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荒村招财鬼童4
“什么……”叶婴发怔地喃喃，这一晚的太多事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颜予并未看她一眼，径自向门边的孩童一步一顿地走去。阿瞳似乎十分害怕，也缓缓向后退着，又被脚边的石头绊地重重跌倒下去。
他向叶婴递来求助的目光，而未及她反应过来，颜予已经掐住了阿瞳瘦弱的脖颈，将他直接提起，吊在了半空中！
“说说看。”颜予冷笑着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杀人……”阿瞳被他掐得面色青紫，只能勉强发出几个游丝般的音节。
颜予轻嗤一声，语调间充斥着厌恶：“有一种小鬼，用的是未及两岁的婴孩尸身炼成，可为贪婪之人带去财富，而后收取相应的代价，故被称作招财鬼童。”
“等等！”叶婴连忙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先把人放下，“你的意思是枣汜村民的死并非意外？可刘万又是怎么回事？”
颜予皱紧了眉，最后还是松了手，将已两眼翻白的孩子随意抛下，任凭他在地上拼命咳嗽。颜予转过头来，不耐烦地解释道：“门槛上的银条，就是买命钱。”
叶婴微微一愣，又说：“可是方才我们一路追着他，他要怎么跑回来对刘万下手？”
“幻象而已。”颜予迅速地回道，“只是为了将我们引开。”
“我没有……”阿瞳勉强坐直了身，微弱地反驳道，圆润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叶婴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愈发觉得身旁这位咄咄逼人的男子很是过分，于是出口诘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颜予转头看向她，傲慢地笃定道，“不需要证据，因为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叶婴简直给他气笑：“不管怎么说，你上来就掐人脖子也不太好吧？”
颜予忽而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拖长了声调感叹：“刘万死了——他害死的。”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叶婴将阿瞳从地上拉起护在身后，严厉道，“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恼羞成怒。”
颜予仰起头大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被戳住了痛处。他平静地望向那个满脸坚决的女人：“你信他，不信我。”
叶婴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弄僵：“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希望你了解全貌之后再下论断。”
“我不想听那些谎话。”颜予却飞快地将她打断，执意要给他以为的凶手定个罪。
叶婴对于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换了个话头：“不管怎样，我们先把刘万的尸首弄出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查查看。”
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孩童：“你敢和我去镇子里吗？”
阿瞳点点头，似是鼓足了勇气：“好。”
“哈，真的吗。”颜予仿佛听见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眼中闪着戏谑的微光，“你一见日头，可是要灰飞烟灭的啊。”
阿瞳咬了咬唇，稚嫩的声音却格外坚定：“我不会，因为我是人。”
“行。”颜予揶揄地再度轻嗤一声，不再理会二人，大步进屋去背尸体。
阿瞳见他走远，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鼻子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捉住叶婴衣角，呜咽道：“谢谢你，阿姐。”
叶婴却并未如他意想般出声安慰，只是俯下了身，深邃的目光抚过孩子纯真的面容：“你没骗我，对吧。”
阿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连阿姐也不相信我么？”
叶婴摇了摇头，嗓音又重新和缓下来，似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抱歉，我只是看不明白。”
“没事，阿姐。”阿瞳却懂事地一笑，反过来安慰面前迷茫的女人，“真相总会……”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夜空，随即便是刺耳的犬吠与鸡鸣，不多时整个夜幕都躁动起来。叶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周身嘈杂的惨叫声是如此突兀，仿佛噩兆，仿佛天灾降临的前响，忽而脚底震颤，叫人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巨大的地鸣自远方如焰浪扑来，抬头一看已是火光漫天。
“不好！”阿瞳慌张地大喊，“那场爆炸要重演了！我们快走！”
叶婴反应过来，迅速拔腿向屋内跑去，一面高呼：“颜予！”
