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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一队人马行走在雨夜的茂密丛林中。

    细雨如丝,火如寒星。

    战士的铠甲在闪电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战马的眼睛里除了闪电和火把的光亮,还透着一丝惊恐之色,就连嘶鸣声都显得怯弱,若不是缰绳被士兵强硬的拉扯着,恐怕早已经四下奔逃了。借着闪烁的光亮,士兵胸前的腾云标识一清二楚。他们正是朝云国的将士,此刻正行走在与乌海的交界黑龙岭的森林里。而黑龙岭距离霞山不过百十公里。

    领队的是一名叫做刀唐的将军,他身材壮硕,黑面虬髯,一双透着凶光可以击退一切敌人的眸子正四下扫视着,那把身经百战的鬼头大刀,此刻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已经预感到一丝不详的气息,不敢一丝松懈精神,一个劲的催着队伍前进。胯下的这匹久经沙场的战马,此刻不安的打着响鼻。这几十人的队伍中间是一辆四马拉拽的斗篷大车,斗篷四角各挂一个羊皮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饶是黑夜,火光微弱,但闪电照亮的瞬息,这车也是看的华丽,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山路本是难走,偏偏又是雨夜,士兵们还都饿着肚子,马匹也没得饮喂,故而这队伍行进的不快,后面的士兵还犯起了嘀咕。

    “这黑布隆冬的天气,偏偏在这个时候往那王城运什么宝物,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

    “我可听说这黑龙岭有不少怪物,本来白天走我还能壮着胆子,这黑天瞎火的,实在是叫我害怕,我真想马上,一睁眼就走出这鬼地方。”

    “你们听说过没有,这种下雨打雷的天气最容易走蛟。”

    “走蛟?什么是走蛟?”

    “就是千年道行的大蛇,要在雷雨天,顺着大河进入大海,在雷电中渡劫升天化龙啊。”

    “这里还真有一条大河,就在这岭下。”

    这几个人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左手边不远处还有一条大河,只因这雷电和风雨声,再加上紧张,大家都疏忽了大河咆哮的声音。经刚才那士兵一说走蛟,后面的队伍有些乱,嘈杂的人声传到了前面,刀唐勒马侧身,大声呵斥,声音犹如洪钟:“谁在后面私语,不得扰乱军心,全神贯注往前走,过了这黑龙岭,便是我朝云国的土地,不过,这里,”刀唐的大刀指向左侧大河的方向,“也马上会成为我朝云国的土地。继续往前走,一刻都不能停,再有违令者,斩!”士兵们都畏惧刀唐,队伍很快恢复安静,只剩下脚步声,马蹄声和不安的响鼻声。

    这走蛟的传说刀唐当然也听说过,就连神灵纪元的那场战役他也知道,虽然那张战役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世间也恢复宁静,不再有洪荒怪兽为祸人间,但是他心里也非常清楚,时局正在发生变动,每当时局变动,总有妖物出现为祸人间,所以对于刚才士兵说的走蛟,刀唐心里此刻也是不安,但是为了稳定军心,不得不故作镇定,双脚不由得夹了一下马腹,催马快行。

    雨水早已经将士兵的铠甲淋透,里面的布衣湿漉漉贴在身上让此刻烦躁的心情更加的糟糕。这时候突起狂风,摇动树木,雨点被风操控一般,力量更大的拍打在脸上身上,士兵手中的火把也在摇曳,变得奄奄一息一般。闪电也更加炸裂在上空,乌云旋卷,更加恐怖,一时间,风声雨声雷电声和咒骂声夹杂在一起,彼此已经分不清楚。众人隐约听得深沉的吼叫之声,那声音不是一般的动物所能发出的,雷电声中这吼叫之声更加让部队人心惶惶。马匹此刻已经开始狂乱嘶鸣,马蹄乱踏后退,任士兵怎么拉扯鞭抽都是不能向前。刀唐坐下的战马纵是久经沙场,见过无数次悲壮的大场面,此刻也是恐惧嘶鸣,刀唐想要控住,战马一跃而起硬生生将刀唐摔落,刀唐敏捷的落在地上,回身看,战马已经向着部队后方奔去,其余数十匹战马也跟着嘶鸣挣脱缰绳而去,只留下惊慌失措的战士,拔刀惊恐的互望。

    刀唐风雨中横身而立,大喝一声:“不许乱,稳住阵脚!”闪电中士兵们看到首领魁伟的身姿,仿佛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立即向着首领聚拢过来。

    “首领,这是怎么回事?”士兵们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

    “不要乱,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敢现身,就让它尝尝我手中这把大刀的厉害!”刀唐说道。那深沉的吼叫声愈加的响彻夜空,斜上方的雨云愈加雷声大作,伴随着一道巨大的白色闪电炸裂,众人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只见一条巨大蛇形一般的物体在空中向着天空游动着身子,那吼叫之声正是从那物体发出来,如此的真实。众人都是惊叹不已,此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时间都哑口无声。

