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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求情

    走在路上,我深知一旦为沈瑜作证,我大概将再无宁日,但我欠他的人情得还。如今最好的办法是我为他鸣冤,可是光一个我如何够。我得找到昔日沈瑜的属下同袍,也许其中不乏正义之士。

    我来到衙门,等在他们下班的路上,凭我记忆,我该能认出当初受命送我们入寺的人。当日情形,他那般着急,该是与沈瑜交好。

    我依旧穿着男人的衣衫,等在路上,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

    人多眼杂,我走了过去:“大人,相面吗?我看大人最近印堂发暗,像是遇到了烦心事,在下有解法。”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当即认出了我,他低声说道:“咱们去僻静处说话。”

    到无人处,他一把拉住我:“姑娘杳无音信是逍遥了,留我们大人受牢狱之苦,要不是你…”

    “我都知道了,正是为此而来,我愿上堂为沈大人作证。只是恐怕这样还不够,上位者也许不会在乎真相,可他们却不得不在乎民心,郑大人,我听说沈大人为官清正,政绩斐然,想请大人起草一份求情书,今夜,我们找到那些百姓,签名求情,明日我们内外相联,定能救大人于水火,还有,大人在朝中,可有恩师或亲眷,若有,更能万无一失。”

    “就是没有我才急昏了头,梅姑娘,你可否请令尊为大人说句话。”他踌躇。

    我哑然失笑:“别指望他,谁都有可能,他是第一个不肯救大人的人,此刻,他只怕想着如何避嫌避祸吧。既然没有,那么,便只有当堂对证了。”

    郑大人点头:“只能如此了,可是若是他们反咬你一口,说你作假证,你又当如何?”

    “哪怕大刑加身,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朗朗乾坤,我不信容不下一个清官。”

    他听完,面有愧色:“刚刚是我太着急了,不该误会小娘子。”

    “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吧,我去看过沈大人,他的情况,很不好,多耽误一刻,便是多受一刻罪。”

    郑焕便带我在京都各部走了一遭,一圈下来,我们已经集齐了千人来签求情书。

    郑焕抓抓头道:“我不大通文墨,这求情书是要呈上去的,可是若写的不好,恐怕不好,得找个通文墨的。”

    可是天已经快亮了,我怕来不及,于是抓起笔道:“那么就由我代劳吧。”

    沈瑜,八品县官,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沦落成囚本不足为外人道。

    然其人忠君之心昭昭,爱民之绩历历,虽遭人构陷,身陷囹圄,不改其志,言不愧不悔不辩。

    其性高洁,恶者安敢玷污,安能折辱!一朝入狱,十方恳乞。愿书其功,表其行,请以观。

    雍熙二年夏,洪灾,沈瑜身先士卒,带百姓抗洪,救百姓过万,自身落下风湿,不言悔。

    雍熙二年秋,京都商铺走水,沈瑜带官兵救百姓二十人,挽钱财无数,众人以千金相赠,然其不取分文。

    雍熙二年冬,搭设粥铺救难民,捐薄俸兴学堂,救流离之人于危难。

    …

    雍熙三年秋,尚书之侄横行乡里,不可一世,伤人性命,判斩立决,大快人心,其心安,然其不知险之至也。

    雍熙三年冬,匪盗横行,官府每剿不灭,无人问津,百姓苦不堪言,而今匪盗被其所灭,反遭人质疑攀污,问中伤其身名者,良心安在?问严刑逼供者,其心何忍?问大权在握者,律法何在!

    圣人不受无妄之灾,今千万百姓为期求情,望天子体察其衷心,为其平冤昭雪。

    百姓顿首叩拜,诚其心,乞之,乞之!

    郑焕请众人在书上签名,签完后,天光大亮,东方已白。

    郑焕带着求情书和一众求情者在衙门外等我,我自报乃本案证人,上报以后,我便被人带了进去。

    跪拜之后,我抬头望见沈瑜,他如今亦非官身,却站的笔直,侧身看见我时,他眼中满是震惊:“你不该来。”

    “我该来的!”说完,我指着林沧道:“此贼狡诈,为报被杀兄之仇,才一意攀咬当初抓他的沈大人,沈大人剿匪时,民女就在当场!”

    “你可有在场证据?”那官员说道。

    我从衣袖中拿出一截箭尾:“当初沈大人便是以此箭射中匪首,我当时为了保身,抓断了他的箭尾,还请大人查验!”

    林沧慢慢悠悠开口:“怎知不是我大哥疗伤后把箭头赠予你的,依我看,我大哥没死,而且还和你在一起过,否则哪里来的箭头?”

