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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到六十六章

    江月赶到皇后的宫殿之中,刚进入便听到了哭声,高高低低地一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哭。

    “别哭了!乱哭什么!”江盈盈握着无双的手,回头呵斥道,她看到进来的江月,赶紧示意人过来,转头对床上的人说:“他来了,你看。”

    江月缓慢地靠近,入眼便是闭着眼睛的母后,似乎是意识不太清醒,她紧紧握着江盈盈的手,口中喃喃地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江月一把跪在床前,他握住无双的另外一只手,轻声喊道:“母后,我来了。”

    他亲昵地将脸颊靠在那手上,想到了那个小太监的话,眼眶一热,喃喃道:“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母后才会这样,我愿意代替母后承受病痛,我愿意啊,为什么上天听不到我的愿望……”

    江盈盈看着江月的样子,心中大恸,她知道无双缠绵病榻太久了,那一身的积郁和病痛纠缠了十几年,哪怕是钢筋铁骨,也是受不住的。

    无双的时间,真的到了。

    但是,江月才与无双相识不过一月,此番若是阴阳相离,实在是命苦啊。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手上,无双似乎是有所感觉,缓慢地睁开眼睛,她朦胧间似乎看见了一个少年在自己的床边喊着自己,她听到了对方唤自己“母后”。

    “孩子,我的孩子,是你回来了吗?”无双费力地睁开眼睛,她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江月将无双的手握得更紧,微微凑近了过去:“是我啊,母后,是我,月儿。”

    无上朦胧的意识此番清醒,她听到月儿两个字,眼中涌出泪水,摇头呢喃道:“不是,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

    江月凑近了,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失望。

    他也听清了对方的话。不是?他不是母后的孩子?

    忽然,他脑中仿佛闪过了一道闪电,他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一种恐怖的直觉让他浑身发寒。

    他说不清那种直觉到底是什么,只是一种感觉,他仿佛想通了什么,明白那直觉对他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他将手中的手握得更紧,感觉到挣扎,也没有放松力道。

    “孩子,我的孩子在哪?”无双意识开始昏沉,她想要抽回那强大力道之下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痛觉之下,她竟然流下了泪水,本能地开始呼唤。

    “我在,母后,我在这里。”江月喊道。

    “不是,你不是……”无双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江盈盈赶紧点了无双几处穴位,喊了一声,外面的医官鱼贯而入。

    “月儿,你母后现在意识昏沉,你不要在意。”江盈盈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她顿了顿说,“你先去外面等待,等会稳定了我再叫你进来。”

    江月抬头看了眼江盈盈,他目光澄澈又认真:“姑姑,你不会骗我是吗?”

    江盈盈在少年人的目光之下忍不住侧了侧,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不会。”

    江月没有再说什么,他出了宫殿,走在了宫殿外的台阶上。

    远处祭天活动似乎还在举行,这边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江御的耳中。

    江月心想,若是父皇得知母后有危险,必定不会再祭天了,这个祭天活动本身大半原因就是为了保佑母后吧。

    忽然,他看见天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鸟,火红的翅膀几乎遮掉了大半的天空。

    那只鸟从祭天台上飞过,压过众人头顶,飞入了皇宫。

    祭天台的人都愤怒不已,能够公然有次操作的人,只有那个所谓的国舅无极了。

    “太放肆了!”

    众大臣愤然道。

    祭天活动还未结束,江御皱着眉看着进了皇宫的木鸟,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转过身看向台下,宽大华丽的服饰在空中划出一大大圈。

    底下之人全都低头不敢正视,甚至有几个人还在瑟瑟发抖。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皇宫位置,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无极与无双两人是双生子,有心灵感应。无极虽然是傲慢至极,但是也不会如此无礼,公然在祭天活动之时,做出这等举动。

    “皇上,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皇后病危了。”

    ——

    无极到了皇后宫殿外,带着江枫直接要进宫门。

    江月看见江枫十分震惊,为何,江枫会在这里。

    江枫也看见了江月,他在路上已经听无极说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如果无极没有说谎的话,眼前这个人替自己背了十八年的“煞星”黑锅。

    江月在看见江枫眼睛的瞬间,突然就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太像了,这双眼睛。

    他的手开始颤抖,他想到了皇后呢喃之中,无意识说出的话,他不是她的孩子。

    他似乎要触及到什么真相,但是,他却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去探索。

    “江月,好久不见。”

    江月想要说话,他的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无极眉头紧皱,他微微捂住了心口位置,心慌至极,隐隐约约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要剥离他的血肉离开他了一般。

    他催促着江枫,看也没去看江月。

    江月却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

    “不——不准。”江月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眼中的泪水如掉线的珍珠一一砸碎在地面,眼光中浮现一抹狠色,“不准进去,不准。”

    他不准江枫进去,绝对不准。

    江枫默然,刚要说话,无极就冷冷地拔剑。

    “让开!”

    无极自然是认得江月,而且,江月能够来到皇城参加祭天活动,少不得他的手笔。

    当时,他知道无双身体太差了,最主要是积郁散不开,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宣泄口。

    他想到了江月,哪怕是个冒牌货,无双看见这个人,心里应该也会开心些吧。

    但是,此刻,他已然有了杀意。

    胸口那痛觉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必定是无双状况不好!

    他看见还当着自己的少年,起剑:“剑斩三千!”

