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如常

    我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歇了一宿，第二日听见悠扬的报晓声，我伸了个懒腰，昨天晚上当枕头的那个胳膊已然抬不起来了，只能端着。环娘和绣球倒是还睡得香甜，于是我自己起来洗脸，又拿了身新衣服换上。今日我自己很随意的梳了头，果然在打扮方面，我远远不如这些女子擅长。

    我走到街上，买了三份清粥小菜，付钱离开，又折回来买了一份。我回到房间，她们俩还睡着，我无言，找来个厚一些的小被子，包好两份早点，又留了字条：“醒来自取。”然后才悄悄又出去。

    我带着剩下的两份，到了月季姐姐门前。

    “进来吧。”月季姐姐的声音里多少带着些疲惫。

    我推门进去，她还未梳妆，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娇柔的坐在桌子旁，自斟自饮着一杯看起来不怎么热的茶。

    我揖手道：“给月季姐姐问安。”

    她见了我，很努力的勾起一抹疲惫的笑，道；“见霖妹妹啊，又什么事情吗？

    “我此番来，是谢谢姐姐昨日仗义相救。”我真诚的说。

    “哦，其实没什么的，左不过都到了这地方，伺候谁不是伺候呢？”

    我听着心里一阵酸楚，默默走过去，将一份早饭给她放好，然后很真诚很坚定的说：“我觉得，月季姐姐是个好姑娘，姐姐虽身陷此地，但是姐姐心思纯明，良善无比，姐姐是个干净美好的姑娘。姐姐且放宽心，姐姐此后生活必无忧快乐。”毕竟本仙昨日都把你的名字给落凡司君递上去了，这半句话我没说，于是导致月季姐姐以为我在跟她客气。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当真是很温暖。”

    “我能跟姐姐一起用早饭吗？”

    月季姐姐很感动的样子，她也为我收拾好，道：“那自然好。”

    但是月季姐姐却没动筷子，我以为这饭不合她口味，正思忖着要不要去给她买些别的，却见月季姐姐自己去倒了一大杯酒。我吓了一跳，这大早上就开始饮酒，饮到晚上吗？

    看着我惊诧的眼神，月季姐姐笑着解释道：“妹妹你年轻不晓得，这酒名曰‘还魂酒’。”她说完一饮而尽，我确实又吓了一跳。

    她边用衣袖擦嘴，边说：“若是昨天夜里喝多了酒，晨起觉得宿醉未醒，便可再斟一杯与昨日喝的一样的酒，一口灌下去，便觉得神清气爽了。”

    “这，这么厉害的啊。”

    月季姐姐笑了笑，过来跟我吃饭，又给我讲了好些醒酒喝酒的法子，也讲了好些如何逃避喝酒的法子。语言虽诙谐有趣，可我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酸。

    待吃完了早饭，我又喝了一盏茶，道：“月季姐姐，昨日绣球也喝多了，现下正和环娘一道宿在我房间里。约摸着该醒了，我回去看看。”

    “嗯，快去吧。”月季姐姐还亲自把我送出了门口。

    我回房间里，正看着绣球说头疼难受，便想起月季姐姐的法子，于是也给她斟了一杯“还魂酒”，她饮下，果然觉得舒服了不少，我心甚慰。

    “见霖姐姐，昨日还感谢你的照顾。”绣球边喝粥，边无限感激的看着我。

    “这些都不妨事，你以后若是心情不好，都可以过来同我说。”

    绣球很开心的笑了笑，又继续甜甜的说：“姐姐你的声音柔柔的，姐姐的手也柔柔的，好像娘亲，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我看着环娘跟绣球吃饭，那吃的很香的样子，心里一阵怜爱。

    “我还得去绣房，你们慢慢吃。”

    绣房安静，我接着昨日的，继续绣起来。

    一边绣一边忍不住想，为何许多人总是想生活中要波澜壮阔呢？我今日见过的这些姑娘，无一不是想要一份安定宁静的生活。看来生活就像是一种体验，有些人体验着安宁，却忍不住亲手打破安宁，想去看看那车如流水马如龙；有些人已在红尘繁华中摸爬滚打，却更想有一方田园，好收拾一颗纷扰疲惫的心灵。

    而我只想赶紧回去做我的司星神君，恬淡安宁，也可时时去看看师父门前那棵桃花树。

    “苏姑娘？你今日没带那个侍女吗？”绣房老板娘竟然亲自端了一杯茶进来。

    我欠身接了，道：“自己一个人，更自在些。”

    “苏姑娘，这衣服绣完，你就能在城中买个小院子了。不必住在那揽花阁里了。”

    “哦，多谢老板娘。”

    我无心与老板娘争辩，因为此刻我住在揽花阁里，已不止是想护仙根清净那么简单了，更多的是，我想再瞧瞧究竟那揽花阁里还有没有如水仙姐姐她们那般心思纯善的姑娘，好把名字给落凡司君递上去。

    此后的一个月，我的凡间生活都是如常，每日晨起，用早点，而后去绣房，再回揽花阁弹琴。这一个月，我倒是和揽花阁的姐姐妹妹们混的更熟络了，又写了好几个名字给落凡司君。

    一日清闲一日仙，我那个时候觉得，以后的凡劫生活，都要这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