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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捕鱼

    “怎么,二弟去会见同门师妹天下第一天才净瞳殊了?”

    快到初夏,但江南素有水乡之名,烟烟袅袅的湖面里,不仔细看,还觉察不了带点翠竹的孤亭,悠长琴声从亭中传来,随着暮春拂风似有似无隐入湖中。偶有鸟鸣与琴声作伴在湖上回旋,也不知从哪传来,落入湖中后,只有数不尽的,不知是鱼儿还是湖中傲鹅落脚的波光。青葱细竹旁,三位男子站姿各异围绕着静坐亭前的女子,原来流徽正是从如雪的玉指传来。

    说话的人身板挺立,体型精瘦,在四人中最为魁伟身长,能从偏黄的脸色与几处明显旧伤上看出从伍的痕迹。他身着玄衣,双手负着,眼望亭前,不知在看些什么。混身剑意萦绕,像是与竹叶争锋相对般,更有一双坚毅剑眉,就是苏家四少的老大苏墨白了。

    “二哥,你不会对那妮子有所上心吧,确实是到这个年纪了,嘿嘿,不知道和大哥比起来谁能早点带个嫂子回家,小辰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这语气少年味十足,活脱脱一个十几岁出头的江南书生才有的纯净,说话这人生得妖味十足一双眉眼,脸倒是很清秀,体态也和他那语气半斤八两,与其说是站靠亭柱,不如说是趴着,青白色衣裳随意搭在身上,看那似躺非躺的神色也毫不在意,眉头随着琴声晃动,也寻那不知何处的鸟儿,不时还用竹叶编织各种小玩意,丢入水中,逗那白鹅玩,这就就是老四苏潜。

    “老四,别乱说。你这几天跑回家里,仙师同意了吗,真是越长大越逆反了。”

    与大哥苏墨白的沉稳不同,老三苏黎也是青白色衣服,个头也比苏潜矮一些,眉头严整,神色宛如北国冬林,还夹杂着一股独属于尚未退散的书生气,和老二那古飘然仙气也不全相似,更像儒门学士,特别是那双眼睛,如有星辰旋转般,静立在琴旁,一枚竹叶落入肩头,也不知是不是苏潜折落的,他接着说,

    “也不知吴名何时到金陵,我在朝中少见此人,没什么交集。”

    苏潜朝苏黎吐舌头,“我的成年典礼快到了,回家不行啊…”

    “我们几个从不过成年礼,小辰也是。”

    “…”

    “三弟,别跟四弟胡闹了,他好不容易回来,等吴名过来,我们带四弟一起玩玩。”

    “嘻嘻。”

    比湖中涧鸣还要悦耳的声音从俊秀女子传来,她有些许白眉,发中也夹有一线银带,眼眸如同琴声忽高忽低,时睁时闭,长发披散在青灰长裙上,占满小半个亭子,而这唯一的女孩儿正是苏家小妹苏辰了。

    苏潜还在阁楼里闹腾,苏辰刚收掉吟脸,淡淡地停掉手中弦,“二哥回来了。”

    此时他们四人正在苏家别院湖心亭里。

    白衣男子从湖边飞进亭子里,脚踏波粼,进亭时没留下一点水渍。

    “吴名也到了。”

    “那条我从仙池找来是待客的,先放它几天。”苏宁宇略微比苏墨白高些,看起来清瘦许多,不似老大饱满,空灵白衣似有似无无风晃动,

    “他骨相看起来比老四大些,不过确实不枉狂才之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比老四厉害许多。”

    “比我厉害啊…”苏潜一脸不满,把飞过来的一只鸟儿抓住,放在肩头上,踏着湖上小舟,似要抓鱼,“不对啊,二哥,你不是去见你云隐剑门大弟子吗?”

    苏宁宇睁开眼睛,一道剑气隔开了正欲下手的苏潜,与那和大腿粗壮胡乱翻滚的大红鲫,

    “净瞳殊跟着他来的,原本正疑惑师尊为何要我招待这微师妹。”

    苏辰放下琴谱,转而看向站立的几位哥哥,“哦?是给这个吴名当护卫的?传言云隐不是跟武都有跨世恩仇从不来往么?”

    “他确实比四弟大些,虽说修为有损天道,在政事朝堂里十分厉害,为人激进刻薄,雷厉风行,树敌众多,门客满林,是朝里响当当的少壮派领袖,说来惭愧,仅有二八出头,比我还略小些。”

    “三哥儿都能称道的人物,那可真是真是个厉害家伙。话说二哥没有请过来吗,这位执政不来,同门师妹总该来吧?”

