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到六十四章
千面鬼被打得节节败退，气势上却丝毫不低，反而是笑得越加猖狂了。
“有趣，实在是有趣啊！”千面鬼被一剑刺破了肩胛骨，他微微低头看了眼胸口位置的树枝，眼中邪气横生，“我对你的身份开始感兴趣了。”
江枫眼中杀意再起，抬手一掌拍向对方的心口。
千面鬼防住了，但是没有挡住，十分的掌力少也是承受了五分，顿时口吞鲜血，倒在地上。
江枫心下发狠，他之前便已经听说过千面鬼的看家本事是什么，仿天下大侠之招，招招入木三分，此时，他不得已使出了无情剑诀，那此人就必死无疑。
江枫手起剑落，剑光摄入千面鬼那双眼睛里。
“无情剑诀……”
突然，一股强烈的剑意自千面鬼的身上迸射而出，只见他藏在暗处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剑，堪堪挡住了江枫的剑。
用的，正是无情剑诀！
饶是江枫，此时也目瞪口呆，他在那一剑的剑势之下退了三步，正是这三步，给了千面鬼喘息的机会。
对方像一只鲤鱼一般忽然活过来，一个挺身就站了起来，接连几剑冲向有些措手不及的江枫。
江枫急忙应对，只是再想反手之时，对方已经一剑冲向了李清秋。
“不好！”
他心念电转，救下李清秋之后，千面鬼也已经没有了踪迹。
江枫将李清秋救下，他看了眼千面鬼离开的方向。
李清秋看出他的意思，直接说：“我没事，你快去追他吧。”
江枫看了李清秋一眼，点点头道：“我若一日未回，你便自行前往帝丘。我杀了千面鬼也会过去。”
李清秋点头应了。
江枫不敢多耽误，直接起身去追千面鬼。
——
帝丘。
江月从马车上下来，他抬头看着高大的城墙，城墙后面巍峨的宫殿，开心地笑了。
“三殿下，咱家是小福子，皇上正等着你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江月赶紧跟上前面公公的脚步，穿过了弯弯绕绕的各种长廊，高高低低的各式宫门，路上碰到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看见他都会先跪地，等他先过去了再起身。
江月不免开始有些紧张了，更加挺直了腰背，严肃着一张脸跟上。
“皇上，三殿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小福子躬身说道。
“让他进来吧。”江御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又唤了一个小太监，“你去和盈盈说一声，让张尧尧到这里来。”
吩咐完之后，江御看了看周围，眼中罕见地有些茫然。
“见过父皇。”
江御回过神，看向下面跪在地上的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先叹了一口气，才起身将人扶起来道：“你以后见我，不必行礼了。”
江月微微抬眼看了眼自己的父皇，高大威武，面容俊朗，气势不凡，听到对方的话，呆了呆便答：“好的父皇。”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的气氛有些安静下来，江御好一会才又说：“路上辛苦吗？”
“不辛苦！”
江御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想了想问：“你师父可好？”
“好！”
江御打量了下对方的一身，随口道：“等下让人给你做两身衣裳。”
“谢谢父皇！”
江月笑颜如花，一双眼睛充满开心。
江御正想要再说什么，殿外便传来了张尧尧的声音，他赶紧说：“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他让人将张尧尧带进殿来，张尧尧第一眼便看见了江月。
“江月，你终于来了！”张尧尧见到朋友，也十分高兴，“我等了好久。”
江月有些害羞，不过，他之前也和张尧尧见过面，虽然不熟，但是，他还是高兴的。
两人到一边聊了会天，江御便再次坐到了桌子前，刚想拿起奏折来看，让他们两人自己去外面玩。
江月却先一步开口说：“父皇，我想去见见母后。”
江御还没说话，张尧尧便直接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我认识路，我带你去。”
江月眼睛瞪大，充满惊喜，他一把拉住张尧尧的手说：“真的吗？”
张尧尧直接揽着江月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和江御打招呼说：“舅舅，我带江月去看看舅母，我们走了。”
江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江御一眼，看对方没有反对，又十分开心地跟在张尧尧的身后，蹦蹦跳跳的可见心情。
江御望着离开的两个少年，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江月一路上听张尧尧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觉得十分羡慕。
“这有什么，过两天我带你出宫外，我也让你尝尝我娘酿的酒，可好？”
