱的拉了拉师兄的衣襟，一如那天她求救的那般。
“神君，若是这是六气真境的规矩，我也该受司星神君探验，毕竟我是外来的，不能给两位神君添麻烦。你也不要觉得司星神君冷酷，她也是为了六气真境的安全。”
师兄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心疼。
而我则揖手道：“多谢清芬姑娘深明大义，若是姑娘所言属实，砚雨必向你道歉。”
我没有理会师兄的眼神，还是开始对这个虚弱的姑娘进行了探验，进了幻境，我看见她的真身的确是一株凌霄花，不过她的功法确实太微弱了，总是被其他的凌霄精灵排挤，也看见她被扔出花境时的样子，花境仿若琉璃般的结界将她的皮肤划开，她的素衣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我十分心疼，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我还是没有师兄那份扶弱济贫的无私的善意。
“清芬姑娘，抱歉。我不该那般带着恶意揣测你，以后的日子，你就安心的在六气真境好好养伤吧。”我再次向她揖手。
转身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师兄软语安慰着她，此事仿佛当真是我错了一般。
折腾了这么久，也到了当值的时间，我便在六气真境门口等师兄，等了一会才突然想，今日大抵要一个人去了。这使，一朵桃花瓣慢慢飞过来，轻轻落在我的手背上。
“那你便陪我去，可好？”我轻轻将这瓣桃花收到手心里，一路走到了星耀宫。
星儿已在宫门口遥遥等我，我便也加快了脚步，翩然至她面前落下。
“神君。”她向我行礼。
我微笑着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让她站好。
“星儿，以后千年万年你每日都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岂不累坏了？”
“这是我侍奉神君的本分。”星儿认真严肃的说。
“凡人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里的神君换了，规矩也该改一改，日后你瞧见我，只揖手便好了。”
我边感叹自己的平易近人与高风亮节，边独自走进了星海。我伸出手，星翎很听话的飞进我的手里。其实与其说星翎是司星神君的法器，倒不如说星翎是司星神君身份的象征，见星翎，如见司星神君本人，就如师兄司风，他手里便有一个风翎一样。我每次施法之时都将这星翎拿出来，是因为我初任司星神君，心里得意极了，便想着多看看这星翎，好全一全自己虚荣的心。
今日回去的路一如往日的幽暗，但是以后说不准我都要一个人往返于这段路上，不知为何，我会对黑暗有如此严重的恐惧，即使现在我已然学成，可以独任一宫神君了。我紧紧将手里的桃花瓣攥紧，走过了这一段幽暗。
师兄在六气真境门口等我，我心里竟有些欢喜，可是想想师兄昨日以及今日的态度，我还是强迫自己冷下脸来。
我面无表情的走到师兄跟前揖了揖手，“师兄。”
师兄嗯了一声以后，带着我坐到杏花树下的石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粉玉茶壶，将浅绿色的茶倒进粉玉的茶杯里，茶杯的玉淡粉，透着杯子里的茶叶更晶莹剔透。兄将茶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这茶不似一般茶叶，这味道不是茶叶的香，但是也十分清新怡人，我啜饮一口，这味道很像师父带我尝的凡间粽子的粽叶味道。
“砚雨，你猜猜这是什么烹的茶？”师兄一脸得意的神色。
我又轻轻饮了一口，很小心的问：“莫不是粽叶？”
这话逗得师兄哈哈大笑，他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才告诉我说：“怪不得你不知道，我第一次也很吃惊。是竹叶茶，这茶是清芬冲泡的，她端给我的时候，我觉得吃惊的不得了，原来你从前在屋子后面种的那从修竹，除了观赏，竟还有这种作用。”
“这叶子，是她从我屋子后面的竹子上摘下来的？”我语气清冷的问。
师兄仿佛也觉得不对，他带着歉意的说：“抱歉砚雨。”
“这位清芬姑娘还当真是不把自己当客人，”我冷着脸说。
“砚雨，你放心，我以后会规束她，不让她进你的房间的。”师兄信誓旦旦的说。
“还有以后？”
“砚雨，清芬此番不能再回花境了，我便留她在我身边，让她做我的侍女了。”
师兄还真是好人做到家，论理，我无权干涉师兄想留什么人在身边。我也实在不爱跟别人抢东西，便又冷冷开口说：“师兄想留个婢女，我无权干涉，师兄喜欢就好，但是清芬不能靠近师父关室，最好也别进我的院落。”
“好好好，我答应你，砚雨想的十分周到。砚雨，你今日当值怎么不叫我，你素来怕黑的。”
我心里一声冷笑，你若是真惦记着我，何用我提醒你，终究是她的事比较重要罢了。“我需努力克服恐惧，以后我当值，师兄都不必陪我了。”
“也要循序渐进嘛，不如明日我和清芬都和你一起？我们再走几日，然后你再一个人去当值。”
“这大可不必，那花精怎么也算是咱们私自带回来的，万一有人寻她想灭口也未可知，师兄还是不宜带着她四处招摇，让她好好待在六气真境才好。”我冷言说完这句，又实在忍不住加了一句：“咱们这六气真境，也真适合养花。”
师兄觉得没意思，便不再说话了，我却委屈的想哭。待喝完这杯茶，我们俩同时决定该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间里，我看着屋子里的琵琶，不由得想起一段往事。那时我与师兄去参加天帝举办的宴饮，席间一位仙娥执琵琶轻拢慢捻，再配着琴边袅袅的云，更显得仙乐动听，仙人美丽。我瞧见师兄入迷的眼神，便暗暗立志，待回去以后，我也要学弹琵琶。
几年之后，我弹琵琶的技艺确实精进了不少，但是与那日弹琵琶的仙娥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后来师父寿辰，我便拿来琵琶给师父弹。
师父听完曲子，很陶醉的样子说：“雨儿，你这曲子开始的时候很轻软，似有似无，就像小鹿很悠闲的一口一口啜饮溪水一样，后来乐曲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但是并不是很急躁，就像是小鹿们喝完了水在一起追逐嬉戏，后来乐曲又慢慢柔和下来，那感觉就像是小鹿们玩累了，夜幕也降临了，它们看着浩渺的夜空慢慢闭上了美丽的眼睛。明明结尾处的旋律和开头的时候是一样的，可是你又做主让这乐曲轻柔下来，仿佛小鹿们已经睡了似的。轻柔流畅，浑然天成。”
我怀疑师父这褒奖太过夸张了些。
“雨儿，这曲子叫什么？”
“啊，师父，这曲子没名字，只是我看见师父养的几只鹿的时候，偶然创作的，也不值得师父那么褒奖。”
“这曲子是砚雨看着鹿做的，怪不得师父一开始就说你这乐曲像是在将小鹿的故事呢。我这个做师兄的居然没听出来，惭愧惭愧。”
师父笑的更开心了，道：“还是我明白雨儿的意思，既然如此，雨儿，你这曲子不如就叫《鹿饮溪》可好？”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师父给曲子取得这名字，既暗含典故，又十分符合雨儿做这首曲子时的心境，这名字甚好。”
现下，我确实无心弹琵琶了，便闷闷的吃了安神丹，沐浴更衣，好好的在软乎乎的云锦被里，舒舒服服的睡了长长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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