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苏荷
一众捕快迅速收拾了内院已经昏死过去，断了双手的家仆们，闫大人站在原地，冷眼盯着低头站着的周老大，柳致和小楚三人，久久无言。
终于，内院被收拾干净，他看着周老大脸上自己抽出的巴掌印，最终只说了句：“你们三个，好自为之！”
然后也带着一众捕快离去。
邵夫人听完旨便第一时间躲回了自己院中，被定罪之时，她万念俱灰，被赦免时，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此刻的她，只想好好泡个澡，去了这一身晦气，再也不想沾染上此事。内心里将嘱咐她挡下京兆府的太子殿下，骂了一遍又一遍。
内院中只剩下周老大三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吓死老子了！尤其是你，小柳！”他看着柳致浑身的鲜血，又想起刚才拦下柳致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杀意，还有隐隐的悲戚，他越向深处看去，就越觉得自己也被这种悲戚沾染，到嘴边的苛责也柔和了下来，“你那什么邪乎的剑术，以后别用了，跟变了个人儿一样。”
“很厉害啊柳大哥，我刚在屋内看了，简直天下无敌啊！”小楚插嘴道。
柳致就又想起了刚才与家仆们厮斗时，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暴躁，内心被杀意填满，那一刻，他只想把院中所有人全都杀了，这世间的其他杂音，无需存在。他狠狠打了个冷颤，被自己那种可怕的想法吓到了。
“不是剑术的问题，大概，是剑的问题。”柳致喃喃说道。
“没什么问题啊，就是黑了点，重了点。”周老大从地上捡起大雪龙吟剑，握在手中，仔细地打量着。“那以后就别用这剑了，本来在上京城里，一般的案子也用不着动刀动剑的，今天这架势，我当捕快十多年了都是头一回见着。到现在后背都是湿的。就晋王指控太子那段，我在那跪着都觉得今儿要交代在这儿了。小柳你是怎么站着听完的？我真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胆子！”
“老周你怎么看啊？主使到底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小楚又凑上前来，满脸期待地盯着周老大。
“查了才知道。”周老大点了袋烟，刚刚这一会儿没法抽烟，快憋死他了。
“那要真是太子殿下主使，咱们还真去把他抓了不成？”小楚有些兴奋，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老大。
“放屁！”周老大轻轻地一巴掌拍在小楚的头上，随即在无人的院中四下张望了起来，“你活够了是不是？还嫌今天不够乱？”他低喝着，实在是这一下午过得太过刺激，这种刺激，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一袋烟抽完，他转身向屋内走去，招呼着屋外的两人：“干活了。”
“廷尉府交接此案的人说，邵大人当日跪坐于案前，正在书写一份奏疏。”周老大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内唯一的书案前，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案前的垫子上，书桌上摆放着一份奏疏，只写了个开头：“臣司农寺典常邵明轩奏”，后面被画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墨痕，大半的纸页已经被血迹渗透，还有一支笔散落在奏疏旁，墨迹和血迹都已干透。
小柳看着书案后的屏风，若有所思，然后他绕到屏风后，看着堆放整齐的几个木箱子，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凶手会不会一直藏身在屏风后？等邵大人毒发再从屏风后现身补刀？”
周老大闻言，也走到屏风后，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然后伸出手在木制地板上划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会，你看这地上的浮灰，咱们上京城在中州地界，现在又是夏天，雨水很多，所以要造成这样的积灰，至少要得半拉月没人打理这块儿空间了。这里的积灰没有明显的新旧分界，除了你刚刚踏过的地方，也没有其他痕迹。所以不会。”
小柳点了点头，从屏风后出来，继续观察着屋内其他地方，西墙处有三排并列而排的书架，此刻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屋门被柳致劈开时，周老大就注意到了。此刻他就蹲在一堆杂乱的书册前，看着那些书册，想要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书册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应该是凶手想要翻找什么重要的物件，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他找到？”柳致也蹲在周老大的身边，随手翻查着那些书册。