“好啊！”江月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又犹豫道，“我可以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张尧尧奇怪道。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没一会就到了皇后的宫殿外面。
“你来得晚了些，要是早点来，还能看见某个人跪在这里呢。”张尧尧想到江止，嗤笑道。
江月却没留意他说的这个话，注意力都放到了如何面对皇后上了。
他紧张又兴奋，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一个平安结，他结了整整十天的印，只求这个东西可以留到皇后身边，保佑对方平平安安。
他跟在张尧尧的身后，对方比他熟练得多，也自然随意地多。
“娘，你看我带了谁来。”
张尧尧一进宫殿就喊娘。江盈盈听见动静匆匆出来了，一把就握住了江月的手：“你就是阿月吧，好孩子，让姑姑好好看看你。”
江月的手忽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他抬头看着眼前美丽又亲切的妇人，眼眶不由得一热，原来，这是他的姑姑呀。
真好。
“姑姑。”江月小声喊了一句。
江盈盈笑得更加开心了，手轻轻地摸了摸江月的脸说：“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江月轻声说。
张尧尧忽然低头看了江月一眼，想不通似的摸了摸脑袋，他怎么感觉，江月都快哭出来了。
“来，随我去见见你的母亲。”江盈盈拉着江月就往内殿走去。
江月一进去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女子，对方蒙着面纱，似乎睡着了，又像是听见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了江月的目光。
无双直直地看了江月许久，正待江盈盈想要开口介绍之时，无双才柔柔地一笑：“你就是小月儿吧。”
江月快步上前，一下跪在了床前，眼中含泪，张张口，倒是想喊，又是喊不出口。
“傻孩子。”无双虚虚地握着江月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受苦了。”
江月摇摇头，颤抖地喊了一句：“母后，我过得很好。”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怀中拿出了平安结，递给无双说：“这是我做的小玩意，母后放在身边，就当是孩儿尽孝了。”
无双接过平安结，怜惜地看了江月一眼。
江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面纱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但是，那双眼睛却如那副画上一模一样。
他看着看着，便又想起了那股奇怪的熟悉感，这双眼睛，仿佛在哪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过几日就是祭天大典了，你好好休养，养足了精神才好。”无双已经听说了江月的来意，便拉着对方的手叮嘱道，又说了些别的话。
江盈盈看出了无双的疲态，便说让人先休息，过两日再来看。
江月告别了无双，跟着江盈盈出了殿门。
“你在宫里，可能也住不惯，既然与尧尧相识，不如去姑姑家住两日，也有个伴，你说呢？”江盈盈看着江月问道。
江月自然明白江盈盈在为自己着想，他的确生性腼腆，不好与人交流。这深宫之中，谨言慎行，规矩很多，若是不小心出了差错，他什么都不懂，难免出糗。
不过，他还是不想出宫。
“多谢姑姑的好意，只是我想这几日熟悉熟悉祭天的事宜，出宫了来回走动也麻烦，便留在宫中吧。”江月说道，又咬了咬唇说，“我也想可以时常去看看父皇母后。”
江盈盈听到这话，自然不能再劝了，便带着张尧尧出宫去了。
——
江枫一路追踪千面鬼，虽然对方隐蔽身形，但是受伤太重，而且，江枫穷追不舍之下，还是露出了马脚。
千面鬼被一道剑光直接打出了身形，从林子里滚到了道上。
他狼狈地爬起来，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双眼睛满是血丝：“你倒是追得紧，不过，你就不怕我路上有人接应？再追下去，死的不定是谁。”
江枫却是一身的杀意，听着这话也没有任何反应，眼前这人，他是杀定了。
千面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直接将瓶子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嘴里，几乎是肉眼可见，他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身上流血的地方也止住了。
“既然左右是死，不如与你拼一把。”千面鬼笑得诡异，“我倒是也想试试无情剑诀，啊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江枫的剑已经到了身前。这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但是，在他的手里，如同玄兵神铁，威风赫赫，厉声萧萧。
“烈火燎原！”千面鬼手中一掌拍出，眼前烈火滔天，如一条火海有了生命，直逼江枫而去，像是要活吞了人一般。