    “唉,老四,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吴执政近年身寒体虚,往年朝中偶见,去年开始武皇特许,寻常事务只在相府处置便好,这都是些平章事国老才有的待遇,近年来冬季只留在他吴府办事。若不是如此我还没怎见过他。吴府地偏院杂,没几个下手,倒是处在云崖岭谷口,有南风暖身,确实是块养身子的好地方。”

    “怪不得净瞳殊说吴名感染风寒略有体虚,我见他不似朝中学士,面黄性阴,骨如枯木,恐命不久矣。他二人没带仆从侍卫,将就在客楼歇脚。正如小黎所言,他修为很低,仅有灵境水平,不来府中做客也好,省得避嫌。”

    “哦?去年冬至我拜吴府时他还满面红光,想着是平定林成叛军心性大好,这才几月不到,恐是染了冬寒。近年天象转凉,上京偏冷,去年冬里街有枯骨,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对啊。”远处少年气吼出,他胡乱抓着鱼儿,刚到手又放出去,“我师尊也说天有大变,叫我少言少行,多练多静。”

    “四哥你还不是回来了。”

    “这不是三哥说得对嘛,天象转寒,还是金陵好,回来养养身子,看看你们。”

    “那是四哥赶巧了,前些日子才歇的雨,天公知道你回来收了神通,”

    “吴名是岩老门生?也不曾听闻是甚么汉中吴家。”苏墨白轻微皱眉,他的声音向来浑厚。老二苏宁宇能成朝廷供奉,为皇帝寻长生药,与朝中关系自然有其他三兄弟兄弟所不及之处。

    “是,吴名在朝中的关系,想必小黎要清楚些,不过阁黎也传有七七八八,未入仕前的生平也有所了解。吴执政乃汉中汉水林城人士,仁宗朝时天有异变河道截留,汉水一带洪涝严重,田地房屋所剩无几。吴名自小就流于市井,十二岁被岩立风收为门徒。小黎或许对岩老有所了解,我仅闻其名,云隐对岩老也相当忌讳。”

    “嗯…二哥说得没错,不过我与岩老也仅见过数面,那时候还小,能接触到的人不多。吴名被相中,是他自小聪慧,岩师门下无修行资质的仅他一人,常年灵境修为。”

    苏黎点头。

    玄衣男子抚着腰间剑,“看来应为当世奇才,跟随岩老这位曾经最接近仙人的仙尊修行也仅有灵境修为,恐是武皇赏赐的药物所致。我听闻,灵丹玄药对有损天资的常人有意想不到的后果,这吴名体寒会是这样吗?不过有岩师在,又怎会让其侵害爱徒呢?”

    “不清楚,有说吴名自小体寒,有说朝中他人残害的。不过这位吴执政确实是武皇身边实打实的红人,这次派他前来,不知二哥有无更细致的眉目?”苏辰起身将琴谱交与伸手的苏黎。

    “老妹你就不懂了,二哥他那是皇家机密,不能跟我们多说,他日武皇升仙了还好,兴许能依剑宗的福分咱们也能沾点光,可若是二哥惹上祸事,我们不知情便可全身而退,让二哥大哥担着便是。管他是红人黑人,只要来了,我们奉陪便是!”说着苏潜从湖中跳出来,手中握有一条人大的鱼,一把投到舟中。不过这黑鱼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大,苏宁宇没有阻止,想到可能是长辈留下的鱼,又说了什么对付二哥的话,苏潜悄悄把鱼又放了。

    “老四这回难得说得没错。武都有什么打算,轮不到我们几个小辈来担着,有恩报恩有怨还怨便是。”苏黎低头看着琴谱。

    “诶四哥,你怎就聪慧起来了,这昆仑仙师还会修这等本事?我与想去学学,最近府上忙里忙外的,赶巧你们又一起回来,我恨不得多出几个姊妹来打理。”

    “哪有,昆仑那个地方老妹你还是别招呼,山里那几个老道人半年没有几句话,我都快闷死了。回家路上偶遇行人点悟,嘻嘻,小弟我机缘就是这么好,若是得道升仙,你可记着我些。”也不知道苏潜是对苏辰说,还是逗弄舟前的白鹅。

    “老三也说得没错。”苏宁宇合目,身形若有若无,隐入湖中,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耳风。

    “啊?”苏潜踏入亭中,落花溅起,好在苏黎将琴挡在身后,不过也沾上不少水。

    旁边的苏小妹就没那么好运,头发都湿了一块。

    “苏潜你这个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