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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英雄大比露锋芒

    这一两日,林林总总的来了许多门派,青城派,点苍派,武当,天剑,倒是少不了些熟面孔。

    林献之每每出行,旁人都退避三舍,甚至有一日听到少林的小和尚都被师傅谆谆告诫,要离林献之远些,不由失笑。

    见蒋妹和三弟也忍着笑意,不由叹气道:“明明我对他们都很和善,为何他们还要绕着我走?”

    常泊宽慰他:“那是旁人不识珠玉。”

    如此两日,终于是挨到了英雄会。

    少林寺前分设三处擂台,相隔却足有数十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只见空正禅师立于“少林寺”牌匾之下,两侧皆是棍僧,左侧是空闻大师,寺门敞开,如此一看竟也颇有气象。

    各门各派都有座椅在两侧,再远些便是擂台了。

    林献之站在周礼和孟昭昭身后悄悄打着瞌睡,蒋娈由于并无师门,此时也站在他身边。

    瞧见打瞌睡的林献之,忙用胳膊捅了捅他,也不敢说话。林献之这才正色不少,却听空正禅师已经开始讲规则了。

    三处擂台分“天、地、人”三处,“天”字擂台是给年纪未至加冠的少年设的,“地”字则是专给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的青年设立,至于“人”字,则是年龄超过三十五便可,算得上是宽松。

    规则也简单,只要成功守擂一天便可过关,每日选出一位来,三日后,三位成功守擂者捉对切磋。

    报名时给的木牌,后面便刻着擂台字号,林献之翻开,上面果然写着“地”。

    他悄悄问孟昭昭:“师娘,您个师父会参加吗?”

    孟昭昭回道:“这我可说不好……”

    林献之心想也是,虽然是切磋,可师父为人谦和有礼,恐怕轻易是不会肯出手的。

    又听空正禅师说了彩头,“天”、“人”都是一颗大还丹,唯有“地”字擂台,彩头是一柄游龙剑。

    兄妹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回头再看时,已经开场了。

    “天”字擂台最先热闹起来,已经有一白衣少年持剑上了擂台,少年义气,最是冲动,竟然是已经开始打了起来。

    林献之看的手痒,却不先上擂台,实在是怕自己上去后没人挑战。

    不过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因为很快就有一个用刀的青年跳了上去,并不说话,只是抱着刀闭目养神,神色之间甚是倨傲。

    这一下着实十分无礼,早有人忍不住冷哼:“这人好傲气。”

    蒋娈低声道:“大哥,你认识这人吗?”

    这话便是问对了人,林献之笑道:“如何不认得?这人是点苍派的,排行老三,他师们都唤他‘冯老三’的。他在点苍派也是极其有名,点苍派的武功以清灵大气闻名,偏偏这小子轻功一般般,还要使刀。也不知前辈们的‘回柳十二式’,到了他这里能有几分本事。”

    蒋娈笑道:“原来如此,大哥不去切磋一番?”

    “不必,他功夫学的不成体统,于我无益。”

    两人说到后来,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竟也不说话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这番话很轻易的便传到了擂台上。

    那冯老三也不闭目养神了,将他的刀拔将出来,指着林献之道:“你就是林献之?”

    这人似乎一向无礼,林献之既然说了,也不怕他听见,懒洋洋地应道:“不错不错,正是。”

    “哼,我早就听过你了,打伤我大师兄,你很狂妄啊。”

    林献之道:“你这话却又不对了,我跟你大师兄切磋,早说好了伤痛不论。那么大人了,技不如人也便罢了,还去寻师傅告状,竟是学了一身的女儿之态,我没笑话他,你却来说我狂妄,是何道理?”

    那冯老三听他这么说,气的攥紧了拳头,只恨不得扑上来将林献之打个鼻青脸肿:“你,你!好好好,我冯叔温正想要领教一下天剑派的高招呢!”