江枫认出这招，这是当时千面鬼与阎魔对决时，阎魔的绝招，只是被千面鬼随意学了来，威力却丝毫不比阎魔差，甚至过犹不及。
他冷哼一声，长剑当空一斩，火海一分为二。
千面鬼面色不改，他当然不可能以为阿猫阿狗的招数就可以挡住江枫。
他只是挡一挡，手中不知何时也拿出了一把剑，他的眼中充满了狂热。
他的手开始动，脑海中江枫挥剑的动作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历历在目。他越试越兴奋，那股无名的狂热让他几乎相信，他是这剑道第一了。
“无情剑诀！”
千面鬼比江枫还早一步出手，流光晃动，长剑当空如飒飒神明降世，恐怖的气势引来风云异动，一道道雪白的剑光从天而降，如一颗颗的流星降落，茫茫天地，银光硕硕。
江枫望着这一剑，眉头微微皱起。
哪怕是再不相信，他也必须承认，这真是无情剑诀。
只是，千面鬼看过他出手，却不懂其中真正奥义，只能模仿个六分。
剑诀之中还可以看见破绽，但是，对方实力已经达到了入微境界，这破绽，在绝对的境界实力面前，仿佛也微不足道了。
若是境界比入微低的人对上这一剑，断然是挡不住的。
他的境界是入微，不过他不过刚入入微不久罢了，仍然不如对方深厚。
但是，他深熟无情剑诀，这破绽，在他眼中，便是致命的了。
江枫长剑当空，一剑斩下。
同样的招式，无情剑诀第二式——流星白羽。
在他的剑下，一剑出，仿佛眼前斩出了一个新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全然是杀意，全然是剑意的世界。
刹那间，火树银花，流星当空，这美丽的景致如一把锋利的剑，杀向敌人。
两剑之下，千面鬼还是不敌，再次受伤。
忽然，东边传来一阵强大的气息，一声暴喝传来：“谢如雪！”
江枫听到这个名字，一丝分神，赶忙看去。
哪成想，对方竟是一招直逼他而来，他急忙起剑御敌。
千面鬼看准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江枫看见千面鬼离开，暴喝：“想走？！”
他长剑脱手，一剑直直刺向千面鬼的后心。
他还想再去杀了千面鬼，但是，远来的敌人已经到了身前，还不待看清面容，一只利爪抓向心口，竟然直接就要取他的性命。
江枫不得不先挡住这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千面鬼被剑刺中，但是，却还是步伐踉跄地逃走了。
他心中暴怒，转眼看向眼前之人，杀意腾腾。
“找死！”
他手中一握，灵气凝气成形，一剑划向对方的咽喉。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江枫可以凝气成形，险险躲过这一剑。
江枫下一剑便是杀人之招。
“无情剑诀第一式：冷月残声！”
天地间，浓云遮住了日光，惶惶天地，只有一抹剑光破空而起。
那剑光映着江枫杀意浓烈的眉眼和面容，也映着敌人的面容——正是无极城城主，无极。
“无情剑诀？来得好啊！”无极看清江枫的面容愣了一瞬，感受到了无情剑诀的剑意，冷哼一声，一只手背在身后，竟然是想单手对敌。
江枫话不言多，剑下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小跑几步，身法迅速变幻，一个助力飞入半空，一剑下劈。
无极微微眯起眼睛，强悍的实力碰撞，他竟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这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无情剑诀？
他和谢如雪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他脸上却是不显露分毫，衣袍纷飞，不动如山。
就在江枫的剑就要对上无极时，一道火红的光芒闪出，刹那间，仿佛听到了凤啸九天的厉声，惶惶然，仿佛是神兽出世。
江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冷漠，没想到，这随意碰到的一个疯子，竟然也是个绝对高手。
但是，再强，他也要杀了对方。
两剑碰撞，锋利的剑刃一路滑过，璀璨的火花星子带了一路，最后堪堪停住，两人两剑都不相上下地对峙抵抗着。
江枫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紧握的手心中流出了鲜血，他眼睛盯着玄天剑下压着的无极剑，这把剑，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人融化一般，他的手心此时绝对已经溃烂了。
另外一边，无极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少年人，就算是谢如雪的徒弟，也顶多是一个少年人而已了。
却不想，这个少年人绝对出乎了他的意料。
难不成，又是一个谢如雪？苍天不公，竟出些孽种来祸害人间！
他脚下在刚才对峙下，又退了半步。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个人，足以高看一眼。
两人心念不过是数秒间，这数秒间的沉默，随后，周围忽然爆出剧烈的响声，方圆几里的树木一一坍塌了。
这才是两人对决的动静。
无极开口想问江枫到底是什么人，总算是正眼开始瞧人了。他一抬眼堪堪就撞入了少年人的眼睛，他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江枫。