“这里，你们来看！”小楚趴在书案前，捡起那支散落一旁的上好羊毫笔，他指着笔杆的末端，对凑过来的周老大和柳致说道：“我们之前分析的没错，邵大人是死于中毒。“七叶草”之毒，这笔杆的末端有七叶草的香味，和邵大人胃里的味道一样！还有笔杆上的咬痕，想来是邵大人平素里在写奏疏思考时，有咬笔杆的习惯。”
周老大接过那支笔，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又用鼻子嗅了嗅笔杆，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邵大人中毒的时候，凶手的布局就已经成功了。再现身补刀，是为了掩盖邵大人死于七叶草之毒的事实。七叶草……”他喃喃自语。
“去找府上的人打听打听，平日里伺候邵大人笔墨之事的是谁，带过来问话。”周老大对柳致说道，神情也舒缓了开来，想来是有些什么新的发现。
柳致闻言忙跑出屋外，在邵府中搜索着，府中的大半家仆刚刚被京兆府的人带走，现在他们身处的内院，对邵府的下来人说无异于无间鬼蜮，无人敢于靠近。而柳致，更是被余下不多的下人看成是杀神，远远地看到，就要绕路而行。
柳致心知是刚才他在内院中杀气过盛，才让这些下人此刻看起来如此惧怕他。但此时他急于查案，顾不得那么许多，在吓走了几波下人后，他才找到了一个模样可爱的小丫鬟。
丫鬟一看到身前的柳致，顿时就泫然欲泣，未等柳致开口，丫鬟就想转身逃跑。但是双腿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的，怎么都迈不开步子，看着这个方才砍人如切菜的杀神，丫鬟终于“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小妹妹，你别哭啊，我们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会伤害你的！”看到小丫鬟嚎啕大哭，柳致顿时慌了，他一向拿女孩没什么办法，在宛州时，总是哄不好生气的陈湘。
谁知，他一言方毕，小丫鬟哭的更大声了，柳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小丫鬟哭完。有几个远远路过的下人，都是看了一眼奇怪的两人，就远远的跑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不敢作丝毫停留。
很快，两刻钟的时间就过去了，柳致的耐心终于也被耗尽，看着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小丫鬟，柳致心下没来由地烦躁。
他一步向前，拉住小丫鬟的手，故意面露凶光地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再哭，再哭就把你抓去京兆府！”
小丫鬟闻言，目露惊恐，但是果然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还在抽抽搭搭的，将哭声憋在肚子里。
柳致见这招果然有效，也不管其他，拉起小丫鬟就向内院中走去：“就是问你几个问题，我们是捕快又不是盗匪，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小丫鬟看着眼前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少年，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却平白心安了不少。
周老大正坐在书案前，拿着一片木片仔细查看，眼看柳致带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他将木片放在了桌上，瞪了一眼柳致，开始了盘问。
“小姑娘别害怕，我来问你，你在邵府多久了？”周老大看着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的小丫鬟，下意识地以为是柳致用了什么强硬手段逼她过来协助查案，于是盘问的语气也不由地温柔了起来。
“回……回大人的话，奴婢的母亲是府中的厨娘，奴婢自幼就在府中长大。”小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屋内的三人。
“那你知道，你们家老爷平时有没有下人伺候他笔墨，就是他写奏疏给他磨个墨，写完了给他洗个笔的那种人？”周老大又问。
“大人说的是苏荷姐姐吧？”小丫鬟听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苏荷？那你告诉告诉我，这个苏荷姐姐是谁？”周老大循循善诱。
“苏荷姐姐就是苏荷姐姐啊。”小丫鬟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大人，好像他问了一句废话，随即有些恍然大悟地继续说道，“就是老爷去年冬天带回府里的一个姐姐。初进府的时候是奴婢伺候她梳洗，好像是从城外被老爷捡回来的。”
“后来姐姐梳洗完，换了干净衣服好看的像是仙女一样。”她仔细地回忆道，“老爷原本是很喜欢夫人的，但是苏荷姐姐进府之后，老爷就再也没去过夫人院子。一应的起居还有平日里的奏疏，都是苏荷姐姐经手的。苏荷姐姐人很好，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从来不会像夫人一样责打我们。”