    逼人的杀意席卷周围,杀意之中,更逼人的是剑意。

    剑意与杀意相杂融合,无形无念,无法无天,万千之种种,皆在手中一剑斩之。

    无极此时宛如真正的地狱修罗。

    “让开!不然,就死。”

    然而,江月面对如此癫狂状态的无极,丝毫不相让。他双手翻转之间,周身符箓浮现,光华点点,清俊的面容没有表情,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无极冷笑一声,飞身逼上,剑招出手,敢拦他的路,那就去死吧。

    “铛——”

    金戈相碰,迸射的火星爆闪而出,狂乱的剑意四散而去。

    “你干什么?”无极瞪着拦住自己的江枫。

    “你疯了吗?你那剑之下,他就死了。”江枫也瞪着无极,他手上一个用力,将无极推开了一些。

    江枫将随手提的剑扔给了原主人,刚才片刻间的动静,此处已经来了禁军,此刻正谨慎地盯着他们呢。

    “他不死,他会让你进去吗?”无极看着江月宛如看着一个死人,嘲讽地对江枫说道。

    江枫转头看向了江月,对方依然沉默,这便已经是回答了。

    一边赶来的禁军这下是听到了无极的话,他们死都没想到,这大舅还要杀自己的外甥,而且,还是在皇宫里面动手,而且,还是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当他们是死人吗?

    “保护三皇子!”

    江月一下子被众人围住了,更是直接宫殿的宫门围得水泄不通。

    无极忽然笑了,然而,周身的杀意却更浓烈了。

    “不过是大开杀戒罢了,我又不是没做过。”无极眼睛扫过一众禁军,直直地盯着被人围住的江月,“你不让他进去又如何,一样是个假货,真是可笑至极。”

    江月的脸色瞬间惨白,周身的法决符箓光华都黯然失色了一般,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师父常常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月儿,你心不宁,切忌,是非是在人心,善恶皆在一念,大道在前,稳住道心。

    “噗!”江月吐出了一口鲜血,周身的光华全部消失了,摇摇欲坠地站着,一双眼睛仿佛发灰了一般。

    “江月!”江枫想要上前,刚走没几步,江月便抬起头,却死死地盯着他,“滚!”

    江枫站在原地不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眼前之人,还是自己认识的江月吗?那个在溪云山庄,努力站在啸天狼身边,却低着头的江月。

    “你滚!”江月一步一步地走向江枫,他有些踉跄地抓住了江枫的袖子,咬牙道,“你想怎样?你为什么不走?我求你,求求你,你走好吗?”

    江月泛红的眼睛中滚落的泪水滴在江枫的手上,他说着双腿就要跪下去。

    江枫一把拉住人,他望了一眼高大的宫殿,又看向江月说:“对不起……”

    江枫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猛地推开了江月,一抹寒光在眼前闪过。

    他握住了手腕处的伤口,鲜红的血从他紧握的手指间流出。

    “找死!”无极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此刻见血,更是想都不想就要出手。

    “你们干什么!住手!”江盈盈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你们先离开,这里交给我。”

    禁军犹豫地看着江盈盈,他们是保证宫中安危的,此刻正是紧急时刻,他们怎么能擅自离开。

    “还不走?”江盈盈却强硬地看着禁军,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

    禁军见了令牌便领命离开了。

    江盈盈扫了一眼,目光在看到江枫的一刻愣了愣,又赶紧看向了江月,再看向无极时便大概明白发现了什么。

    “我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话不多说了。”江盈盈摇了摇头头,她直接说,“进去吧,里面也一团乱,无双的情况很不好。”

    “他不能进去。”江月指着江枫说道。

    江盈盈拉过江月想要解释,江月直接避开了,冷然地说:“除非我死了。”

    我活着,他就绝不能踏入宫门一步。

    “月儿……”江盈盈还想说话,江月打断她,认真地说,“姑姑,你说你不会骗我,是吗?”

    江盈盈僵在原地,她甚至不敢直视江月的眼睛。

    “好,我成全你。”无极倒是个心冷之人,他才不管别人的死活,他只知道,此刻,他的妹妹要见自己的孩子,别说杀一个人,就是杀十个,一百个,他也杀得了。

    江月盯着无极,他微微弓起背,像一只垂死针扎的兔子,要发动致命的最后一击。

    “月儿,让他进去。”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江月愣愣地看向江御,那个人还没有换下华丽的衣冠,高高在上,真真就是无情帝王的样子。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进去?”江月指着江枫的手都在发抖,他质问江御,“让他走,我去见母后,他要见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

    江御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眉眼之间的疲惫几乎要涌出来了一般,微微叹气:“月儿,你们都可以去见无双。”

    “这算什么?”江月自嘲地笑了,“施舍?你们是在可怜我吗?”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昏过去了!”一个宫女忽然跑出来,她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人,一下子愣着原地,但是迫于压力又不得不把话说完,“医官说……说皇后娘娘快不行了,皇上赶紧去见最后一面。”

    “什么?”无极眼睛都红了,直接推开了人闯进去了。

    江月也望着那个宫殿,脚却没有动。

    “你进去吧。”江御看向江枫说道。

    江月猛地看向江御,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力禁锢在原地,一回头,看见了父皇身边的暗卫,此刻正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肩膀。

    江枫看了江月一眼,然后便进了宫殿。

    “为什么?为什么?”江月看着江御,暗卫的手一松,他便到了江御的身前,抓着他宽大的华服问,“父皇,这就是你不爱我的原因吗?这就是你们厌弃我的原因吗?不是什么煞星,也不是因为我造成母后体弱,假的,哪怕我再努力,我再勤奋修炼,我如何优秀,想要补偿,我如何为你们祈祷,都没用,因为都是假的!”

    江月一只手受不了一般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轰隆的雷声下,倾盆大雨降临,他抬头仰望灰黑的天空,痛苦地拿出了之前伤江枫的匕首,想要了结自己。

    然而,暗卫却误以为他要伤害江御,一掌将江月拍飞了出去。

    江月滚落高高的台阶之下,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眯起眼睛,朦胧间看见了台阶上高高在上的江御,他握紧了拳头,喃喃道:“骗子,都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