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崖（二）
老祖界碑的山河之力实际上自圣山历百年前开始，就已经在缓慢消散。
那时候成浩曾去界碑看过，以当时的消散速度，至少还能再顶人间千年光阴，换算到圣山历，就是两百五十年。
两百五十年，足够天机峰的天机师们将天机锁开发到足够完善到足以掌控人间的方方面面的程度，那时候，九州才是真正的安全。
可如今……
太快了啊。
号称掌控天下一切天机的天机锁，事实上只有圣山的几大峰主知道，它还只是个半成品。
成浩感觉自己手心都开始发凉，“什么时候的事？”
何赛沉吟，“十日前。我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一丝山河力散尽，界碑方圆两百里内灵力尽数消失。”
难怪她没有发天机阁简报，灵力消失，简报便无法上达圣山。
何赛接着又丢出一记炸雷，“我查过界碑灵力记录，山河之力消散突然加速，是在快一年前。”
是人间历的一年前。
换算到圣山历，差不多刚好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前，无妄崖下陡生变故，圣山地动，时运沉睡。
活了将近两百年的成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巧合。
一股怒气自他心底一路蒸腾，直冲天灵。
整整一年，为什么无人来报！
一年前，正是人间换防期。
驻守界碑的守卫在争先恐后寻找各种各样的门路想要重回圣山，想都不必想为什么会如此疏于防范。
这已经不是疏于防范的范畴了，这是渎职！
十大界碑三十守卫，若不是何赛转道，居然无一人察觉异常！
成浩向来慈眉善目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多年积威一朝尽释，震得在场诸人尽皆胆寒，“人呢？”
何赛垂眸：“已押解返程，现羁押于临仙镇地牢，等圣山五峰令处置。”
成浩沉声，“不必了，直接处置了吧。”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在圣山，渎职，是死罪。”
圣山锁山十日，辅一开山，先出了一道通告九州的圣山令。
界碑三十守卫渎职，圣山都没上，直接诛杀。天机锁更新成功重新启动，十三驭妖塔塔主权限升级，各地但有异动，可不必上禀天机阁，有权就地直接绞杀。
自此，圣山对人间的掌控，真正达到极致。
被升了权限的塔主陈维和郑琪锋面面相觑，心底不约而同地寒了一寒。
圣山这样做……会不会有些矫枉过正？
如此一来，怕不是要出大乱子。
九州皇室震动。
新登基的皇帝才刚刚改元永初，就收到了圣山这道全新的圣山令，转手让小侍拿给暖阁里坐着的两位首辅大人，“两位怎么看？”
右辅严逸林沉吟片刻，“这所谓异动范围，如何判断？”
永初帝中年登位，九死一生才在自己那一众天纵之才的兄弟中脱颖而出，是个城府堪比汪洋的，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直不曾开口的的左辅柳志常。
柳志常是个胸有沙坑的老狐狸，见状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太极，“陛下如何看？”
我问你你倒回来问我。
永初帝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个和蔼的笑容，“我觉得是好事，人妖两族是险些灭族的仇恨，圣山如此着紧九州，是我人族的大幸啊。”
心底却在冷哼。
异动，是妖的异动，还是人的异动？这范围可就广了啊。
他抬眸望向窗外，面上的笑有多暖，心底的刀锋就有多寒，“圣山，可是我大禹近千年来掌控九州最大的依仗哪。”
只是，管得越发宽了。
他的笑容里仿似带上了一丝血腥气，“只是，我人族六千五百万众，怎么能总是让圣山如此费心呢？圣山，也是会累的。”
柳志常缓缓垂下了眼眸。
眼瞅着新一轮驭妖师大选就要来，内家那几个之前千方百计寻了法子提前开了灵脉的子弟，得想个法子避开了才是。
这圣山，不能进了。
成浩带头封了无妄崖，转头就不眠不休地扑到了天机锁的新一轮技术改进上。
他当然知道这道圣山令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圣山与九州人族之间持续了五百年虚假的和平，只怕会因为这一道圣山令，把矛盾激化的空前的地步。
可界碑山河之力消失，天机锁功能尚未完善，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他如今只盼着能在矛盾被彻底激化之前，将天机锁的全部功能开发完成并投入使用。