    “走蛟了!走蛟了!”其中一个士兵大声喊了一句。刀唐这才信以为真,原来这世间果真有巨蟒化龙一事,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想着战马被这东西吓走也是情有可原了。闪电更是炸裂的密集,众人已经感到颅内嗡嗡作响,纷纷捂起了耳朵。那大蛟更加拼命一般向着云层里游动,闪电似是阻拦它一般,不断的劈在它身上,激起火花,吼叫声也变得惨烈,下面的人都替它捏了一把汗。那大蛟被闪电劈落,半空中又猛地腾升,不畏艰险死亡一般向着旋卷的乌云中心游去。

    “听传说这是化龙的最关键一步了,一千年了只为今天,如果失败了,它还要在等五百年!”那个似乎很了解走蛟的士兵大声说。

    那条大蛟在空中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如此反复的掉落又在腾升,吼叫声已经撕心裂肺,似乎已经受伤,最后一丝力气也用上了,依旧被一道闪电给击中,庞大的身躯掉落下来,众人都盼着它再次挣扎腾升,而大蛟似乎已经放弃亦或是死亡,身体自顾自的掉落,只听得轰然一声,砸落在前方的山林之中,哀吟之声不绝于耳。

    “这恐怕是它的命吧!”那名士兵不由得感叹。

    “寻找战马,整顿出发!”刀唐下令。士兵们吹起哨音,在闪电的照应下向四周看去,哪里还有战马的影子,眼下就只剩下那拉车的四匹大马,若是没有斗篷大车的束缚以及士兵的拉扯,恐怕也早已四下逃跑了。羊皮灯笼已经熄灭,众人也只能借着闪电的光芒依稀看着路往前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心里还在想着刚才走蛟的事情。

    过了半柱香时间,闪电渐渐平息,只在远处偶尔还能传来一丝闪电的光亮,雨势也渐渐减小,从斗篷大车下面取出火把点燃,整顿完毕之后小队又继续出发。刀唐扛着大刀走在两名手持火把的士兵后面。

    已是深夜,细雨如丝,火如寒星,前方的竹林里骤然传来龙吟之声,闪电突然炸响,白光照林,树影婆娑,众人都是一惊,那声音分明就是那大蛟所发出来的,原来那大蛟掉落下来之后没有死,更是没有走。片刻这雨住了,云开见月,众人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小队人马转过一个弯路,再往前方走,那四匹马也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士兵们慌忙扥住缰绳,刀唐握紧大刀,接过火把向前望去,借着火光,前方被月亮照成一片白地,距离他们数丈的前方,一片参天大树中,正盘伏着一条黑色巨蟒,月光中能依稀看清楚它的模样,那身子足有十几丈长,更有那两个马车轮子一般粗壮,獠牙暴露,细长眼睛泛着红光,它的整张巨脸已经有了龙的样子,唯独不见龙角龙须,看来它走蛟化龙失败了。此刻这大蛟盘卧,拦路在前,已经成了他们的威胁。那大蛟本在舔舐伤口,察觉到有人出现,火把闪烁,刀光剑影闪动,未等刀唐等人反应过来,已经电光火石一般弹射而出,撞断了阻拦的树木,冲过来就将小队人马冲散,这一下人仰马翻,都飞了出去。斗篷大车和马匹被撞分离,四下翻飞,嘶鸣之声不绝于耳。大车摔飞出去,掉入丛林深处,士兵也是四下摔飞,撞在树上,挂在树干,惨不忍睹。大蛟更是张开血盆之口,一口咬住一匹战马,撕咬几下便将那马吞入腹中,舌头舔着嘴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余下的士兵纷纷将火把扔到大蛟身上,拔出弓箭便是对着它的身躯一通乱射,箭雨却未能将大蛟奈何,反倒是激怒了它,回身便将这些人扫飞出去,探身上去张开巨口咬住一个士兵又吞了下去。有幸生存的十几个人已经吓得不敢再做徒劳的攻击,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道身影一跃而起,踏上了大蛟的身躯,挥舞着鬼头大刀沿着身躯向上奔去,士兵看的清楚,那正是他们的首领刀唐。士兵受到鼓舞,挥舞手中兵器围拢过去,刀刀砍在那大蛟的身上。奈何那大蛟身上的鳞片甚是坚硬,犹如砍在砧铁上一样,被反弹了回来。大蛟大尾一扫,众人又被横扫出去。刀唐借此机会纵身一跃,挥刀下落,向着大蛟的脑袋就是重重一击,那一刹崩出了火星,纵使是鬼头大刀也没能将那大蛟伤的一丝一毫,刀唐反倒被大蛟摔飞出去,在地上滚出老远才撞到树干停了下来,铠甲护身虽没有擦伤,但是内脏就觉得翻江倒海一般,喉咙一腥,吐出一口血来。

