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殁
薛家早已经备好了饭菜接待史少延，这次饭菜比上次更加丰盛，只是宝钗有些寡言，没有上次活泼，再好吃的美食，史少延也只感味同嚼蜡。
薛姨娘有些耐不住，饭局还未过半就问道：“延哥儿，听说你今个入宫了？”
史少延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姨娘，今日和琏二哥去铁府，不知结果如何？”
闻听此言，薛姨娘先红了眼眶，宝钗涩声答道：“连门也没进去，只派了一个铁家庶子回了‘杀人偿命’四个字。”
“二老爷可说了什么，凤姐那边又传了王都检点的什么话？”史少延继续问道。
“二老爷也没什么办法，舅舅那边只道他先去和铁济谈谈再说。”
史少延闻言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入宫其实是犯了错，去听训的，多亏圣上宽容，逃过一劫，最后也大着胆子提了一句蟠大哥。”薛姨娘和宝钗聚精会神的听着史少延说的每一个字。
薛姨娘追问道：“然后呢？”
“皇上只道让我规矩一些。”史少延不知什么缘由，竟虚荣的篡改了一下事实，不过结局都是一样的，都是：无能为力。
薛姨娘又流下了泪，这一次没有失态，还向史少延道了声谢，宝钗还强着笑颜道：“今日妈妈知道你被召入宫，便与我说，以你的品行，定然会向皇上给大哥求情的，所以吩咐我备席宴你，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延哥儿是讲情谊的。”
史少延有些羞赧，甚至羞愧，毕竟他根本不敢和皇上提什么薛蟠，哪怕皇帝主动问了一句，自己也是半个字也不敢说。
他只得劝慰说：“铁家给我发来讣告，明日就是丧礼，我准备亲自登门，左右也要去给蟠大哥说和两句的。”
“平日喝酒玩乐的那些自诩好友知己，都躲得远远的，也只有延哥儿还能为他去说几句，姨娘在此先谢过你了。”薛姨娘说着就要给史少延行礼，史少延哪能让长辈行礼，忙去阻拦。
没想到宝钗拦得更快，她两行清泪留下，却铿锵道：“铁家势力不小，延哥儿莫要为了大哥去给史家平白惹仇敌了，他若是能活，是上天保佑，若是真的没了，也只是他命数如此，我们娘俩儿也是真的尽力了。”
薛姨娘闻言也点了点头：“延哥儿莫要再为了蟠儿费心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无力的垂着头，整个人瘫软倚靠在桌子上。
三人都没心思吃饭了，场面静了下来，丫鬟文杏进来道：“太太，老太太院里鹦鹉过来，说老太太知道延大爷来了，想念的很，特意请他过去坐坐。”
“宝钗你送送延哥儿吧。”薛姨妈擦了擦眼泪道。
史薛二人并肩走在院中，史少延没忍住，问道：“薛家还消停么？”
宝钗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如实道：“自爹爹殁了，紫薇舍人的余荫也稀薄了，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见哥哥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都日渐衰落了。
这种情况下，虽与皇上没了亲近的关系，但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家族人口少，还能有生意进项，只是哥哥这一进去，生死难料，我们一房连顶门立户的男丁也没有了，难免受些欺负罢了。”
史少延看着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子，月色之下眼眸晶莹，向来以处事不惊形象示人的宝钗，这两天许是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史少延默默无言，真的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是个穿越者，穿越者不应该大杀四方的么，不应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么，可自己为什么面对这简简单单的小困局就那么无力呢。
他没有口舌去劝解铁济的丧亲之痛，也没有能力让天崇帝法外开恩，也没有勇气拖着史家给薛家陪葬，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的突出点可能就是运气好，能穿越此间与红楼人物一一见面罢了。
他只能苍白的承诺道：“以后若有什么难事也可来寻我。”
史少延仓促的告别，狼狈的转身离去，他感觉自己可能更像是逃离，慌忙地登上轿子，穿过长长的夹道，绕了一大圈才到了贾母院，小辈儿似乎刚在此处聚会，史少延刚进去余音未散，众人还在嘻嘻哈哈的吵闹，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不过从本心讲，相比梨香院的愁云惨淡，史少延更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舒适区。