江枫皱了皱眉，对面的人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让人好生奇怪。
他也不愿拖战，退身起剑，准备速战速决。
无极被对方的动作弄得反应过来，他忽然激动地问：“你今年几岁？十八！是不是十八岁？”
无极仿佛一下子想通了，是了，天下间，只有谢如雪会无情剑诀，那个废物将无情剑诀看得像命根子一样，怎么会轻易让别人学的。所以江枫必定是谢如雪亲近之人。
但是，从未听过谢如雪那个冰块身边有任何亲近之人。
除了……除了十八年前，带着三皇子消失之后，再也没有听过谢如雪的消息。
所以，眼前之人就是，就是三皇子——是他的大外甥！
是的，他不会认错，那双眼睛，简直和无双一模一样。
江枫皱眉看着对面自言自语的人，疯疯癫癫的样子，最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双眼睛跟电灯泡一样放光地盯着他。
至于对方问的问题，他是不是十八岁都不重要，因为，他现在就要杀了对方。
无极感受到了江枫浓烈的杀意，他赶紧上前一步，厉声道：“做什么？这就是你面对长辈的态度？”
江枫愣了一下，冷冷地说了一句：“疯子！”
提剑就上，每一剑都是下了死手。
无极暴怒，他一边退一边吼：“放肆！我是你舅舅！”
“我是你爹！”江枫嘲讽地说了一句，随即起式，无情剑诀第二式出手，无极也不得不认真对战。
两人杀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这战意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畅快淋漓的感觉。
无极退了数十步，他远远地看着江枫，仰天大笑：“不愧是我的大外甥，这等实力，同龄之人你已然是无敌境界了。”
江枫依然冷漠，这人口口声声就要当他舅舅了，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可惜脑子坏了。
“你现在同我去见你母亲，她一直在等你。”无极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
江枫听到母亲二字有些触动，随即又想到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疯子，理他作甚。
“看你是个疯子，也算可怜，今日我不杀你，来日再敢坏我的事，我必定挖了你的脑子喂猪。”江枫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无极却赶紧拦住人，面容一肃：“你今日走了，你娘该如何？她可是等了你整整十八年。”
江枫有些茫然，这人到底在搞什么。
无极语气微微软下来：“路上，我再和你解释吧。”
——
上京帝丘。
今日皇城之中，每家每户都杀了一只家禽，放了血供奉在家门口位置，所有街道都没有小贩，没有人流，诡异地安静。
人人都在家里祈祷，愿这一次的祭天活动一切顺利，保佑家国安康。
江月站在祭台的一侧，高高的祭台下是一层一层的台阶，台阶之下是百官朝拜，其中，姜皇衣冠华服，戴着金色的帝皇束冠，气势威严，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江月看着姜皇上来了，上前一步将手中端着的琼液奉上，然后缓慢地从一侧退下了祭祀台。他远远地仰视那个祭祀台，姜皇已经在燃香了，他也忍不住闭目开始祈祷。
愿母后身体康健，愿父皇身体康健……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太监似乎想要上祭祀台，但是被人拦下来，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人拖下去。
他记得这小太监似乎是昨日在姜皇贴身的大太监宁福身边的徒弟小太监，之前还接待过他。他心中忽然有些不详的感觉，脚步匆匆地拦住了人。
“这是怎么了？”
侍卫看见是三皇子，赶紧说：“这小太监扰乱祭天，我们正要将他赶出去。”
小太监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说话还一抽一抽地哽咽，似乎想要和江月说什么，又说不清楚。
“你慢点说。”江月上前拍了拍小太监的后背，语气安抚道，“不用紧张。”
小太监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三皇子还会特地安慰自己。他一下子便停住了哭声。
小太监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拉住三皇子的手说：“三皇子，皇后，皇后……快不行了。”
江月怔住了，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祭台，脚下一软坐在地上，那些祈祷，那些平安的祝福，那些符箓，包括父皇和他说过的这场祭天，全都背叛了他，欺骗了他。
“三皇子，你快去看看吧。”小太监又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推着江月。
江月猛地回神，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了两步跑了出去。