    大蛟低吟一声,匍匐在地,大头高昂,向着刀唐游窜过来,眼看着命悬一线。余下的十几个士兵再次蜂拥而上。

    “砍它的伤口,被闪电劈开的伤口!”刀唐挣扎起来大叫。士兵们恍然大悟,各自寻找伤口下手,这一击果然奏效,大蛟狂吼一声,回身反向攻击那些士兵,士兵四散而逃,跑得慢的自然没能躲掉,被那大蛟一口咬住上半身,双腿弹动片刻不再挣扎。那大蛟开始吞咽尸体,一声金铁交鸣,鬼头大刀砍在了大蛟身躯的伤口上,血已经流了出来,这一击似乎非常重,大蛟顾不上吞咽尸体,甩头攻击刀唐,尸体从它嘴里甩了出来,砸在了刀唐身上,刀唐推开那黏糊糊的尸体,一股子腥臭扑鼻,顾不得恶心,抬头见那大蛟砸头而来,一个滚身躲避开来,向着坡下奔去,借着低矮树木的阴影躲在了一株粗大树木的身后,隐藏在阴影里。侧头看去,只见几株树干之后,都是躲避的下属。那下属刚要说话,刀唐做出禁声的手势。依稀听得摩擦之声,那大蛟已经游了过来,月光将它的影子投下,在树木之上游过。躲在树干之后的人都不敢做声,尽管整个人已经颤抖,极度的紧张已经让他们忘记身上的寒冷。

    “扑棱--!”不知是什么鸟突然从他们前面的灌木丛里飞起,这突然而来的声音让本就已经紧张的气氛被点燃,随着一个士兵没能控制住神经,被吓得大声啊了一声,他们躲避的地方被刚刚大半个身躯游过去的大蛟发现了。

    “快跑!”刀唐大喝一声,众人四下奔逃,大蛟巨尾狂甩,扫断他们刚才躲避的树木,参天大树应声而倒,躲避不及的成了树下之魂。大蛟回身怒目扫视,眼中红光更加强烈,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砸头而下,再次直奔往下奔逃的刀唐。刀唐感觉月光被遮蔽,头上生风,忍着伤痛几个起落,顺着坡上的树干犹如猿猴一般荡了几次,巧妙的躲开了攻击。大蛟见几次攻击不成,更加狂躁,如铁身躯犹如狂风,将山坡上的树木扫断,在后面紧追不舍。刀唐一路狂奔,纵使摔倒也要不停的翻滚,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依稀听见前方滔滔水声,心知下面不远便是那悬崖峭壁了,心想这一次我命休矣。拼劲力气跑出丛林,身后树林传来的尽是撞击树木倾倒的声音。在悬崖边上猛地停住,趴伏在冰冷的石头上喘息,回头看那大蛟已经冲出树林,正昂起高高的头颅,像是王者一般游过来,月光将它的阴影投下来,绝望的覆盖在刀唐身上。他的下属此刻正从山坡上追赶下来,零星几处火把,听见他们在叫喊自己的名字。

    “你这妖物,终究是成不了龙的,来吧!”刀唐站了起来,双手握紧刀柄,要跟它做最后一搏,那大蛟似是听懂一般,蛇信吐了出来发出丝丝一般的声音。刀唐听到这声音不禁冷笑,说道:“你终究还是蛇,无非就是大了那么一点,没什么好怕的。”那大蛟此刻砸头而来,刀唐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大刀猛地一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嘭的一声,崩起了火星,刀唐滚落在地,看那大刀,此刻已经崩断,而大蛟更加的回身冲他怒吼,月光下看的清楚,它左边的獠牙也被削去了最尖利的部分。

    “原来你也不是无坚不摧!”刀唐站起身冷笑了起来。大蛟巨尾一摆,便将他拦腰扫下悬崖,而下面正是滔滔江水。听得刀唐惨叫,大蛟回身看看正奔过来的几个人,那几个人连忙停住脚步,做出防御姿势,不敢靠前。大蛟对他们不屑于顾,而是转身游到悬崖边,探头向下望去。而刀唐此刻正挂在那峭壁的一棵横树之上,见那大蛟的身体如蛇一般挂了下来,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犹如死尸一般盯着,等那大蛟靠的近了,正用那一侧的红色眼睛观察他时,用尽全身的力气,用那残刃戳向大蛟的眼睛,大蛟猛然摆头闪避,身体扭曲旋卷,身体坠向黑暗中的大河,刀唐正要松口气,却猛地眼前一道黑影,大尾已至,暗叫糟糕,整个人连同树木都被扫落,与大蛟一同坠向涛涛江水。

    岸上的几个士兵听得下面大蛟的惨叫,随后是物体坠落大河的声音,也都明白下面发生了什么,试探着向下望去,火光所照范围有限,干脆扔下去一支火把,只看到黑色的嶙峋的崖壁以及一株成人大腿粗细的断树,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火把掉落进涛涛江水中,一切归于黑暗。众人不禁沉浸在失去首领以及同伴死亡的悲伤之中。

    “你们看这是什么?刚才被我踩在脚下。”一个士兵用火把照亮,几人围拢过来,见他手掌心一块白色的尖锐物件,火光下还闪着寒光,那物件有三四寸大小,断裂处被削的整整齐齐,正是那大蛟被消掉的獠牙尖端。

    “这一定是刀唐首领削掉的大蛟的牙齿。”那士兵笃定的说,“我们把它带回去吧,这是首领唯一的遗物了,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几个人在悬崖边再不敢多做停留,唯恐大蛟又突然出现,果了大蛟之腹,便收拾残破的心情匆匆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