“延哥儿来啦，快上这里来坐。”贾母年老眼睛却不花，一见史少延便拍着自己的榻沿道。
宝玉急忙问道：“延哥儿，宝姐姐可还好。”
史少延随口答了句还好，便径直坐在贾母的身边，向贾母问道：“我来时隐隐有哀声，不知哪里出了事？”
“是府里族学夫子的孙子殁了，欸，人老了，这下唯一一个可靠的也没了。”贾母回道。
史少延明了，应当是贾瑞死了，书中在宁府庆贾敬寿宴时他碰上凤姐，起了觊觎之心，又动了勾引之意，王熙凤假意与他周旋，最后，贾瑞丧命于王熙凤设计的相思局中，这是红楼梦中的重要事件，史少延熟悉的很。
于是他道：“既是孤老，我知道了自然也不能视若无睹。”史少延从怀里掏出最大的一块碎银子——五两，已经达到贿赂大周内相戴权的规格了。
“也托凤姐将此银交予夫子，算是丧仪。”史少延把银子交给了管家的凤姐。
王熙凤拿了银子有些哭笑不得，史少延懂礼这自然是好的，只是银子太少了些，今日贾代儒来给府里送讣告，讲明贾瑞的丧事，预备是要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先寄灵于铁槛寺，日后带回原籍，这样算来花费不少，贾府众人都去吊问了，如贾赦、贾政、贾珍都给了二十两银子，族中其他人贫富不一，贫一些的，才给个三两五两的，依照史少延的家世，若超出了贾赦这些贾府爷们儿，也只能说句失礼，但资格是有的。
可如今他只拿了五两银子，王熙凤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着回头自己给他添个十五两，凑成二十两给贾代儒送过去，虽说他孙子就是被凤姐故意设计死的，可也不至于牵连到一个孤老头子身上。
“哎，他也是个苦命的，早年丧父，中年丧子，都这个时候了，孙子也没了，这些年在族学也是兢兢业业，以后每个月都给他拨些银子，让他度日吧。”贾母人老了，见不得这样的哀事，便让王熙凤帮帮贾代儒家。
见王熙凤应了，贾母又问史少延道：“你们是不知，史家每月都要给老弱孤寡拨银子的，这些年可还有？”
“自是有的，这些年也没停。”史少延回道。
众人自是惊讶，毕竟史家的拮据史湘云是总提及的，却还连年累月的做此善举，而且怜悯孤寡老弱各家也做一些，像史家这样成制度的也实在少见。
此时赖大来报，说是江南有急信送递黛玉，史少延心中感叹，贾瑞没了，林如海也快了啊。
薛姨娘有些耐不住，饭局还未过半就问道：“延哥儿，听说你今个入宫了？”
史少延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姨娘，今日和琏二哥去铁府，不知结果如何？”
闻听此言，薛姨娘先红了眼眶，宝钗涩声答道：“连门也没进去，只派了一个铁家庶子回了‘杀人偿命’四个字。”
“二老爷可说了什么，凤姐那边又传了王都检点的什么话？”史少延继续问道。
“二老爷也没什么办法，舅舅那边只道他先去和铁济谈谈再说。”
史少延闻言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入宫其实是犯了错，去听训的，多亏圣上宽容，逃过一劫，最后也大着胆子提了一句蟠大哥。”薛姨娘和宝钗聚精会神的听着史少延说的每一个字。
薛姨娘追问道：“然后呢？”
“皇上只道让我规矩一些。”史少延不知什么缘由，竟虚荣的篡改了一下事实，不过结局都是一样的，都是：无能为力。
薛姨娘又流下了泪，这一次没有失态，还向史少延道了声谢，宝钗还强着笑颜道：“今日妈妈知道你被召入宫，便与我说，以你的品行，定然会向皇上给大哥求情的，所以吩咐我备席宴你，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延哥儿是讲情谊的。”
史少延有些羞赧，甚至羞愧，毕竟他根本不敢和皇上提什么薛蟠，哪怕皇帝主动问了一句，自己也是半个字也不敢说。
他只得劝慰说：“铁家给我发来讣告，明日就是丧礼，我准备亲自登门，左右也要去给蟠大哥说和两句的。”
“平日喝酒玩乐的那些自诩好友知己，都躲得远远的，也只有延哥儿还能为他去说几句，姨娘在此先谢过你了。”薛姨娘说着就要给史少延行礼，史少延哪能让长辈行礼，忙去阻拦。
没想到宝钗拦得更快，她两行清泪留下，却铿锵道：“铁家势力不小，延哥儿莫要为了大哥去给史家平白惹仇敌了，他若是能活，是上天保佑，若是真的没了，也只是他命数如此，我们娘俩儿也是真的尽力了。”
薛姨娘闻言也点了点头：“延哥儿莫要再为了蟠儿费心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无力的垂着头，整个人瘫软倚靠在桌子上。
三人都没心思吃饭了，场面静了下来，丫鬟文杏进来道：“太太，老太太院里鹦鹉过来，说老太太知道延大爷来了，想念的很，特意请他过去坐坐。”
“宝钗你送送延哥儿吧。”薛姨妈擦了擦眼泪道。
