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崖（一）
圣山落成五百年来第一次悄无声息戒了严，对外只说时值九州十三塔换防，天机锁检修期间圣山驭妖师只出不进。
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天机锁五十年一小检，一百年一大检，当年大检之年，整座圣山锁了整整一个月。
今年刚好到了小检的年限，估摸着至少得一旬时间。
换防归来的驭妖师与下山负责本次换防监管事宜的圣山一众，除飞云峰主何赛外，其他人进了界碑就被留在了山脚的临仙镇。
空荡荡许久的临仙镇，难得的又热闹了起来。
临仙镇的热闹，因着带了个仙字，所以热闹的也仙气飘渺，并不似人间那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入了圣山的人，哪怕只是个外勤，也是有属于圣山的矜持的，最热闹的活动，也不过就是茶楼里喝喝茶下下棋。
临仙镇的每一场热闹，间隔期都比较长。
凡人轻易进不得圣山界碑，除了圣山四年人间十六年一度的驭妖堂大选，否则以凡人之躯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进入圣山地界。
临仙镇也就大选之年和换防之年能热闹一点。
换防和大选间隔一季，冬季换防，春季大选方开，以圣山历法看，这时间简直短到有些仓促，但放到人间，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意味着新换的外勤已经渐入佳境，但也不至于佳到在人间手眼通天，圣山以此来尽量确保大选的公正公平，尽管，其实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
郑琪锋给坐在对面的陈维斟了杯茶，轻轻叹气，“这几年，那几大世家愈发不像样了。”
陈维神色淡淡的，“咱们进了圣山就是化外之人，人间的琐事，同咱们无关。”
这两位可不是普通的换防人员，他们是雍中两州驭妖塔的塔主，这次同来，是为了述职的。
“话不是这么说，之仁，你我情谊深厚，我才这般同你说，圣山如今可不比往常了。新帝登基，这位，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性子，听说没，新帝这边刚刚上位，圣山上就发生了地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之仁兄。”
圣山地动的事，陈维也是听说了的。
虽然上面消息捂得严，可事实上在人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中州驭妖塔的压力瞬间就被翻了几倍不止。
中州塔比较特殊，皇城根脚下，人间的权富鼎盛之地，恨不得城墙上掉块砖下来，砸到十个，九个都是衙内，另一个，保不齐就是朝中哪个刚巧进出城的大官。
没办法，这就是中州。
坐镇中州就无可避免的要有各种各样的人情往来，驭妖塔镇守九州，相当于就是圣山在人间的一道喉舌，探听消息的，挤破头想走门路的，简直应接不暇。
陈维的身份又格外尴尬，大禹皇族姓陈，他也姓陈。刚刚登基的今上，正是他的皇侄。
郑琪锋的确与他情谊深厚，否则这些话，他不会这样同他说。
他是在为他感到尴尬，也只有他，不会假惺惺唤自己那牙酸的殿下。
自打进了圣山，又被派去镇守中州，他就再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殿下了，何况如今大禹都已经改朝换代。
他终于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还是那淡淡的语气，“不论如何，我如今，是圣山的人。”
也只能是圣山的人。
新帝登基，母妃薨逝，自己在人间已再无眷恋和依仗。
陈维的目光不由就有些发飘，双眼望向窗外。
临仙镇钟灵毓秀，却终年弥漫散不开的迷雾，迷雾深处，便是高高在上的圣山五峰。
山下仰头，并不能看清五峰的完整模样，万仞昆仑最高处，只投下圣山最高峰一个凛冽的影。
那是玉练峰。
此时，玉练峰上，无望崖底。
圣山难得有一次五大峰主齐聚的时候，想不到不是在天机峰的大殿上，而是在这万仞深的悬崖底。
只身返回圣山风尘仆仆的何赛仔细检查过石壁上的每一道剐痕，最后蹲在了那道深不见底的裂隙边。