颜予正背着刘万的尸首踏出了门，他也听见了这些凭空出现的异响，举目望向血红的天幕，不禁蹙紧了眉，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走。”他短促地说道，一边疾步向外走去。
————————————
大地在身后皴裂，一寸寸变得焦黑，无尽的哭嚎声声催命。三人在震颤的石路上疾行，可刘万的屋子在村里深处，到外头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更何况带着一具魁梧的尸体。叶婴紧跟在颜予身边，急促说：“你把他放下吧，我们快点出去。”
“不行。”颜予却冷漠地回应，“这可是你要的证据。”
叶婴没想到都生死关头了他还在生她的气，于是无奈地叹气：“我信你还不行吗？我以后都听你的。”
颜予意味不明地撇了她一眼，虽说知道这不是真心话，却还是感觉舒服了不少。他干脆地将刘万抛在一边，抓住她的手便向路的那头跑去：“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尽快到山上去。”
耳边如巨浪般的轰鸣声使叶婴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人在灾难面前总是如此渺小而无助，除了惊恐与逃窜之外别无他法。而被他温热掌心所包裹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安心下来，仿佛没什么再能伤她分毫。
她感到了莫名的宁静，竟还有余力侧目向他看去，却不料颜予也正注视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什么也看不清楚，而在一瞬间便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两人一路奔至村口，叶婴突然回头，想起还有阿瞳没跟上来。她使劲张望着，只见火光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从小路的拐角向这边跌跌撞撞地跑着。
她拼了命地大喊：“阿瞳！”
阿瞳似乎在这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听见了她的呼唤，疲惫而绝望的步伐又重新拾起了气力，朝着最后生的希望奔去。
叶婴嘶哑地笑着，朝他张开了双手，眼前的房屋一座座坍塌，为火舌席卷，刺鼻的气味冲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一切即将再次迎来终结，而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也一定可以完完整整地逃出去。
而耳边“咔哒”一声脆响，近在咫尺的小人忽而不见踪影——颜予关上了栅栏门，将栓子扣进了铁槽里。
叶婴迷茫地转头看去，却见男人唇边勾勒着冰冷且残酷的笑意，不禁一阵寒颤。颜予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把抱起，向山上疾跑而去，叶婴这才知道他脚程原来如此之快，之前背着刘万时那副吃力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没有律法可以审判一个所谓的‘孩子’，那就让我来当这个刽子手。”他高声说道，笑声卷进猎猎的风声里。
叶婴始终回不过神来，直到一声足以震碎天幕的巨响传来，两人皆被瞬间袭卷的气浪冲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能够勉强抬起头，而漫天满地的浓烟与碎屑无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枣汜村又一次消失在了爆炸中。
“你……”她正压在颜予的身上，手撑了许久也未能站起身来，于是便就着极近的距离，直视他冷漠的瞳孔。
“阿瞳有没有杀人，我不知道。”她悲哀地轻笑，身子依旧在不听使唤地哆嗦个不停，“但我知道，你杀人了。”
“所以呢？”颜予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平静地问道。
叶婴摇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草木的冽香味使周遭的空气不再那般呛鼻，却使她的心愈发冰冷：“所以。”
她总算能够爬起，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形：“你被解雇了。”
颜予沉默不语，只是凝望着她。叶婴低着头，咬了咬唇，还是举步独自往山上走去。
话本里的故事总是雷同，毫无交集的小姐书生总在落难时互生情愫，或许危难之中的男女更容易产生某种错觉，就在方才她不由自主地对这个与她生死与共的男人萌生了爱意，而也就在方才，男人亲手将这份爱意给掐灭了。
他简直冷漠又自以为是到不可理喻。
“等等。”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走的这样慢，又是否在等着他的挽留？叶婴看不懂自己的心，可就在这一刻她的确感到了雀跃。她扭过头去，故作镇静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至少告诉我。”颜予缓缓说道，一面从长袍中摸出了那块残缺的白玉，“你是怎么得到另一半的。”
“我不知道。自我有记忆起，它就在那。”叶婴如实回答，又有些不耐，“你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拿——反正它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颜予再次陷入了沉默。叶婴盯着他那张苍白的美丽面容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而颜予并未看她一眼，径自向门边的孩童一步一顿地走去。阿瞳似乎十分害怕，也缓缓向后退着，又被脚边的石头绊地重重跌倒下去。