可圣山，还有那个时间吗？
玉练峰上的泊予，却完全顾不上圣山的焦头烂额，他也并不在意那些。
圣山与人间即便真的走到了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也至少还要一百年的时间。人间的一百年，在圣山上就算被大幅缩短，也要二十几年，二十几年啊，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别说二十几年，如果时小运就这么没了，自己怕不是连十年都不一定能够活得上。
他费尽心力想尽量多的延长自己的命数，为的，不就是这一个小崽子吗？
若他没了，自己也就没有继续挣扎的意义了。
时运气息将断不断地躺在里屋的床上，他毫无生气地坐在圣山晚春的天光里。
老凤凰树浓荫蔽日，他半靠在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缓缓对懒洋洋趴在日光里的离升道：“若我和时小运都这么没了，你就下山去吧。”
离升丝毫也没有触动，“我以为你会把我锁在圣山一辈子。”
“一辈子……”泊予低低笑了半晌，“我的一辈子在你们的寿数里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有什么意义？”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带我上这圣山？”
“可能，”泊予眉眼难得舒展，“可能是在看到你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还会下意识地护着一个人类小崽子的样子时，有点感动吧。”
浮屠海无名小岛的岸上，挣扎着从重伤中醒来就要离岛的泊予循着那声微弱啼哭发现奄奄一息的时运时，那已经变成只小猫大小的白虎，明明已经意识全无，爪子里却还紧紧抓着那小崽子的衣襟。
与自己两败俱伤，在圣兽令下被迫自爆妖丹的千年大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还在想着要救一个“人”。
即便再十恶不赦，也终究还是良心未泯吧。
泊予一颗诛邪灭妖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那时候成浩曾去界碑看过，以当时的消散速度，至少还能再顶人间千年光阴，换算到圣山历，就是两百五十年。
两百五十年，足够天机峰的天机师们将天机锁开发到足够完善到足以掌控人间的方方面面的程度，那时候，九州才是真正的安全。
可如今……
太快了啊。
号称掌控天下一切天机的天机锁，事实上只有圣山的几大峰主知道，它还只是个半成品。
成浩感觉自己手心都开始发凉，“什么时候的事？”
何赛沉吟，“十日前。我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一丝山河力散尽，界碑方圆两百里内灵力尽数消失。”
难怪她没有发天机阁简报，灵力消失，简报便无法上达圣山。
何赛接着又丢出一记炸雷，“我查过界碑灵力记录，山河之力消散突然加速，是在快一年前。”
是人间历的一年前。
换算到圣山历，差不多刚好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前，无妄崖下陡生变故，圣山地动，时运沉睡。
活了将近两百年的成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巧合。
一股怒气自他心底一路蒸腾，直冲天灵。
整整一年，为什么无人来报！
一年前，正是人间换防期。
驻守界碑的守卫在争先恐后寻找各种各样的门路想要重回圣山，想都不必想为什么会如此疏于防范。
这已经不是疏于防范的范畴了，这是渎职！
十大界碑三十守卫，若不是何赛转道，居然无一人察觉异常！
成浩向来慈眉善目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多年积威一朝尽释，震得在场诸人尽皆胆寒，“人呢？”
何赛垂眸：“已押解返程，现羁押于临仙镇地牢，等圣山五峰令处置。”
成浩沉声，“不必了，直接处置了吧。”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在圣山，渎职，是死罪。”
圣山锁山十日，辅一开山，先出了一道通告九州的圣山令。
界碑三十守卫渎职，圣山都没上，直接诛杀。天机锁更新成功重新启动，十三驭妖塔塔主权限升级，各地但有异动，可不必上禀天机阁，有权就地直接绞杀。
自此，圣山对人间的掌控，真正达到极致。
