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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替罪

    我们回到江北府时,粥棚坍塌一事已经结案,一个负责采办的工匠承认是自己贪了材料钱,用了腐木代替好木料,才使粥棚质量出现问题。

    此案结案如此之快,让人意想不到,被压死粥棚下的人有十一人,重伤者也有二十多人。受难者家属将衙门堵的水泄不通,称此人不过是替罪羊,要上面给个确实的说法。

    马知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州府银钱已经全部用来购置粮食,出了这样的事,要是不尽快拿钱堵住家属的嘴,尽快结案,闹到京都,他就是第一个被罢免的州官。

    他想起了齐大人,于是一早等在那里想要个对策,或者能借些钱也是好的。

    沈瑜头上裹着厚重的纱布,朝我笑道:“不用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只是受了伤,可是有些人却永远出不来了。这次,我一定要查清事实,给死者一个交代。”

    我握住他的手,叫他和我一起走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也不信那采办的供词?”

    沈瑜摇头:“一个字也不信,那些木料都是我亲自查看过的,并没有腐朽,况且,那日粥棚坍塌的时候,我看到木梁是忽然折断,后来陈翁也说那木料断口齐整,明显是有人故意锯断的,如此恶毒心肠,若留了这样的事祸害,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对了,杜兄去找苏姑娘,可有消息?这一趟,总是辛苦你了,你多歇歇吧,等了了此事,咱们就正儿八经的成婚,省的他们姑娘夫人的混叫。”

    我缓缓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怀瑾,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也笑:“怎么了?女侠去了一趟寒山寺,怎么就伤感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苏姑娘走了,杜兄会找到她的,你不必担心。”

    “如果我走了,你会找我吗?”我低声问道。

    “会的,我会找到你。可是,不要走,我想和你在一起,被砸到的那一瞬间,我在想,我要活着,等你回来,等办完了事情,我们就一起走。”

    原来他还记得,只是我怕,世间事那么多,风波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我们走的了吗?

    嘴里却轻轻答:“好,等查清这里的事,再做决定。”

    马贺来府中的时候很是紧张,沈瑜在这里出了事,他自觉面子上过不去,因此前来探望,沈瑜和他说起案情时,他沉默良久,才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把粮食发出去,若是因这个枝节耽搁了正事,我也难辞其咎。至于沈大人说的有人故意弄塌粥棚一事,要是查的久了却没个定论,倒令人心混乱。等这件事平息,我再慢慢查,就是现下那些家属闹的厉害,得想办法平息啊,我来真是为这事。”

    说来说去,马贺只想早早结案,敷衍过去,可是那么多条人命,怎能敷衍?

    齐斌听了几句,不满道:“合着死了那么多人,拉个替罪羊,用几个钱打发家属,就是知州的对策,您这知州当的真是便宜的很。”

    马贺是老油条,齐斌那样说,他也不恼,“这不是灾民安置要紧吗?我已经检查了其他安置点,倒不像这一处,你们说巧不巧,就那天沈大人在那,就出了事。”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陈翁道:“你是说他们是冲着沈大人来的。”马贺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前一天去查的时候粥棚不是好好好的吗?那采办工匠也不全无辜,确实有以好充次的事,顺着这条线查,也能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查也得暗地查啊,现在明里不是要先安抚人心,稳定局面吗?那采办,我带来了,您几位也得体谅我,借些银钱给我啊。”

    齐昀走了出来:“怪不得说你马贺滑的似条泥鳅似的,既然你带了人,钱我给你带走。”

    马贺连声道谢,“哪里哪里,下官不易,总得在夹缝里求个生存。多谢大人体谅。”

    等马贺走了,齐斌道:“滑头的很,把皮球踢给我们,自己先开溜了。不过这也是个方法,沈兄,咱们这就去审问那工匠。”

    陈翁道:“他既然把人带来,只怕确实此人死不开口,问不出下文,还得费一番功夫啊。”