终于，内院被收拾干净，他看着周老大脸上自己抽出的巴掌印，最终只说了句：“你们三个，好自为之！”
然后也带着一众捕快离去。
邵夫人听完旨便第一时间躲回了自己院中，被定罪之时，她万念俱灰，被赦免时，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此刻的她，只想好好泡个澡，去了这一身晦气，再也不想沾染上此事。内心里将嘱咐她挡下京兆府的太子殿下，骂了一遍又一遍。
内院中只剩下周老大三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吓死老子了！尤其是你，小柳！”他看着柳致浑身的鲜血，又想起刚才拦下柳致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杀意，还有隐隐的悲戚，他越向深处看去，就越觉得自己也被这种悲戚沾染，到嘴边的苛责也柔和了下来，“你那什么邪乎的剑术，以后别用了，跟变了个人儿一样。”
“很厉害啊柳大哥，我刚在屋内看了，简直天下无敌啊！”小楚插嘴道。
柳致就又想起了刚才与家仆们厮斗时，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暴躁，内心被杀意填满，那一刻，他只想把院中所有人全都杀了，这世间的其他杂音，无需存在。他狠狠打了个冷颤，被自己那种可怕的想法吓到了。
“不是剑术的问题，大概，是剑的问题。”柳致喃喃说道。
“没什么问题啊，就是黑了点，重了点。”周老大从地上捡起大雪龙吟剑，握在手中，仔细地打量着。“那以后就别用这剑了，本来在上京城里，一般的案子也用不着动刀动剑的，今天这架势，我当捕快十多年了都是头一回见着。到现在后背都是湿的。就晋王指控太子那段，我在那跪着都觉得今儿要交代在这儿了。小柳你是怎么站着听完的？我真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胆子！”
“老周你怎么看啊？主使到底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小楚又凑上前来，满脸期待地盯着周老大。
“查了才知道。”周老大点了袋烟，刚刚这一会儿没法抽烟，快憋死他了。
“那要真是太子殿下主使，咱们还真去把他抓了不成？”小楚有些兴奋，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老大。
“放屁！”周老大轻轻地一巴掌拍在小楚的头上，随即在无人的院中四下张望了起来，“你活够了是不是？还嫌今天不够乱？”他低喝着，实在是这一下午过得太过刺激，这种刺激，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一袋烟抽完，他转身向屋内走去，招呼着屋外的两人：“干活了。”
“廷尉府交接此案的人说，邵大人当日跪坐于案前，正在书写一份奏疏。”周老大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内唯一的书案前，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案前的垫子上，书桌上摆放着一份奏疏，只写了个开头：“臣司农寺典常邵明轩奏”，后面被画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墨痕，大半的纸页已经被血迹渗透，还有一支笔散落在奏疏旁，墨迹和血迹都已干透。
小柳看着书案后的屏风，若有所思，然后他绕到屏风后，看着堆放整齐的几个木箱子，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凶手会不会一直藏身在屏风后？等邵大人毒发再从屏风后现身补刀？”
周老大闻言，也走到屏风后，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然后伸出手在木制地板上划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会，你看这地上的浮灰，咱们上京城在中州地界，现在又是夏天，雨水很多，所以要造成这样的积灰，至少要得半拉月没人打理这块儿空间了。这里的积灰没有明显的新旧分界，除了你刚刚踏过的地方，也没有其他痕迹。所以不会。”
小柳点了点头，从屏风后出来，继续观察着屋内其他地方，西墙处有三排并列而排的书架，此刻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屋门被柳致劈开时，周老大就注意到了。此刻他就蹲在一堆杂乱的书册前，看着那些书册，想要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书册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应该是凶手想要翻找什么重要的物件，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他找到？”柳致也蹲在周老大的身边，随手翻查着那些书册。
“这里，你们来看！”小楚趴在书案前，捡起那支散落一旁的上好羊毫笔，他指着笔杆的末端，对凑过来的周老大和柳致说道：“我们之前分析的没错，邵大人是死于中毒。“七叶草”之毒，这笔杆的末端有七叶草的香味，和邵大人胃里的味道一样！还有笔杆上的咬痕，想来是邵大人平素里在写奏疏思考时，有咬笔杆的习惯。”