被升了权限的塔主陈维和郑琪锋面面相觑，心底不约而同地寒了一寒。
圣山这样做……会不会有些矫枉过正？
如此一来，怕不是要出大乱子。
九州皇室震动。
新登基的皇帝才刚刚改元永初，就收到了圣山这道全新的圣山令，转手让小侍拿给暖阁里坐着的两位首辅大人，“两位怎么看？”
右辅严逸林沉吟片刻，“这所谓异动范围，如何判断？”
永初帝中年登位，九死一生才在自己那一众天纵之才的兄弟中脱颖而出，是个城府堪比汪洋的，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直不曾开口的的左辅柳志常。
柳志常是个胸有沙坑的老狐狸，见状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太极，“陛下如何看？”
我问你你倒回来问我。
永初帝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个和蔼的笑容，“我觉得是好事，人妖两族是险些灭族的仇恨，圣山如此着紧九州，是我人族的大幸啊。”
心底却在冷哼。
异动，是妖的异动，还是人的异动？这范围可就广了啊。
他抬眸望向窗外，面上的笑有多暖，心底的刀锋就有多寒，“圣山，可是我大禹近千年来掌控九州最大的依仗哪。”
只是，管得越发宽了。
他的笑容里仿似带上了一丝血腥气，“只是，我人族六千五百万众，怎么能总是让圣山如此费心呢？圣山，也是会累的。”
柳志常缓缓垂下了眼眸。
眼瞅着新一轮驭妖师大选就要来，内家那几个之前千方百计寻了法子提前开了灵脉的子弟，得想个法子避开了才是。
这圣山，不能进了。
成浩带头封了无妄崖，转头就不眠不休地扑到了天机锁的新一轮技术改进上。
他当然知道这道圣山令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圣山与九州人族之间持续了五百年虚假的和平，只怕会因为这一道圣山令，把矛盾激化的空前的地步。
可界碑山河之力消失，天机锁功能尚未完善，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他如今只盼着能在矛盾被彻底激化之前，将天机锁的全部功能开发完成并投入使用。
可圣山，还有那个时间吗？
玉练峰上的泊予，却完全顾不上圣山的焦头烂额，他也并不在意那些。
圣山与人间即便真的走到了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也至少还要一百年的时间。人间的一百年，在圣山上就算被大幅缩短，也要二十几年，二十几年啊，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别说二十几年，如果时小运就这么没了，自己怕不是连十年都不一定能够活得上。
他费尽心力想尽量多的延长自己的命数，为的，不就是这一个小崽子吗？
若他没了，自己也就没有继续挣扎的意义了。
时运气息将断不断地躺在里屋的床上，他毫无生气地坐在圣山晚春的天光里。
老凤凰树浓荫蔽日，他半靠在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缓缓对懒洋洋趴在日光里的离升道：“若我和时小运都这么没了，你就下山去吧。”
离升丝毫也没有触动，“我以为你会把我锁在圣山一辈子。”
“一辈子……”泊予低低笑了半晌，“我的一辈子在你们的寿数里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有什么意义？”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带我上这圣山？”
“可能，”泊予眉眼难得舒展，“可能是在看到你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还会下意识地护着一个人类小崽子的样子时，有点感动吧。”
浮屠海无名小岛的岸上，挣扎着从重伤中醒来就要离岛的泊予循着那声微弱啼哭发现奄奄一息的时运时，那已经变成只小猫大小的白虎，明明已经意识全无，爪子里却还紧紧抓着那小崽子的衣襟。
与自己两败俱伤，在圣兽令下被迫自爆妖丹的千年大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还在想着要救一个“人”。
即便再十恶不赦，也终究还是良心未泯吧。
泊予一颗诛邪灭妖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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