    林献之掏了掏耳朵,睨了他一眼,道:“冯老三啊冯老三,你是聋了,还是痴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你功夫不成体统……让我出剑,还差几分火候。”

    林献之还觉得自己说的甚是客气,何止是差几分火候,简直没有出手的兴致。

    那冯老三气的跳脚,便用言语激他:“你不会是不敢了罢?堂堂天剑派首徒,竟是个只会胡吹大气,逞口舌之利的胆小鬼。我看所谓天剑派,却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也不知周掌门是如何教导出你……”

    他还没说完,林献之便跃上了擂台:“你也不用言语相激了,若是想见识我天剑派的剑法,我满足你。”

    他是师公抱回来,一点点养大的,对周礼便如父亲一般,哪里听得了别人这样评论?此时听他出言不逊,神色也已经冷了下来,沉沉的看着冯老三。

    林献之料想这冯老三后面不会有好话,因此直接上了擂台,不想让他将那些难听话说出来。

    即便如此,林献之也已经是强自忍耐了,他没常泊那样好的养气功夫,于是道:“一招败你虽说痛快,却是你自己太脓包,不能叫你明白我天剑派剑术之精妙。便演一套我天剑扫撒小童都会的派入门剑法‘十三路风回剑’,想来败你足够了。”

    林献之说的甚是托大,用一套入门剑法要打败一个学艺十数年的点苍派三弟子,其难度可想而知。

    “哼,我正要领教天剑派的高招呢!”

    却看冯老三拉开架势,手腕翻转,竟是抢先出手,将那阔刀使得像是宝剑一样轻灵。

    林献之抬手便是一招“朝来寒雨晚来风”起手,剑锋斜向下一撇,剑势绵密,却又有几分“连消带打”的磋磨之意,仅此一式便已奏效。

    轻灵的招式一旦滞涩下来,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一下无论是招式还是步法,都可以说是标准至极,便是周礼看了也说不出错处来。却偏偏又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擂台底下也有许多人见过这套剑法,却从没想过能被使得如此漂亮。

    不知是谁喝了声彩,这才惊觉一众人都被林献之这一下子给迷住了,竟然是鸦雀无声。

    冯老三虽然也被林献之这一手惊了一下,耳中却又听得别人喝彩,想来也知道是给谁的,不由得心头火气更旺,手上力气也加了几分。

    那刀被他用的如指臂使,顷刻之间就换了招式,大开大合之间却也透着章法。

    林献之道一句:“来的好!”

    折身回撤一步,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却是“十三路风回剑法”中的第二式:风起江寒。

    这一式却是如同冬日里呼啸的北风,倏忽之间便从人耳畔刮过,冯老三见不曾建功,便要再换招式,却突然觉得耳上一痛。

    伸手去摸才发现,耳垂不知何时竟已经被林献之给划破了,这会儿正是摸了一手的血。

    若方才林献之改为划他咽喉……

    却看林献之讥笑道:“冯老三,你就这点能耐,还敢口出狂言?”

    林献之正将他剑刃上的血迹抖落,毫不客气地挤兑着冯叔温。

    “若是不用‘回柳十二式’,我怕你撑不到我演完基础剑招啊。”

    他说的气人,可冯叔温也顾不得许多了。那回柳十二式却是比剑招厉害的多,哪怕见招拆招,应该也够了。

    今日丢人是板上钉钉了,若让林献之十三式内就打败,那才是丢了大人,于是也不说话,闷头抢攻。

    却见林献之手中长剑随意挥洒,长剑竟宛若那捉摸不定的风,时而清风拂面,时而呼啸凌冽,逼得冯老三左抵右挡,身上却仍然是被划了好多口子。

    林献之也不着急,就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好像真的只是想要使完剑招。

    只是难为冯叔温,面对林献之神出鬼没的剑招,竟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意思。见他发力,便下意识要去挡。

    “冯老三,难为你撑了这么久,可惜啊……堂堂点苍派三弟子,怎么连十三招也接不下来呢?风来红稀香少!”

    这“风来红稀香少”,正是第六式,这一下却是冲着心口去的。冯叔温招式用老,刀仍不及折返自救,眼看林献之剑起风随,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给林献之刺死。

    这力道要是刺在身上,还能有了好?

    不过林献之也没有想要他命的意思,毕竟冯老三只是出言不逊,且张狂了些。所以只是将剑尖点在他心口处的布料上,便再不往前半分了。

    有少林的判官宣布结果,冯老三这才失魂落魄地下了台,却仍不死心:“林献之,我还会再挑战你的!”