“有趣，实在是有趣啊！”千面鬼被一剑刺破了肩胛骨，他微微低头看了眼胸口位置的树枝，眼中邪气横生，“我对你的身份开始感兴趣了。”
江枫眼中杀意再起，抬手一掌拍向对方的心口。
千面鬼防住了，但是没有挡住，十分的掌力少也是承受了五分，顿时口吞鲜血，倒在地上。
江枫心下发狠，他之前便已经听说过千面鬼的看家本事是什么，仿天下大侠之招，招招入木三分，此时，他不得已使出了无情剑诀，那此人就必死无疑。
江枫手起剑落，剑光摄入千面鬼那双眼睛里。
“无情剑诀……”
突然，一股强烈的剑意自千面鬼的身上迸射而出，只见他藏在暗处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剑，堪堪挡住了江枫的剑。
用的，正是无情剑诀！
饶是江枫，此时也目瞪口呆，他在那一剑的剑势之下退了三步，正是这三步，给了千面鬼喘息的机会。
对方像一只鲤鱼一般忽然活过来，一个挺身就站了起来，接连几剑冲向有些措手不及的江枫。
江枫急忙应对，只是再想反手之时，对方已经一剑冲向了李清秋。
“不好！”
他心念电转，救下李清秋之后，千面鬼也已经没有了踪迹。
江枫将李清秋救下，他看了眼千面鬼离开的方向。
李清秋看出他的意思，直接说：“我没事，你快去追他吧。”
江枫看了李清秋一眼，点点头道：“我若一日未回，你便自行前往帝丘。我杀了千面鬼也会过去。”
李清秋点头应了。
江枫不敢多耽误，直接起身去追千面鬼。
——
帝丘。
江月从马车上下来，他抬头看着高大的城墙，城墙后面巍峨的宫殿，开心地笑了。
“三殿下，咱家是小福子，皇上正等着你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江月赶紧跟上前面公公的脚步，穿过了弯弯绕绕的各种长廊，高高低低的各式宫门，路上碰到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看见他都会先跪地，等他先过去了再起身。
江月不免开始有些紧张了，更加挺直了腰背，严肃着一张脸跟上。
“皇上，三殿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小福子躬身说道。
“让他进来吧。”江御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又唤了一个小太监，“你去和盈盈说一声，让张尧尧到这里来。”
吩咐完之后，江御看了看周围，眼中罕见地有些茫然。
“见过父皇。”
江御回过神，看向下面跪在地上的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先叹了一口气，才起身将人扶起来道：“你以后见我，不必行礼了。”
江月微微抬眼看了眼自己的父皇，高大威武，面容俊朗，气势不凡，听到对方的话，呆了呆便答：“好的父皇。”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的气氛有些安静下来，江御好一会才又说：“路上辛苦吗？”
“不辛苦！”
江御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想了想问：“你师父可好？”
“好！”
江御打量了下对方的一身，随口道：“等下让人给你做两身衣裳。”
“谢谢父皇！”
江月笑颜如花，一双眼睛充满开心。
江御正想要再说什么，殿外便传来了张尧尧的声音，他赶紧说：“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他让人将张尧尧带进殿来，张尧尧第一眼便看见了江月。
“江月，你终于来了！”张尧尧见到朋友，也十分高兴，“我等了好久。”
江月有些害羞，不过，他之前也和张尧尧见过面，虽然不熟，但是，他还是高兴的。
两人到一边聊了会天，江御便再次坐到了桌子前，刚想拿起奏折来看，让他们两人自己去外面玩。
江月却先一步开口说：“父皇，我想去见见母后。”
江御还没说话，张尧尧便直接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我认识路，我带你去。”
江月眼睛瞪大，充满惊喜，他一把拉住张尧尧的手说：“真的吗？”
张尧尧直接揽着江月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和江御打招呼说：“舅舅，我带江月去看看舅母，我们走了。”
江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江御一眼，看对方没有反对，又十分开心地跟在张尧尧的身后，蹦蹦跳跳的可见心情。
江御望着离开的两个少年，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江月一路上听张尧尧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觉得十分羡慕。
“这有什么，过两天我带你出宫外，我也让你尝尝我娘酿的酒，可好？”
“好啊！”江月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又犹豫道，“我可以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张尧尧奇怪道。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没一会就到了皇后的宫殿外面。