“是柄重剑，长约三尺，宽三寸有余，是一剑切开的。”
她拎着剑左右比划了半晌，面色沉肃，“以我之力，也未必能做此一击。”
何赛是十品，圣山如今唯一一个十品，连她都说自己做不到，那还能有谁？
凤栖梧望着泊予，“你那……二弟子不是开了灵智？他怎么说？”
泊予难得的没有怼天怼地，闻言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它灵力低微，一进崖底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已经是如今这样了。”
向来脸上挂笑的包令涛都难得的素了面容，“时小运还不满七岁，连讲经堂都还没进，灵力也未见得就高到哪去，为什么他能一路安全走到这悬崖底？难不成这里当时是有什么针对非人的法印？”
成浩摸着胡子沉吟半晌，“应当不是妖，天机锁虽然尖鸣，但天机灯的颜色却是莹白，不是有妖气出现的境况。”
包令涛道：“未必是妖，会在咱们圣山设针对非人生灵法印的，还有可能是针对……使灵。”
凤栖梧猛地抬头。
包令涛叹息，“驭妖师虽开灵脉，到底还是离不开使灵的啊。”
何赛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包令涛：“……当然，你除外。”
泊予蹲下身，摸了摸那裂隙边缘，圣山特有的玄冰岩坚硬无比，也寒凉无比。
泊予被寒气一激，忍不住连着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我年岁小，所知不多，敢问各位峰主，这无妄崖是圣山落成前就有，还是后来老祖所劈？”
成浩怔了怔，“之前就有。”
泊予皱眉，“我听说，圣山落成之前，盘踞昆仑万余年的老妖王是条蛇。”
“九头蛇相柳。”
“相柳……就算他是条九头的古蛇，也终究是条蛇，蛇……不都是畏寒的吗？据说玉练峰顶圣殿以前一直是昔日那老妖王的地盘，这玄冰岩看着就算没有个几十万年，几万年总是有的，他为什么要盘在整座昆仑最寒凉的地头？是不是实在有违一条蛇的天性？”
众人只觉心头一寒。
何赛突然插嘴，“我这次返程，特意绕道老祖当年所立十块界碑去看了一眼，十块界碑上原本只是缓慢消散的山河之力，如今已经尽数消失。”
这么快？！
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天机锁五十年一小检，一百年一大检，当年大检之年，整座圣山锁了整整一个月。
今年刚好到了小检的年限，估摸着至少得一旬时间。
换防归来的驭妖师与下山负责本次换防监管事宜的圣山一众，除飞云峰主何赛外，其他人进了界碑就被留在了山脚的临仙镇。
空荡荡许久的临仙镇，难得的又热闹了起来。
临仙镇的热闹，因着带了个仙字，所以热闹的也仙气飘渺，并不似人间那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入了圣山的人，哪怕只是个外勤，也是有属于圣山的矜持的，最热闹的活动，也不过就是茶楼里喝喝茶下下棋。
临仙镇的每一场热闹，间隔期都比较长。
凡人轻易进不得圣山界碑，除了圣山四年人间十六年一度的驭妖堂大选，否则以凡人之躯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进入圣山地界。
临仙镇也就大选之年和换防之年能热闹一点。
换防和大选间隔一季，冬季换防，春季大选方开，以圣山历法看，这时间简直短到有些仓促，但放到人间，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意味着新换的外勤已经渐入佳境，但也不至于佳到在人间手眼通天，圣山以此来尽量确保大选的公正公平，尽管，其实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
郑琪锋给坐在对面的陈维斟了杯茶，轻轻叹气，“这几年，那几大世家愈发不像样了。”
陈维神色淡淡的，“咱们进了圣山就是化外之人，人间的琐事，同咱们无关。”
这两位可不是普通的换防人员，他们是雍中两州驭妖塔的塔主，这次同来，是为了述职的。
“话不是这么说，之仁，你我情谊深厚，我才这般同你说，圣山如今可不比往常了。新帝登基，这位，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性子，听说没，新帝这边刚刚上位，圣山上就发生了地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之仁兄。”