    林献之惊讶于冯叔温的气性,回道:“我等着,不过……被我打败其实不用再挑战了,会被我越甩越远。”

    心下却嘀咕,这师兄弟两人还真是像,输了说的场面话竟也一模一样。

    蒋娈平日跟他相处,见到的林献之都是跳脱爱玩,却礼义皆全的样子。现在听他的这番话,方才知道为何他能成为众多门派弟子口中的“狗不理”。

    张狂轻蔑,却笃定非常,莫名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得不说,他口中所说也许并不算夸口,但冯老三是否这样想,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冯叔温没有接话,悄悄溜走了,随后“地”字擂台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众人都瞧见了他方才的表现,六式入门剑招打败冯叔温,许多没见过林献之的也自问做不到,于是就不想着上去自讨没趣了。

    林献之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挑战,暗自嘀咕早知道就明日再来了,也省的在这里罚站。

    只好懒洋洋站在台上道:“这么多年了,武功没长进,胆量竟也没长进吗?切磋而已,连擂台都不敢上,未免忒胆小了些。”

    或许是林献之这副吊儿郎当的傲劲儿着实欠打,也或许是旁边两个擂台太过热闹,衬得这里冷冷清清,总之确实是有好些人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有人在低声商量着什么,林献之也懒得去管,却忽然听有人朗声道:“阁下好兴致,不过第一日便守起擂来!”

    听声音是个女子,声音清越沉稳。

    忽然有个女子从人群中纵身跃上擂台,看她装束却不似江湖儿女那样利落飒爽,反而层层叠叠。

    鹅黄色衣裙绣样精致细密,布料也在阳光下透着光华,穿在身上端正严谨,虽然只孤身一人,却硬是穿出了种前呼后拥的贵气。

    她相貌端正大气,双目温和笃定,仪态挺拔,虽说肤白唇红,却没有半分谄媚艳俗之态,略施粉黛,却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度。

    头上带着步摇金钗,腕上是一对剔透的翡翠玉镯,腰间配着压襟,单看这副装扮气度,倒像是京城中的大家闺秀。方才竟是没人见过她,不知从何而来。

    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要来打擂?

    莫说是林献之了,就是擂台下的众人都有些啼笑皆非,以为她是来捣乱的。

    “姑娘也是来挑战的吗?”

    那女子道:“正是,擂台赛不挑战,难道是来捣乱吗?”

    林献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道:“姑娘……姑娘这穿着实在不太方便,不妨先换身衣服,林献之自当在此恭候。”

    那女子笑道:“却不想阁下颇有几分君子之相,小女子京城顾氏,领教林公子高招!”

    说罢她手腕翻动,双手之中凭空多出一对峨眉刺来,在她手中滴溜溜地转,脚下如风,竟是当先抢攻。

    一身衣袖裙角随她而动,勾勒出隐隐约约的动人身段,但此刻却没人关心,因为这位顾姑娘的速度着实是快得很。

    常泊盯着顾姑娘沉吟不语,左手却突然隐晦的掐算起来,只是蒋娈一心瞧着台上,不曾发觉。

    这位顾姑娘速度极快,头上步摇也向后摆动,却丝毫不见脱落的意思。

    林献之心里默默称奇,右手收剑于胸,只听得“当”的一声,竟然是在心口刚好挡住顾姑娘的峨眉刺。

    “好快!”

    林献之也不托大,脚下一歪,便侧身让开,手腕虚虚上抬,正是天剑派另一套剑招中的“雨打浮萍”。

    剑刃锋锐,冲着顾姑娘的咽喉而去,这一招却毫无痕迹,仿佛只是被顾姑娘打偏后随意一挥,并不曾使力气。

    但顾姑娘身手却是很快,迅速回身,左掌便迎了上去,林献之的剑被她拨开,顾姑娘也借力退开两步。

    原来方才她掌心峨眉刺竖直,以此去拨林献之的剑刃,只是林献之手重,这会儿再看,她套着峨眉刺的指环震破了手指,已经是沁出血来。

    顾姑娘掌心细腻白净,没有半点茧子,一看便是常年精心养护的。血珠滚落在雪白的掌心,扎眼得很。

    习武之人手上哪有像她这般细嫩的?只是她身法反应着实是快,却不知怎么练的。

    林献之见她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本就不知该如何下手。

    方才瞧她招式凌厉,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下手重了些。这会儿见她盯着伤口看,也后知后觉地停手,道:“对不住,我,我方才……”

    顾姑娘似乎不以为意,将峨眉刺摘了,笑吟吟道:“擂台比武本就各凭本事,我技不如人,你又何必向我道歉?”

    说罢也不等林献之回答,向擂台下道:“秋水剑。”

    只见有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丢上台一柄银亮的宝剑,顾姑娘接了,道:“对不住,林公子,小女子技不如人,但你的大名却是听过的。好不容易有这等切磋的机会,便想着耍赖再过两招……”

    她拔出秋水剑,果然是柄宝剑,剑锋如水,但她双目光华却更甚宝剑:“还望林公子,不吝赐教。”

    林献之笑道:“从前都是我追着旁人切磋,主动提及切磋的,姑娘倒是头一个,自然不敢推辞,请!”