“你来得晚了些，要是早点来，还能看见某个人跪在这里呢。”张尧尧想到江止，嗤笑道。
江月却没留意他说的这个话，注意力都放到了如何面对皇后上了。
他紧张又兴奋，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一个平安结，他结了整整十天的印，只求这个东西可以留到皇后身边，保佑对方平平安安。
他跟在张尧尧的身后，对方比他熟练得多，也自然随意地多。
“娘，你看我带了谁来。”
张尧尧一进宫殿就喊娘。江盈盈听见动静匆匆出来了，一把就握住了江月的手：“你就是阿月吧，好孩子，让姑姑好好看看你。”
江月的手忽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他抬头看着眼前美丽又亲切的妇人，眼眶不由得一热，原来，这是他的姑姑呀。
真好。
“姑姑。”江月小声喊了一句。
江盈盈笑得更加开心了，手轻轻地摸了摸江月的脸说：“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江月轻声说。
张尧尧忽然低头看了江月一眼，想不通似的摸了摸脑袋，他怎么感觉，江月都快哭出来了。
“来，随我去见见你的母亲。”江盈盈拉着江月就往内殿走去。
江月一进去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女子，对方蒙着面纱，似乎睡着了，又像是听见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了江月的目光。
无双直直地看了江月许久，正待江盈盈想要开口介绍之时，无双才柔柔地一笑：“你就是小月儿吧。”
江月快步上前，一下跪在了床前，眼中含泪，张张口，倒是想喊，又是喊不出口。
“傻孩子。”无双虚虚地握着江月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受苦了。”
江月摇摇头，颤抖地喊了一句：“母后，我过得很好。”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怀中拿出了平安结，递给无双说：“这是我做的小玩意，母后放在身边，就当是孩儿尽孝了。”
无双接过平安结，怜惜地看了江月一眼。
江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面纱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但是，那双眼睛却如那副画上一模一样。
他看着看着，便又想起了那股奇怪的熟悉感，这双眼睛，仿佛在哪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过几日就是祭天大典了，你好好休养，养足了精神才好。”无双已经听说了江月的来意，便拉着对方的手叮嘱道，又说了些别的话。
江盈盈看出了无双的疲态，便说让人先休息，过两日再来看。
江月告别了无双，跟着江盈盈出了殿门。
“你在宫里，可能也住不惯，既然与尧尧相识，不如去姑姑家住两日，也有个伴，你说呢？”江盈盈看着江月问道。
江月自然明白江盈盈在为自己着想，他的确生性腼腆，不好与人交流。这深宫之中，谨言慎行，规矩很多，若是不小心出了差错，他什么都不懂，难免出糗。
不过，他还是不想出宫。
“多谢姑姑的好意，只是我想这几日熟悉熟悉祭天的事宜，出宫了来回走动也麻烦，便留在宫中吧。”江月说道，又咬了咬唇说，“我也想可以时常去看看父皇母后。”
江盈盈听到这话，自然不能再劝了，便带着张尧尧出宫去了。
——
江枫一路追踪千面鬼，虽然对方隐蔽身形，但是受伤太重，而且，江枫穷追不舍之下，还是露出了马脚。
千面鬼被一道剑光直接打出了身形，从林子里滚到了道上。
他狼狈地爬起来，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双眼睛满是血丝：“你倒是追得紧，不过，你就不怕我路上有人接应？再追下去，死的不定是谁。”
江枫却是一身的杀意，听着这话也没有任何反应，眼前这人，他是杀定了。
千面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直接将瓶子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嘴里，几乎是肉眼可见，他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身上流血的地方也止住了。
“既然左右是死，不如与你拼一把。”千面鬼笑得诡异，“我倒是也想试试无情剑诀，啊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江枫的剑已经到了身前。这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但是，在他的手里，如同玄兵神铁，威风赫赫，厉声萧萧。
“烈火燎原！”千面鬼手中一掌拍出，眼前烈火滔天，如一条火海有了生命，直逼江枫而去，像是要活吞了人一般。
江枫认出这招，这是当时千面鬼与阎魔对决时，阎魔的绝招，只是被千面鬼随意学了来，威力却丝毫不比阎魔差，甚至过犹不及。
他冷哼一声，长剑当空一斩，火海一分为二。
千面鬼面色不改，他当然不可能以为阿猫阿狗的招数就可以挡住江枫。