周老大接过那支笔，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又用鼻子嗅了嗅笔杆，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邵大人中毒的时候，凶手的布局就已经成功了。再现身补刀，是为了掩盖邵大人死于七叶草之毒的事实。七叶草……”他喃喃自语。
“去找府上的人打听打听，平日里伺候邵大人笔墨之事的是谁，带过来问话。”周老大对柳致说道，神情也舒缓了开来，想来是有些什么新的发现。
柳致闻言忙跑出屋外，在邵府中搜索着，府中的大半家仆刚刚被京兆府的人带走，现在他们身处的内院，对邵府的下来人说无异于无间鬼蜮，无人敢于靠近。而柳致，更是被余下不多的下人看成是杀神，远远地看到，就要绕路而行。
柳致心知是刚才他在内院中杀气过盛，才让这些下人此刻看起来如此惧怕他。但此时他急于查案，顾不得那么许多，在吓走了几波下人后，他才找到了一个模样可爱的小丫鬟。
丫鬟一看到身前的柳致，顿时就泫然欲泣，未等柳致开口，丫鬟就想转身逃跑。但是双腿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的，怎么都迈不开步子，看着这个方才砍人如切菜的杀神，丫鬟终于“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小妹妹，你别哭啊，我们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会伤害你的！”看到小丫鬟嚎啕大哭，柳致顿时慌了，他一向拿女孩没什么办法，在宛州时，总是哄不好生气的陈湘。
谁知，他一言方毕，小丫鬟哭的更大声了，柳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小丫鬟哭完。有几个远远路过的下人，都是看了一眼奇怪的两人，就远远的跑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不敢作丝毫停留。
很快，两刻钟的时间就过去了，柳致的耐心终于也被耗尽，看着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小丫鬟，柳致心下没来由地烦躁。
他一步向前，拉住小丫鬟的手，故意面露凶光地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再哭，再哭就把你抓去京兆府！”
小丫鬟闻言，目露惊恐，但是果然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还在抽抽搭搭的，将哭声憋在肚子里。
柳致见这招果然有效，也不管其他，拉起小丫鬟就向内院中走去：“就是问你几个问题，我们是捕快又不是盗匪，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小丫鬟看着眼前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少年，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却平白心安了不少。
周老大正坐在书案前，拿着一片木片仔细查看，眼看柳致带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他将木片放在了桌上，瞪了一眼柳致，开始了盘问。
“小姑娘别害怕，我来问你，你在邵府多久了？”周老大看着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的小丫鬟，下意识地以为是柳致用了什么强硬手段逼她过来协助查案，于是盘问的语气也不由地温柔了起来。
“回……回大人的话，奴婢的母亲是府中的厨娘，奴婢自幼就在府中长大。”小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屋内的三人。
“那你知道，你们家老爷平时有没有下人伺候他笔墨，就是他写奏疏给他磨个墨，写完了给他洗个笔的那种人？”周老大又问。
“大人说的是苏荷姐姐吧？”小丫鬟听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苏荷？那你告诉告诉我，这个苏荷姐姐是谁？”周老大循循善诱。
“苏荷姐姐就是苏荷姐姐啊。”小丫鬟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大人，好像他问了一句废话，随即有些恍然大悟地继续说道，“就是老爷去年冬天带回府里的一个姐姐。初进府的时候是奴婢伺候她梳洗，好像是从城外被老爷捡回来的。”
“后来姐姐梳洗完，换了干净衣服好看的像是仙女一样。”她仔细地回忆道，“老爷原本是很喜欢夫人的，但是苏荷姐姐进府之后，老爷就再也没去过夫人院子。一应的起居还有平日里的奏疏，都是苏荷姐姐经手的。苏荷姐姐人很好，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从来不会像夫人一样责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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