他向叶婴递来求助的目光，而未及她反应过来，颜予已经掐住了阿瞳瘦弱的脖颈，将他直接提起，吊在了半空中！
“说说看。”颜予冷笑着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杀人……”阿瞳被他掐得面色青紫，只能勉强发出几个游丝般的音节。
颜予轻嗤一声，语调间充斥着厌恶：“有一种小鬼，用的是未及两岁的婴孩尸身炼成，可为贪婪之人带去财富，而后收取相应的代价，故被称作招财鬼童。”
“等等！”叶婴连忙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先把人放下，“你的意思是枣汜村民的死并非意外？可刘万又是怎么回事？”
颜予皱紧了眉，最后还是松了手，将已两眼翻白的孩子随意抛下，任凭他在地上拼命咳嗽。颜予转过头来，不耐烦地解释道：“门槛上的银条，就是买命钱。”
叶婴微微一愣，又说：“可是方才我们一路追着他，他要怎么跑回来对刘万下手？”
“幻象而已。”颜予迅速地回道，“只是为了将我们引开。”
“我没有……”阿瞳勉强坐直了身，微弱地反驳道，圆润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叶婴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愈发觉得身旁这位咄咄逼人的男子很是过分，于是出口诘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颜予转头看向她，傲慢地笃定道，“不需要证据，因为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叶婴简直给他气笑：“不管怎么说，你上来就掐人脖子也不太好吧？”
颜予忽而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拖长了声调感叹：“刘万死了——他害死的。”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叶婴将阿瞳从地上拉起护在身后，严厉道，“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恼羞成怒。”
颜予仰起头大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被戳住了痛处。他平静地望向那个满脸坚决的女人：“你信他，不信我。”
叶婴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弄僵：“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希望你了解全貌之后再下论断。”
“我不想听那些谎话。”颜予却飞快地将她打断，执意要给他以为的凶手定个罪。
叶婴对于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换了个话头：“不管怎样，我们先把刘万的尸首弄出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查查看。”
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孩童：“你敢和我去镇子里吗？”
阿瞳点点头，似是鼓足了勇气：“好。”
“哈，真的吗。”颜予仿佛听见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眼中闪着戏谑的微光，“你一见日头，可是要灰飞烟灭的啊。”
阿瞳咬了咬唇，稚嫩的声音却格外坚定：“我不会，因为我是人。”
“行。”颜予揶揄地再度轻嗤一声，不再理会二人，大步进屋去背尸体。
阿瞳见他走远，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鼻子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捉住叶婴衣角，呜咽道：“谢谢你，阿姐。”
叶婴却并未如他意想般出声安慰，只是俯下了身，深邃的目光抚过孩子纯真的面容：“你没骗我，对吧。”
阿瞳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连阿姐也不相信我么？”
叶婴摇了摇头，嗓音又重新和缓下来，似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抱歉，我只是看不明白。”
“没事，阿姐。”阿瞳却懂事地一笑，反过来安慰面前迷茫的女人，“真相总会……”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夜空，随即便是刺耳的犬吠与鸡鸣，不多时整个夜幕都躁动起来。叶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周身嘈杂的惨叫声是如此突兀，仿佛噩兆，仿佛天灾降临的前响，忽而脚底震颤，叫人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巨大的地鸣自远方如焰浪扑来，抬头一看已是火光漫天。
“不好！”阿瞳慌张地大喊，“那场爆炸要重演了！我们快走！”
叶婴反应过来，迅速拔腿向屋内跑去，一面高呼：“颜予！”
颜予正背着刘万的尸首踏出了门，他也听见了这些凭空出现的异响，举目望向血红的天幕，不禁蹙紧了眉，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走。”他短促地说道，一边疾步向外走去。