他只是挡一挡，手中不知何时也拿出了一把剑，他的眼中充满了狂热。
他的手开始动，脑海中江枫挥剑的动作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历历在目。他越试越兴奋，那股无名的狂热让他几乎相信，他是这剑道第一了。
“无情剑诀！”
千面鬼比江枫还早一步出手，流光晃动，长剑当空如飒飒神明降世，恐怖的气势引来风云异动，一道道雪白的剑光从天而降，如一颗颗的流星降落，茫茫天地，银光硕硕。
江枫望着这一剑，眉头微微皱起。
哪怕是再不相信，他也必须承认，这真是无情剑诀。
只是，千面鬼看过他出手，却不懂其中真正奥义，只能模仿个六分。
剑诀之中还可以看见破绽，但是，对方实力已经达到了入微境界，这破绽，在绝对的境界实力面前，仿佛也微不足道了。
若是境界比入微低的人对上这一剑，断然是挡不住的。
他的境界是入微，不过他不过刚入入微不久罢了，仍然不如对方深厚。
但是，他深熟无情剑诀，这破绽，在他眼中，便是致命的了。
江枫长剑当空，一剑斩下。
同样的招式，无情剑诀第二式——流星白羽。
在他的剑下，一剑出，仿佛眼前斩出了一个新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全然是杀意，全然是剑意的世界。
刹那间，火树银花，流星当空，这美丽的景致如一把锋利的剑，杀向敌人。
两剑之下，千面鬼还是不敌，再次受伤。
忽然，东边传来一阵强大的气息，一声暴喝传来：“谢如雪！”
江枫听到这个名字，一丝分神，赶忙看去。
哪成想，对方竟是一招直逼他而来，他急忙起剑御敌。
千面鬼看准时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江枫看见千面鬼离开，暴喝：“想走？！”
他长剑脱手，一剑直直刺向千面鬼的后心。
他还想再去杀了千面鬼，但是，远来的敌人已经到了身前，还不待看清面容，一只利爪抓向心口，竟然直接就要取他的性命。
江枫不得不先挡住这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千面鬼被剑刺中，但是，却还是步伐踉跄地逃走了。
他心中暴怒，转眼看向眼前之人，杀意腾腾。
“找死！”
他手中一握，灵气凝气成形，一剑划向对方的咽喉。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江枫可以凝气成形，险险躲过这一剑。
江枫下一剑便是杀人之招。
“无情剑诀第一式：冷月残声！”
天地间，浓云遮住了日光，惶惶天地，只有一抹剑光破空而起。
那剑光映着江枫杀意浓烈的眉眼和面容，也映着敌人的面容——正是无极城城主，无极。
“无情剑诀？来得好啊！”无极看清江枫的面容愣了一瞬，感受到了无情剑诀的剑意，冷哼一声，一只手背在身后，竟然是想单手对敌。
江枫话不言多，剑下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小跑几步，身法迅速变幻，一个助力飞入半空，一剑下劈。
无极微微眯起眼睛，强悍的实力碰撞，他竟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这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无情剑诀？
他和谢如雪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他脸上却是不显露分毫，衣袍纷飞，不动如山。
就在江枫的剑就要对上无极时，一道火红的光芒闪出，刹那间，仿佛听到了凤啸九天的厉声，惶惶然，仿佛是神兽出世。
江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冷漠，没想到，这随意碰到的一个疯子，竟然也是个绝对高手。
但是，再强，他也要杀了对方。
两剑碰撞，锋利的剑刃一路滑过，璀璨的火花星子带了一路，最后堪堪停住，两人两剑都不相上下地对峙抵抗着。
江枫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紧握的手心中流出了鲜血，他眼睛盯着玄天剑下压着的无极剑，这把剑，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人融化一般，他的手心此时绝对已经溃烂了。
另外一边，无极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少年人，就算是谢如雪的徒弟，也顶多是一个少年人而已了。
却不想，这个少年人绝对出乎了他的意料。
难不成，又是一个谢如雪？苍天不公，竟出些孽种来祸害人间！
他脚下在刚才对峙下，又退了半步。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个人，足以高看一眼。
两人心念不过是数秒间，这数秒间的沉默，随后，周围忽然爆出剧烈的响声，方圆几里的树木一一坍塌了。
这才是两人对决的动静。
无极开口想问江枫到底是什么人，总算是正眼开始瞧人了。他一抬眼堪堪就撞入了少年人的眼睛，他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江枫。
江枫皱了皱眉，对面的人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让人好生奇怪。