史薛二人并肩走在院中，史少延没忍住，问道：“薛家还消停么？”
宝钗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如实道：“自爹爹殁了，紫薇舍人的余荫也稀薄了，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见哥哥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都日渐衰落了。
这种情况下，虽与皇上没了亲近的关系，但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家族人口少，还能有生意进项，只是哥哥这一进去，生死难料，我们一房连顶门立户的男丁也没有了，难免受些欺负罢了。”
史少延看着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子，月色之下眼眸晶莹，向来以处事不惊形象示人的宝钗，这两天许是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史少延默默无言，真的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是个穿越者，穿越者不应该大杀四方的么，不应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么，可自己为什么面对这简简单单的小困局就那么无力呢。
他没有口舌去劝解铁济的丧亲之痛，也没有能力让天崇帝法外开恩，也没有勇气拖着史家给薛家陪葬，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的突出点可能就是运气好，能穿越此间与红楼人物一一见面罢了。
他只能苍白的承诺道：“以后若有什么难事也可来寻我。”
史少延仓促的告别，狼狈的转身离去，他感觉自己可能更像是逃离，慌忙地登上轿子，穿过长长的夹道，绕了一大圈才到了贾母院，小辈儿似乎刚在此处聚会，史少延刚进去余音未散，众人还在嘻嘻哈哈的吵闹，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不过从本心讲，相比梨香院的愁云惨淡，史少延更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舒适区。
“延哥儿来啦，快上这里来坐。”贾母年老眼睛却不花，一见史少延便拍着自己的榻沿道。
宝玉急忙问道：“延哥儿，宝姐姐可还好。”
史少延随口答了句还好，便径直坐在贾母的身边，向贾母问道：“我来时隐隐有哀声，不知哪里出了事？”
“是府里族学夫子的孙子殁了，欸，人老了，这下唯一一个可靠的也没了。”贾母回道。
史少延明了，应当是贾瑞死了，书中在宁府庆贾敬寿宴时他碰上凤姐，起了觊觎之心，又动了勾引之意，王熙凤假意与他周旋，最后，贾瑞丧命于王熙凤设计的相思局中，这是红楼梦中的重要事件，史少延熟悉的很。
于是他道：“既是孤老，我知道了自然也不能视若无睹。”史少延从怀里掏出最大的一块碎银子——五两，已经达到贿赂大周内相戴权的规格了。
“也托凤姐将此银交予夫子，算是丧仪。”史少延把银子交给了管家的凤姐。
王熙凤拿了银子有些哭笑不得，史少延懂礼这自然是好的，只是银子太少了些，今日贾代儒来给府里送讣告，讲明贾瑞的丧事，预备是要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先寄灵于铁槛寺，日后带回原籍，这样算来花费不少，贾府众人都去吊问了，如贾赦、贾政、贾珍都给了二十两银子，族中其他人贫富不一，贫一些的，才给个三两五两的，依照史少延的家世，若超出了贾赦这些贾府爷们儿，也只能说句失礼，但资格是有的。
可如今他只拿了五两银子，王熙凤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着回头自己给他添个十五两，凑成二十两给贾代儒送过去，虽说他孙子就是被凤姐故意设计死的，可也不至于牵连到一个孤老头子身上。
“哎，他也是个苦命的，早年丧父，中年丧子，都这个时候了，孙子也没了，这些年在族学也是兢兢业业，以后每个月都给他拨些银子，让他度日吧。”贾母人老了，见不得这样的哀事，便让王熙凤帮帮贾代儒家。
见王熙凤应了，贾母又问史少延道：“你们是不知，史家每月都要给老弱孤寡拨银子的，这些年可还有？”
“自是有的，这些年也没停。”史少延回道。
众人自是惊讶，毕竟史家的拮据史湘云是总提及的，却还连年累月的做此善举，而且怜悯孤寡老弱各家也做一些，像史家这样成制度的也实在少见。
此时赖大来报，说是江南有急信送递黛玉，史少延心中感叹，贾瑞没了，林如海也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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