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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

    我叫忘忧,是曾经属于这个身体的摆渡人。作为忘忧的摆渡人,我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代替他继续活下去,并争取获得在世间生活的机会。我本是个女生,在我真正成为忘忧的一刻,我曾经所有的记忆清空归零,并与忘忧的记忆拼接串联。所以,一本崭新的生死簿重新出现在小三儿的手上。小三作为忘忧谷的判官,掌管所有世间人类的生死,但我代替忘忧这件事,小三儿也被蒙在鼓里,对此毫不知情。接下来我需要做的,就是成为忘忧,去做我想做的事。

    记得忘忧与我说过,有一件事情只有小三儿与他知道。曾经身在孤儿院的他,笔记本里记载的文字,还有被生活影响的意识,都在无形中支配着曾经的忘忧。而那件事,成为他心里可怕的魔鬼。

    回到夏日的生活中,是欣喜的。学校的一花一世界,令我目不暇接。我的第四日,是从步入大二后的第一个月开始的。

    人生被我打乱,但是日记本里的内容仍然可以拼接上。老师在台前讲着我听不懂的高数,一堆乱码在我耳边打转。我没有与室友坐在一起,而是提前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翻开一本厚重发旧的日记本,在里面寻找关于我自己所有的有效信息。

    夏日的风把门窗吹得呼呼响,桌子上的书本在胡乱地翻,我的目光聚集在日记本上,每个字都在让我的记忆重新洗牌。我的亲情、爱情,还有自己,早已被命运伤害得体无完肤。日记本里没有出现任何关于妹妹的字眼,但我仍旧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那里有小溪、木桥,还有我的父母。父母在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拿出家里70%的积蓄,在镇子上买下了一家店铺,主要是做面食类的食品。为了这家店铺,父母在日常的上下班后,去一位老师傅那里学习厨艺。老师傅做出来的面食很好吃。每天父母带我去那里,他们学习厨艺,我坐在门口做功课,有时候我还会偷偷地品尝老师傅做出来的面条,每一次我都会露出惊叹幸福的表情,除了狼吐虎咽,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表示对厨师的称赞了。

    后来,父母终于出师,多次上镇子里找那家店主商议价钱。最后店主被父母的真诚打动,签下了买卖合同。因为店铺的资金问题,父母经常走邻居、串亲戚。借来的大部分钱,再加上多年来攒下的存款,东拼西凑,终于如愿以偿买下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

    记得那是高二的课程紧张,学校规定每过双周才能放学回家,我每天每次都迫切等待放学回家的日子,在买来的日历上画了很多个圈。

    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条件也越来越好,我们家终于迎来了第一件喜事――买楼房。在我高二周日回家的时候,父母也早早地回到家,做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被豆油炸得金黄的蚕蛹,我期待很久的龙虾,还有很大只的螃蟹,都在盘子里安静地躺着。我立马跑回屋,把书包扔在床上,坐在椅子上等母亲把米饭端上来。

    见母亲脸上喜盈盈的笑容,我不忍问一句:“妈,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说着,我不禁咽着口水,可嘴还是忍不住张开,口水从嘴角流出。

    母亲端上米饭,见我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双眼放光,便笑着道:“你呀,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先去洗手,等你爸回来,咱们就吃饭!”听母亲说完,我立马点了头,跑进屋拽起毛巾往洗脸盆跑去。

    还没洗完手,就听见脚步声跨进门口,紧接着与母亲笑道:“儿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去洗手了,咱们先坐下来吃饭吧!”母亲把父亲手中的酒递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把新买来的酒杯拿去厨房,用凉水冲了一下。香醇的白酒倒进透明杯子里,像小小的漩涡一样,缓缓旋转流动。我听父亲赶回来,紧忙洗了手,跑去厨房喊道:“爸,我们俩都等你好久了,快点吃饭吧,我都饿了!”

    父亲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好,咱们现在就吃!我先去洗个手!”

    我们一家三口欢声笑语,我吃得汗流浃背,没想到滴酒不沾的父亲今日竟然去打了些白酒,家里一定是有了什么喜事!我剥了虾,向父亲那里凑了凑身子问道:“爸,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没告诉我,什么好事能让你喝上一杯白酒?”父亲的脸被白酒染上了光泽,粉嫩红润。

    “儿子,我和你母亲努力了这么久,终于买了一间地段相当繁华的楼房!”边说着,父亲宠溺的眼神全部看向母亲,母亲也一脸花痴地望着父亲。

    我正吃着蚕蛹,听父亲这么一说,我突然停住了嘴,惊呆地看着父亲与母亲。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再一次问道:“什么,爸,你和母亲……”母亲被我呆萌的表情逗笑,于是像一位长者,意味深长地与我说:“没错,这位同学,你的父母经过努力,终于买上了梦寐以求的楼房,并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母亲与父亲同时看向我。那一刻,我感觉父母像两个乖乖的小宝宝,天真单纯,懂得运用与世界握手言和的法则。我慢下了嘴里的功夫,停下手里的工作,一阵酸胀涌上心头,走到父母身边,哭着抱住他们。“爸,妈,你们辛苦了,你们真的是非常优秀的父母,你们真的是太棒了!”

    母亲听我一说,便自夸着:“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不过我与你父亲不会把楼房给你,你所有的幸福都要自己努力去争取,我们只会适当地给你一些建议与帮助,我们挣得钱都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父亲也是我的!”

    父亲自己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一阵咳嗽。我与母亲又哭又笑,调侃父亲像个又呆又蠢的小傻子。父亲嘿嘿地笑,摸了摸后脑勺,又突然把我和母亲抱进怀里,痛哭起来。父亲温暖有力的大手把我们母子抱得很紧,我摸着父亲的后背,感受着他弯曲的脊背在微微颤抖,粗糙有力的大手上多了些新茧子。我回过头,发现父母哭得泪流满面,母亲眼角的皱纹比以往更加明显,但是我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母亲永远都是那年夏天的小女孩,那个穿着花裙子,需要父亲守护、疼爱、照顾的小女孩。

    回想起那天家人们止不住地欢笑,我的嘴角也微微扬起,痴痴地笑着。欢快的文字在日记本上飞扬,三四千的文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完最后一页,我把日记本合上,微微地回过头看见室友们满脸地痛苦,看着黑板上奇怪的数字与符号,就像看见了不可破译的难题,满脑子的问号在里面打转。老师讲着课,发现公共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听高数课可以面带笑容。他有些疑惑,又有些兴奋,于是讲课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我看着日记本,看着与父母年纪一般大的老师,我突然想请假回家,去看看我的父母。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