    说罢却是少见的拉开架势,收起了对阵冯老三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颇有几分认真。

    “方才见林公子对阵时使了几路剑招,小女子见猎心喜,便偷偷记下了,正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那秋水剑剑锋压低,随她身姿摆动,竟然是林献之方才使的“朝来寒雨晚来风”,只这一抬手,便将方才林献之的剑意仿了个八九分。

    常泊瞧得出厉害,心道这女子是何等人物,竟只瞧一遍,就能施展出这等威力?

    擂台上林献之也瞧得分明,虽然惊讶,面上却露出喜色,道了句:“来的好!”

    说罢手腕轻舞,竟好似没有半分力气一样,绵绵密密地织了张剑网。两方剑光挥洒,剑意颇有些像,远远瞧着煞是好看。

    他心知这姑娘内力不强,干脆单使剑招与她拆解起来,两人只论剑,不论武功,林献之却也乐在其中。

    蒋娈不知何时走到常泊身边,低声道:“这位顾姑娘似乎很厉害,大哥的剑招使得圆融精妙,她只瞧的一遍,竟能使到这种程度?”

    常泊道:“这十三路风回剑,大哥使的漂亮,想来便是周掌门亲自使,也不过如此了。虽说不是没有被外传的可能性,但真要使到如此境界也的确厉害……若那姑娘所言不虚,只是初见便如此厉害……只能说世间的确有一学即会,一会即精的天才。”

    蒋娈道:“恐怕那姑娘没有说谎,我瞧着她不像是常年习武之人。”常泊点头道:“的确,只是她身法倒是颇快,我也有些吃不准,方才便起了一卦……”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擂台上顾姑娘已经变招,一式风起江寒,仿佛夹杂着凌冽朔风,将林献之的剑网划开了口子。

    林献之却是见猎心喜,也变了一招“沙莽风吼”,竟是针锋相对。但朔风终究抵不过边塞的风沙,顾姑娘的剑势便又破了。

    顾姑娘却也不急,而是又变一招“千里快哉风”,便如雄厚的狂风过境,拍打在固若金汤的城池之上,刮的人目不暇接。

    林献之笑道:“姑娘大才,这招便是我自己使,也不过如此!”

    说罢反手一招“平地汇江河”迎了上去,一面是狂风之势,一面是骤雨之威,两相碰撞,竟然都是散了个干干净净。

    方才冯老三用点苍派的高深剑法,只能以蛮力破掉这套入门剑法,却破不了剑意,在林献之看来便如同稚子举着锤乱舞,平白将剑法糟蹋了。

    现下这位顾姑娘虽说修为平平,却有如此剑意,单“技”这方面,便已经是甩冯叔温一大截。

    若这姑娘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将剑招用到如此境界,林献之也只能自叹不如了。

    顾姑娘笑道:“能得林公子如此推崇,小女子今日倒也不白走这一遭。”

    说罢手中剑招又是一变,正是十三路风回剑第四招:清风明月。

    这招虽说不像上一式那样刚猛,却是温和细密,中规中矩,乃是一式守招。

    但林献之并不打算寻些克制的剑法,仍旧是用剑意相似的剑招应对,其实也是存了几分探究之意,存心想要看看这位顾姑娘能使到什么程度。

    信手使出一式“明月照大江”来,温和的剑招宛如月色,清冷却无孔不入,让人难以防备。

    顾姑娘心知此招虽守得一时,但时间一长定然不敌,当机立断,再次变招。

    正是十三路风回剑法中的第五式:秋风扫落叶。再合此时正值秋日,更给此招平添三分萧瑟。长剑从林献之丹田、咽喉处横扫而过,却被他有惊无险的避开。

    林献之也随即变一招“北风卷地”,用以应对。只是招式精妙,顾姑娘的招式已经用老,当即奏效,将顾姑娘腮边一缕青丝绞了下来。

    顾姑娘却也不恼怒,仍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道:“林公子果然厉害,小女子只学到六式,这最后一招,就要请公子品评了!”

    “请!”

    第六式,正是林献之打败冯叔温的那招“风来红稀香少”,轻灵飘渺。此时由顾姑娘使出来,再加上她身法奇快,更添几分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