    齐昀道:“现在外面的人都等着下斩立决的令,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翁道:“我去审问,我就不行问不出个子丑寅卯。”

    沈瑜道:“我也去。”

    我们来到狱中,那工匠就被关在中间牢房。牢中阴湿,一路走去,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沈瑜对我道:“此地不适合你来,回去吧。”

    我摇头,跟了进去,那采办工匠被带到刑房问询,一口咬定是自己贪了钱财买了朽木,这才会引起粥棚坍塌。据他所说,他欠了赌债,才不得已挪用了款项。

    “可那些木料我看过,不是朽木。”沈瑜道。

    采办工匠支支吾吾道:“那些就是朽木,我找人买的,价钱低了几倍。”

    他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错,说着就涕泗交流,似乎悔恨之极。

    沈瑜道:“如此说来,便是我有失查之罪。那么如果是朽木,何必多此一举,在朽木中间锯断一半,导致下雨时粥棚坍塌呢?是你锯断的吗?”

    采办工匠茫然:“锯断的木料?”

    “若是我们说,并非是你口中的朽木令粥棚坍塌,而是另有其人,你好好想想,那人可能是谁,你接触了哪些人?”

    那采办工匠便开始摇头,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样子。

    既然问不出来什么,陈翁道:“好生看着他,看最近有谁来接触他,从那些人下手。”

    回府之后,沈瑜道:“那采办工匠素日和瓦匠那庆阳交好,就让瓦匠代我们去问问他,问之前,让他喝些酒就是。那瓦匠死了,得找个人扮他。”

    我拍手叫好,“扮鬼去问,定能问出来。只是那瓦匠长什么样子?”

    沈瑜画出画像,道:“就是这样,得有劳齐怒兄弟帮这个忙。”

    齐怒点头,只随人去内室装扮。

    到了夜间,狱卒给采办工匠送了酒,并告诉他,他这个案子到这就算结了,这酒就当送行酒,明天砍头,今日给他吃顿好的。采办信以为真,遂放心吃了起来,又对狱卒道:“郊外最大的槐树树洞里面,有块玉佩,不值几个钱,就当是酒钱。”

    狱卒摇摇头:“你没有亲人吗?可以给他们。”采办摇头,他们恨着我呢,不会要我的东西。

    酒饱饭足后,采办摸着肚皮苦笑,眼前烛光忽的一闪一闪,牢房内昏暗起来,他看见那瓦匠站在他的面前,满手满脚血光,就要来掐他:“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惊惧交加的采办慌乱道:“不是我,瓦匠,他们抓了你侄儿,我没有办法,我该死啊!”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姓木,姓木,手臂有一尺长的刀疤。”

    话刚说完,采办忽口鼻流血,齐怒松开手,“采办,快来人!”

    采办是中毒死的,仵作说,中毒已久,定是有人提前就想灭口,线索就这样断了。

    姓木的人,我想了想,这姓氏少见,弄不好也是化名,要想弄清楚,还得找到采办的儿子。

    沈瑜说他一定要找到罪魁祸首,一定要将他正法,而这却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在这之前,京都的旨意下来,以赈灾不力之罪将沈瑜陈翁贬到了苦寒的沧州,二人相视一笑,“好歹还有个伴,结果不算太坏。”

    齐斌很不好意思,“怎么就贬了你们两个,我呢,我不算人是吧。”

    齐昀道:“本来也有你,但是星野的护粮之功记在你的头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齐斌却如同一下成熟了,他不再饶舌贫嘴,只对我们说道:“后会有期,有朝一日,我把你们从沧州请回来,你们得好好活着。”

    分别时,齐斌给我们带了酒,沈瑜多喝了几杯,我也喝的不少,最后醉醺醺的,沈瑜说:“婳儿,沧州苦寒,你和婆婆先在这里等我,等我安顿好了,便写信给你。”

    我只觉浑身无力,眼看他和陈翁一人一骑走远,骗子,说好了了此间事,就要娶我的,说好要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