圣山地动的事，陈维也是听说了的。
虽然上面消息捂得严，可事实上在人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中州驭妖塔的压力瞬间就被翻了几倍不止。
中州塔比较特殊，皇城根脚下，人间的权富鼎盛之地，恨不得城墙上掉块砖下来，砸到十个，九个都是衙内，另一个，保不齐就是朝中哪个刚巧进出城的大官。
没办法，这就是中州。
坐镇中州就无可避免的要有各种各样的人情往来，驭妖塔镇守九州，相当于就是圣山在人间的一道喉舌，探听消息的，挤破头想走门路的，简直应接不暇。
陈维的身份又格外尴尬，大禹皇族姓陈，他也姓陈。刚刚登基的今上，正是他的皇侄。
郑琪锋的确与他情谊深厚，否则这些话，他不会这样同他说。
他是在为他感到尴尬，也只有他，不会假惺惺唤自己那牙酸的殿下。
自打进了圣山，又被派去镇守中州，他就再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殿下了，何况如今大禹都已经改朝换代。
他终于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还是那淡淡的语气，“不论如何，我如今，是圣山的人。”
也只能是圣山的人。
新帝登基，母妃薨逝，自己在人间已再无眷恋和依仗。
陈维的目光不由就有些发飘，双眼望向窗外。
临仙镇钟灵毓秀，却终年弥漫散不开的迷雾，迷雾深处，便是高高在上的圣山五峰。
山下仰头，并不能看清五峰的完整模样，万仞昆仑最高处，只投下圣山最高峰一个凛冽的影。
那是玉练峰。
此时，玉练峰上，无望崖底。
圣山难得有一次五大峰主齐聚的时候，想不到不是在天机峰的大殿上，而是在这万仞深的悬崖底。
只身返回圣山风尘仆仆的何赛仔细检查过石壁上的每一道剐痕，最后蹲在了那道深不见底的裂隙边。
“是柄重剑，长约三尺，宽三寸有余，是一剑切开的。”
她拎着剑左右比划了半晌，面色沉肃，“以我之力，也未必能做此一击。”
何赛是十品，圣山如今唯一一个十品，连她都说自己做不到，那还能有谁？
凤栖梧望着泊予，“你那……二弟子不是开了灵智？他怎么说？”
泊予难得的没有怼天怼地，闻言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它灵力低微，一进崖底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已经是如今这样了。”
向来脸上挂笑的包令涛都难得的素了面容，“时小运还不满七岁，连讲经堂都还没进，灵力也未见得就高到哪去，为什么他能一路安全走到这悬崖底？难不成这里当时是有什么针对非人的法印？”
成浩摸着胡子沉吟半晌，“应当不是妖，天机锁虽然尖鸣，但天机灯的颜色却是莹白，不是有妖气出现的境况。”
包令涛道：“未必是妖，会在咱们圣山设针对非人生灵法印的，还有可能是针对……使灵。”
凤栖梧猛地抬头。
包令涛叹息，“驭妖师虽开灵脉，到底还是离不开使灵的啊。”
何赛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包令涛：“……当然，你除外。”
泊予蹲下身，摸了摸那裂隙边缘，圣山特有的玄冰岩坚硬无比，也寒凉无比。
泊予被寒气一激，忍不住连着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我年岁小，所知不多，敢问各位峰主，这无妄崖是圣山落成前就有，还是后来老祖所劈？”
成浩怔了怔，“之前就有。”
泊予皱眉，“我听说，圣山落成之前，盘踞昆仑万余年的老妖王是条蛇。”
“九头蛇相柳。”
“相柳……就算他是条九头的古蛇，也终究是条蛇，蛇……不都是畏寒的吗？据说玉练峰顶圣殿以前一直是昔日那老妖王的地盘，这玄冰岩看着就算没有个几十万年，几万年总是有的，他为什么要盘在整座昆仑最寒凉的地头？是不是实在有违一条蛇的天性？”
众人只觉心头一寒。
何赛突然插嘴，“我这次返程，特意绕道老祖当年所立十块界碑去看了一眼，十块界碑上原本只是缓慢消散的山河之力，如今已经尽数消失。”
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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