————————————
大地在身后皴裂，一寸寸变得焦黑，无尽的哭嚎声声催命。三人在震颤的石路上疾行，可刘万的屋子在村里深处，到外头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更何况带着一具魁梧的尸体。叶婴紧跟在颜予身边，急促说：“你把他放下吧，我们快点出去。”
“不行。”颜予却冷漠地回应，“这可是你要的证据。”
叶婴没想到都生死关头了他还在生她的气，于是无奈地叹气：“我信你还不行吗？我以后都听你的。”
颜予意味不明地撇了她一眼，虽说知道这不是真心话，却还是感觉舒服了不少。他干脆地将刘万抛在一边，抓住她的手便向路的那头跑去：“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尽快到山上去。”
耳边如巨浪般的轰鸣声使叶婴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人在灾难面前总是如此渺小而无助，除了惊恐与逃窜之外别无他法。而被他温热掌心所包裹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安心下来，仿佛没什么再能伤她分毫。
她感到了莫名的宁静，竟还有余力侧目向他看去，却不料颜予也正注视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什么也看不清楚，而在一瞬间便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两人一路奔至村口，叶婴突然回头，想起还有阿瞳没跟上来。她使劲张望着，只见火光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从小路的拐角向这边跌跌撞撞地跑着。
她拼了命地大喊：“阿瞳！”
阿瞳似乎在这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听见了她的呼唤，疲惫而绝望的步伐又重新拾起了气力，朝着最后生的希望奔去。
叶婴嘶哑地笑着，朝他张开了双手，眼前的房屋一座座坍塌，为火舌席卷，刺鼻的气味冲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一切即将再次迎来终结，而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也一定可以完完整整地逃出去。
而耳边“咔哒”一声脆响，近在咫尺的小人忽而不见踪影——颜予关上了栅栏门，将栓子扣进了铁槽里。
叶婴迷茫地转头看去，却见男人唇边勾勒着冰冷且残酷的笑意，不禁一阵寒颤。颜予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把抱起，向山上疾跑而去，叶婴这才知道他脚程原来如此之快，之前背着刘万时那副吃力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没有律法可以审判一个所谓的‘孩子’，那就让我来当这个刽子手。”他高声说道，笑声卷进猎猎的风声里。
叶婴始终回不过神来，直到一声足以震碎天幕的巨响传来，两人皆被瞬间袭卷的气浪冲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能够勉强抬起头，而漫天满地的浓烟与碎屑无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枣汜村又一次消失在了爆炸中。
“你……”她正压在颜予的身上，手撑了许久也未能站起身来，于是便就着极近的距离，直视他冷漠的瞳孔。
“阿瞳有没有杀人，我不知道。”她悲哀地轻笑，身子依旧在不听使唤地哆嗦个不停，“但我知道，你杀人了。”
“所以呢？”颜予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平静地问道。
叶婴摇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草木的冽香味使周遭的空气不再那般呛鼻，却使她的心愈发冰冷：“所以。”
她总算能够爬起，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形：“你被解雇了。”
颜予沉默不语，只是凝望着她。叶婴低着头，咬了咬唇，还是举步独自往山上走去。
话本里的故事总是雷同，毫无交集的小姐书生总在落难时互生情愫，或许危难之中的男女更容易产生某种错觉，就在方才她不由自主地对这个与她生死与共的男人萌生了爱意，而也就在方才，男人亲手将这份爱意给掐灭了。
他简直冷漠又自以为是到不可理喻。
“等等。”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走的这样慢，又是否在等着他的挽留？叶婴看不懂自己的心，可就在这一刻她的确感到了雀跃。她扭过头去，故作镇静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至少告诉我。”颜予缓缓说道，一面从长袍中摸出了那块残缺的白玉，“你是怎么得到另一半的。”
“我不知道。自我有记忆起，它就在那。”叶婴如实回答，又有些不耐，“你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拿——反正它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颜予再次陷入了沉默。叶婴盯着他那张苍白的美丽面容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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