    “哦,这么说,你承认这是你大哥所中的箭?”我反问林沧。“既然是沈大人射杀,而且还射中了,这不正说明,沈大人和匪首并未勾结吗?只要在当场没有找到此箭箭头,那么即可说明,箭头就是射中了匪首,而大人何不问一问这狡诈的匪徒,反而相信他的话,质问剿匪官员呢,若大人不想杀他,那么为何要去!像各位一样,借口有事不出兵,不更能撇清关系吗?而且既然是勾结,可有书信为证,何时何地可有证人!”

    林沧笑了笑:“好个巧言善变的美人,你所说的都是推测,我有在场证据,可你有吗?谁为证?你说你此前是梅家小娘子,是那么出行一定带了人,谁为你作证?他们为何没来?”

    官员望向我:“有理,谁为你作证?”

    “我说过,此箭尾就是证据!”

    “巧舌如簧!你定与这沈瑜是一伙的,此前你进到狱中自称沈瑜表妹,如今又称自己是梅家女,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我已无计可施,只好道:“你们既然已经认定沈大人是罪人,那么我想问问,通匪证据何在,林沧本就是匪首一党,难道他的话能做证据,既然他的可以,为何我的不可以,大人如此昏聩,可是收了某方好处,故意陷害沈大人!如果说证人,我还真有一个,李衙内身边的高霜刃,只怕你不敢请!”

    正堂上的人唯恐我多说话,“刁民,来人,给我把她押到地牢,做假证,当与罪人同罪!”

    正当衙役过来押人的时候,沈瑜道:“等等,请大人放了她。”

    官员笑道:“那么,你可认罪?”

    外面忽然吵嚷起来:“放了沈大人,沈大人无罪,无罪,无罪!”

    官员一看事态变化,连忙道:“大胆刁民,看来不用刑,你是不招同党了,来人,给我上刑。”

    衙役们架起我,官员看向沈瑜:“沈大人,这个表妹要不要活命,她可不像你,卸了只胳膊还能面不改色,她如何,全看你松不松口了,咱也是没办法!”

    “既已煎熬我身,为何还要煎熬我心!”他脸色苍白,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我。

    “我并不为大人,只为公义,亦九死不悔,大人不必挂心。”我朝他一笑。

    “好一个公义,好一个公义!”他忽然道:“我劝大人三思,当初审那个犯人,那犯人也曾攀咬了一些人,写下一些证词,大人要不要问问尚书,要不要将此公之于众!”

    “满口胡言,来人,给我绑上,看看你沈大人的心有多硬!”话落音,就见有人上来扯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

    “啊!”我几乎痛的昏死过去。

    “沈大人,怎么样,你认吗?”他阴阳怪气的问道。

    “不要认,沈瑜,不能认,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不就是,就是脱臼而已。”

    他刚要张嘴,就听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对着官员耳语,他一下变了脸色,改口道:“既然刑讯之下,大人也不改其口,说明确无此事,沈大人辛苦了,无罪释放吧,至于姓林的,重责五十,押回大牢。”

    他一旦挣脱束缚,立刻来搀扶我。我对他笑了笑:“看看,我们像不像难兄难弟!你伤左臂,我伤右臂。”

    他眼中似含了泪,却终是仰头逼了回去:“我们走。”

    我笑着道:“没想到,大人也会使诈,所谓证词,乃是急中生智吧!”

    他一直不说话,走到外面,郑伦过来扶住我们,“去医馆,先去医馆。”

    郎中看着我俩,道:“谁先治,这时候这医馆就我一个人。”

    沈瑜指了指我,我也没和他客气:“是啊是啊,姑娘家最怕疼了,你们先出去,我怕待会鬼哭狼嚎吓到你们。”

    “我陪着你,你若想鬼哭狼嚎,就鬼哭狼嚎,我们不笑话你。”沈瑜温柔说道。

    郎中瞅了我一眼,“你到底是梅家小娘子还是他表妹?”

    我笑了笑:“表妹,表妹,非亲非故,我为啥来帮他,您说是吧!”

    “也是!”郎中捏住我的胳膊往上一托,我一疼之下,捏住桌角:“郎中,您都不打个招呼!”

    他扫了我一眼:“活动活动,看看成不成,一月之内,不能提东西,不能干重活,知道了吗?”

    我活动了一下胳膊:“大夫真行,我记住了,那么请为沈大人医治吧!我家里有人等我回去,我就不陪你啦,沈大人,好好听医嘱!”

    他眼中有些许错愕,随即了然:“是该回去报个平安。”

    “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沈大人!”我从医馆出来,只觉阳光甚好,一切都挺好,沈瑜应该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