他也不愿拖战，退身起剑，准备速战速决。
无极被对方的动作弄得反应过来，他忽然激动地问：“你今年几岁？十八！是不是十八岁？”
无极仿佛一下子想通了，是了，天下间，只有谢如雪会无情剑诀，那个废物将无情剑诀看得像命根子一样，怎么会轻易让别人学的。所以江枫必定是谢如雪亲近之人。
但是，从未听过谢如雪那个冰块身边有任何亲近之人。
除了……除了十八年前，带着三皇子消失之后，再也没有听过谢如雪的消息。
所以，眼前之人就是，就是三皇子——是他的大外甥！
是的，他不会认错，那双眼睛，简直和无双一模一样。
江枫皱眉看着对面自言自语的人，疯疯癫癫的样子，最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双眼睛跟电灯泡一样放光地盯着他。
至于对方问的问题，他是不是十八岁都不重要，因为，他现在就要杀了对方。
无极感受到了江枫浓烈的杀意，他赶紧上前一步，厉声道：“做什么？这就是你面对长辈的态度？”
江枫愣了一下，冷冷地说了一句：“疯子！”
提剑就上，每一剑都是下了死手。
无极暴怒，他一边退一边吼：“放肆！我是你舅舅！”
“我是你爹！”江枫嘲讽地说了一句，随即起式，无情剑诀第二式出手，无极也不得不认真对战。
两人杀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这战意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畅快淋漓的感觉。
无极退了数十步，他远远地看着江枫，仰天大笑：“不愧是我的大外甥，这等实力，同龄之人你已然是无敌境界了。”
江枫依然冷漠，这人口口声声就要当他舅舅了，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可惜脑子坏了。
“你现在同我去见你母亲，她一直在等你。”无极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
江枫听到母亲二字有些触动，随即又想到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疯子，理他作甚。
“看你是个疯子，也算可怜，今日我不杀你，来日再敢坏我的事，我必定挖了你的脑子喂猪。”江枫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无极却赶紧拦住人，面容一肃：“你今日走了，你娘该如何？她可是等了你整整十八年。”
江枫有些茫然，这人到底在搞什么。
无极语气微微软下来：“路上，我再和你解释吧。”
——
上京帝丘。
今日皇城之中，每家每户都杀了一只家禽，放了血供奉在家门口位置，所有街道都没有小贩，没有人流，诡异地安静。
人人都在家里祈祷，愿这一次的祭天活动一切顺利，保佑家国安康。
江月站在祭台的一侧，高高的祭台下是一层一层的台阶，台阶之下是百官朝拜，其中，姜皇衣冠华服，戴着金色的帝皇束冠，气势威严，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江月看着姜皇上来了，上前一步将手中端着的琼液奉上，然后缓慢地从一侧退下了祭祀台。他远远地仰视那个祭祀台，姜皇已经在燃香了，他也忍不住闭目开始祈祷。
愿母后身体康健，愿父皇身体康健……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太监似乎想要上祭祀台，但是被人拦下来，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人拖下去。
他记得这小太监似乎是昨日在姜皇贴身的大太监宁福身边的徒弟小太监，之前还接待过他。他心中忽然有些不详的感觉，脚步匆匆地拦住了人。
“这是怎么了？”
侍卫看见是三皇子，赶紧说：“这小太监扰乱祭天，我们正要将他赶出去。”
小太监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说话还一抽一抽地哽咽，似乎想要和江月说什么，又说不清楚。
“你慢点说。”江月上前拍了拍小太监的后背，语气安抚道，“不用紧张。”
小太监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三皇子还会特地安慰自己。他一下子便停住了哭声。
小太监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拉住三皇子的手说：“三皇子，皇后，皇后……快不行了。”
江月怔住了，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祭台，脚下一软坐在地上，那些祈祷，那些平安的祝福，那些符箓，包括父皇和他说过的这场祭天，全都背叛了他，欺骗了他。
“三皇子，你快去看看吧。”小太监又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推着江月。
江月猛地回神，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了两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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